第十三章

    林黛玉坐在桌前执着笔托着腮,手腕上带着一串彩色的手串,她正歪着脑袋想如何给徐云翘回信。

    前段时间,徐如谦给林如海寄信的时候捎带了一封徐云翘给林黛玉的信,信中写着她到山东青州的见闻。

    青州府,古九州之一,位于渤海以南,泰山以北,下辖一府十三县。

    信中写道:青州十景,我如今已经去了其六,果然名不虚传,如果是能照着李本纬的诗把十景全看过就好了。

    看到这,林黛玉不禁笑道:之前还说要做个女将军,如今便要做谢灵运访遍各地山川古迹吗?

    信中写道:正月赶庙会时我去了云门山,这个山特别高,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云海,雾蒙蒙的绕在山间,像拢了一层轻纱。山上有一望海亭,往东便可观日出云海,西南方向则是群峰环绕,三山连翠,甚是绮丽。

    山上有一大云寺,香客众多,听闻很灵验,我求了一串十八籽手串给你,串着的是十八颗不同种类的菩提子,希望你健康无忧。

    林黛玉想了想,刷刷几笔写了自己在扬州认识的小伙伴和扬州的美食,又将自己最近绣的最好看的荷包和自己写的诗和这封信一起放匣子里,交给林如海,让他寄给徐云翘。

    林如海笑着说好,他明日便要出发巡盐,两个月后才能回来,于是叮嘱林黛玉在家要照顾好自己,母亲和弟弟。

    第二天一早,林如海便出发,何世年、甄文裁并数十个官兵随行,一行人乘船从京杭大运河而下,第一站便是泰州。

    林如海坐在船舱内,望着窗外江水滚滚,鸟雀齐飞。

    这次他们巡盐是圣上下旨的,圣旨上写着:彼豪强恶吏,劫掠官盐,纵容灶户,私贩客商,阻乱盐法,大损国储,命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巡盐御史及盐运使、盐运副史巡视其辖区内盐课。

    船未靠岸,便见岸上一行人等待。

    为首的便是泰州运同李寒松,泰州运判宋提,二人身着官服带着衙役候在着。

    一见林如海等人便迎上来寒暄,请他们先去驿馆歇脚,在那已备好酒菜。

    林如海和何世年、甄文裁对视一眼,便顺着他们的安排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何世年开口:“想必两位也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明日打算去盐场看一下,劳烦安排下。”

    “这是自然。不知大人明日去哪一座盐场?”

    “去安丰盐场吧。不是说这的灶户窝藏私盐上万斤,还私贩给盐商吗。”

    宋提有些为难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安丰盐场自从那些私自卖盐的人被抓了起来后,剩下的人反动情绪很高。

    “虽已经派官兵镇压,但是他们非闹着把被关的人放出来。大人们现在去一则那些人恐怕会更激动,二则于大人们自身而言恐怕不安全。”

    “你就是这样推诿上司的?”甄文裁眼睛一横,显得十分威严。

    “不敢,不敢。”

    “这些刁民,既然犯了法就应该收到处罚,若是闹一闹朝廷就妥协怎么行!他们私自窝藏,又私通贩卖,这是罪加一等。要是都像他们这样,盐税减少,北边打仗少了军饷,谁能担的了这个罪,何况这是扰乱国策,你们为何不按《大昭律》处置?”

    “大人有所不知,泰州分司内不光安丰盐场,还有东台、小海、丁溪盐场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据我所知,淮安、通州分司下辖盐场也有这类事情发生,要是都处决了,只怕这些灶户就要反了,今年的盐也交不出往年的数字。”李寒松回答道:“这事我们也是左右为难,还请诸位大人给个主意。”

    “圣上既派我们来巡查,便是有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此事兹事体大,恐怕还要上报朝廷,请圣上和内阁诸位大臣做个决断。”何世年深得一“拖”字的诀窍。

    “那明日?”李寒松小心翼翼的询问,希望他们改个主意。

    “自然是安丰盐场,这事已经入了圣上耳了,我们不去,回头圣上问起来怎么交代。明日你多派些护卫便是了。”

    二位大人只能点头答应。

    翌日,林如海等人去了盐场,看着灶户们正在蒸煮海水,晒盐。

    近海滩涂,一片片盐田像棋盘一样分布的整整齐齐。强壮的青年灶户们穿着背心,用铁锹不断翻着盐田,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和阳光的照射下使他们挥汗如雨。

    另一边一些身体较弱的,正制着卤水,一旁有人拿着制好的卤水架着火慢慢蒸煮。

    这些人皮肤黝黑,双手粗糙,常年被海水的碱性腐蚀。林如海等人想找他们了解些情况,他们却沉默不语,或者躲闪逃避。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想挨打吗?”盐场管事的对面他们十分蛮横上嘴便骂,上脚便踹,对面林如海等人又是十分的谄媚。

    “罢了。”林如海叹了口气,“你平时都是这么对他们的?”

    “回大人,您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些懒骨头,不凶一点他们就会偷懒。”

    “那是在干什么?”薛文裁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件棚子,围着一堆人。

    他戳了戳林如海,走到他身边小声的说:“何必和他那么较真,就算你现在说了,等到你走了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便是换了他,下一个也不一定好。”

    安丰盐场的管事瞅了瞅那:“那应该是免费来义诊的大夫,若是大人觉得碍事,我便叫他们散了。”

    “不必,既然是义诊便随他们去吧,与我们又没什么妨碍。”甄文裁扫了一眼那,不在乎的说道。

    “你们这还有大夫来义诊?这样的大夫倒是不常见。”林如海问。

    “哎,大人有所不知。”聊着聊着,管事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们这之前遭了海灾,这些灶户们很多都得了一种病,头脑发热,手脚无力,腿上还长了一个个疱疹,渐渐的都化脓了。后来还是这位大夫来把他们治好的。

    “这医术倒也奇了。”何世年感叹道。

    之后几日林如海,何世年,甄文裁分别巡查了泰州的九处盐场。

    林如海今日去的是小海盐场,这几次巡访收获并不多,林如海思绪纷杂,走着走着便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手上的框子掉了下来,一些药材散落在地上。

    “你干什么呢,这么大地方往我们老爷身上撞,你有何居心?”一旁的随从指责着。

    “抱歉。”那人声音清脆悦耳,抬起来头,这男孩看着十岁左右,穿着普通棉布衣衫,可那张脸却灼灼其华,如太阳般明媚耀眼。

    “沈晦?”

    林如海有些迟疑的问,那年元宵灯会,他应该见过这个孩子,遇到这个长相气质的人也很难忘记,只是林如海想着当时他的穿着,怎么看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现在怎么在这,还是这个打扮?

    “是我,林大人还记得我。”沈晦正蹲着捡着药材,听到林如海叫他便抬头一笑。

    林如海感觉身后传来吸气的声音。

    “我父亲在这义诊,我跟着他帮些忙。”捡完了所有散落的药材,沈晦拍了拍手站起来。

    林如海觉得有些巧合:“那天我们在安丰盐场巡查,也有大夫来义诊,莫非也是你们。”

    沈晦点了点头:“是的,那天我们也听到有人来巡查,没想到会是林大人。林大人这些天奔波劳累,看着有些疲累,要不要让我父亲看下,把下脉,开个药方。”

    林如海本想拒绝,见沈晦坚持,便随他去了。

    案前坐着一中年男子,五官端正,气质温和。

    沈晦上前称父亲,林如海等人之前还对沈晦父亲的长相有些期待,如今见了真人不禁有些失望。

    沈晦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

    “胡闹!”沈重嶂说,拗不过沈晦的意思,便让林如海伸手。

    “你们家人是不是人丁不多且寿命并不长?”沈重嶂摸到林如海的脉象面上有几分奇异之色。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林如海制止了自己的随从发难:“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这是祖传的病,难以根治,我这有一方子服用可使其身体健康渐渐与常人无异,不过不能增加寿数。一千两银子一个方子,你要吗?”

    “不是义诊吗?”

    “我只对付不起诊金的人不收费。”

    林如海想了想:“若是药方有用这钱自然是值的,只是我今日出来没带那么多银子,劳烦大夫将住址告诉我,等下我回去派人送去可以吗?”

    “不用,下次有机会见面你再给我吧。”沈重嶂写了两张方子递给林如海:“一张内服可解远愁,一张外服可解近忧。”

    林如海见他似有所指便看着这两张方子。一张说是内服的方子写着:甘草二钱,茯苓一两,人参二两,阿胶二两,桂枝二钱,白蜜一斤,胡桃三枚,加之栀子,白芍,黄柏炒制,制成药丸。

    另一张则写着:真相易求,糊涂难得,若择前者后日申时城内江景楼见。

    林如海看了看他们,便将纸叠起来收进袖内:“那便多谢了。”

    待人都走后,沈晦问:“父亲怎么会给这个古方?其实我原先只是想托父亲搭个桥,想让林大人见个人。”

    “那年元宵,是不是这位林大人救了你?虽暗处有你小叔在,但我还是领他这个情的,何况你等下做的事也许会给他招惹麻烦。给他这个也算恩怨两消吧。”

    “为何?这不是林大人这些天一直在找的真相吗?”沈晦有些犹豫,不知为何会害了他。

    “要知道,这世间事,说透反而不好,大多时候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糊涂的过着,你以为何甄二人为何这些天说是去考察盐场,实则却和李寒松等喝酒吃茶去了。

    上头说要查,但查的方向可不是为这些灶民申冤。戳破它,得罪上头,值得吗?若是选择知道了却装糊涂,承受内心的谴责,又真的好吗?”

    “林大人知道我的意图,是吗?”沈晦问。

    “他大约能猜到,既如此,来与不来选择权都在他,你无需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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