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一)

    京城,是整个王朝最为繁华之地,也是容悦曾经最向往的地方。

    初入京城,已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街道却仍是一片熙攘往来之景,沿街的摊贩叫卖着各式各样的零碎货物,人们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一片和平安宁的景象,如同从未发生过什么怪事。

    容悦眨了眨眼睛,按下自己的玉镯,打开地图,确认京城上方漂浮的确实是隐隐泛着黑色的雾气,再度抬头,眼前景色未变。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要不,我们找地方去先安置一下?”孔令打破了沉寂,看看天色,确实也不早了,是时候用晚膳了。

    “好奇怪啊,”林梓欣喃喃地说,“和河畔村不一样,这里人的手上确实都带着玉环,说明这里确实有游戏场,而且从地图上看,没有被解决。怎么……”

    “我们去找个驿站?”冷夜冥牵上了马。

    容悦刚想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了小狮子的声音:“宫事花事,京城死城。青竹轻梦,心结新散。”

    而后一如既往,是一个女子的沙哑声音:“生者可以生。”

    几人的动作一下就止住了,容悦有点难以置信:“现在就发布任务……难道这整个京城都变成了游戏场?”

    一般来说,在之前的几次里,他们都是进入了游戏场所在的地点才会触发提示,这里却一踏入京城就迎来了任务,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整个城池都已经成为了游戏场的范围。

    “可是他们完全不像是有生命危险的样子。”冷夜冥挥了挥手,指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他们看起来和平常完全没有区别。

    “那先不急着考虑这个,”孔令止住了两个人开始讨论的趋势,“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我们千枫山庄有个固定的合作商贾,家就在京城。我们可以先去投宿,等安置下来,再慢慢探查。”

    一时间确实也没有别的思路,于是便由孔令带路,一行五人朝着他所说的那位乔老爷的家中走去。

    乔老爷名为乔宇升,专做丝绸香料生意,所经营的千丝坊在每个城市都有商铺。孔令生来痴傻,孔老庄主知道他无法经营好孔家的香料买卖,便广招贤才,将自家的香料生意分了出去,谈好利润分成,乔宇升就是因着清晰的商业头脑脱颖而出,从孔老庄主手中谈下了千枫香行的经营权,千枫山庄所有的香料生意现在都由他负责,他也可以算得上是孔令的世伯。

    一行几人来到了乔宅,孔令出示了代表自己身份的文牒,乔宇升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表示欢迎。

    乔老爷四十多岁,面上排布着岁月的细纹,一把胡子修正地十分完美,看得出是细心打理过的,但是其中还混着几根白髯。他一路引着众人来到厢房,让下人快速去打扫,并说给他们安排了接风宴,晚上好好吃一顿。

    容悦随便挑了个房间,把东西交给林梓欣,让她帮自己安置一下。沈阙安看了她们俩一眼,神色莫名。

    容悦没管他,径直走上前去和乔老爷搭话。

    “乔老爷,冒昧询问一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乔老爷想了想,爽快地回答,“也没什么奇怪的。除了几周前莫名其妙手上多了个拿不下来的玉环,然后有个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说着一些压根记不住的词,就再没什么了。”

    “果真吗?您在仔细想想?这几天有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说话声?”根据他们进城后获得的任务提示【宫事花事】,她猜测这次的游戏场最初应该在皇宫。容悦算了算距离,觉得以乔宅的位置,似乎不应该在系统出现的第一天就进入游戏场的范围。

    中年男人凝神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声音吗?前几天起床时候确实突然有人说了句什么话,什么……生者可以生?但是说的太快了,我也没刻意去记。”

    这倒是和她的猜测相近,但是仍然未能解决她的困惑,为什么这个游戏场毫无紧迫感,京城人的状态,也明显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乔叔,要不您再仔细想想?”孔令走了过来,帮着容悦询问乔老爷。

    看到孔令也开口,乔老爷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是真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件小事,就是皇上好久没上朝了。”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冷夜冥脱口而出。

    “当然是小事啊,”乔老爷无所谓地说,“嗨呀,最多是驾崩了嘛,人死了当然是小事。”

    ……?

    一旁刚刚过来的林梓欣缓缓张开了嘴:“这是可以说的吗?”

    容悦也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孔令左右看了看,伸手拉了一下乔老爷的衣摆,“乔叔,咱都是自己人,不会往外乱说的,但是这种话你以后还是少说,万一被别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掉就掉呗,”乔老爷无所谓地挥挥手,“不是什么大事。”

    “老爷!老爷!”一个下人快步走了过来,“老爷,有个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您说……”

    “什么事情?”乔老爷摸着胡须转了过来。

    下人低着头,平静地说:“夫人没了。”

    这下,几个人大惊失色,连沈阙安的表情都有些难以控制,他连忙冲孔令使了个眼色,孔令会意,走上前拍了拍乔老爷的肩膀:“乔叔,您节哀。”

    乔老爷却浑不在意:“哎呀,都是小事,不必惊慌。”随后,他瞪起眼睛看向下人,“这些小事干嘛拿来打扰客人,该干嘛干嘛去!”

    林梓欣难以置信,脱口而出:“可是你妻子去世了啊!”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乔老爷苦口婆心地教导着,“人终归会有一死,早些到来和晚些到来有什么区别呢?”

    冷夜冥抽了抽嘴角:“没想到您竟是这般……豁达之人?”

    “豁达?”对方却疑惑皱起了眉头,“倒不必如此高看我,谁家不死人啊,都正常。”

    容悦转了转念头:“不如,我们去探查一下夫人的死因?”

    “不必多此一举。肯定是自尽的,这年头谁都想自尽。她想死很久了,其实我也想死,说不定哪天就自尽去了。”

    要不是确认刚刚是乔老爷在张口,容悦还以为是一周前的沈阙安在说话,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沈阙安,发现他神采奕奕,目光灼灼盯着乔老爷,如同找到了知音。

    “好先进的精神状态。”林梓欣喃喃道,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反而是沈阙安打破了沉默,他难得有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求知精神:“乔老爷为何想要自尽?”

    “因为人生很没有意义。”乔老爷这样回答。

    沈阙安抓住他的肩膀,神色激动:“知音!我第一次遇见这般的知音!我也早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义,要不是因为……”他隐晦地瞥了一眼容悦,按下去了下半句话,转而握住了乔老爷的手,“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们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好啊,好啊,”乔老爷呵呵笑了起来,“那今夜就和这位小兄弟好好喝上一场!”

    趁着乔老爷去安排晚宴了,容悦把四个人拉进一个空房间,低声讨论刚才得到的消息。

    “我感觉乔老爷不是个例,”林梓欣沉着脸说,“京城人的精神状态感觉都不太正常。”

    孔令抿了抿嘴,缓缓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乔叔很爱他的妻子,两个人始终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如果夫人去世,他断不可能是这般反应。”

    冷夜冥意外地看着他:“你居然还会连用成语?”

    “……这是重点吗?”

    容悦及时打断了二人:“他之前说,皇上好久没上朝了,加上之前听到的那句【宫事花事】,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去宫里看一看。”

    “今晚就去!”冷夜冥拍板决定,表现异常积极。

    乔宅的下人前来叫他们,说是晚膳已备好,于是几人一同去往前厅用膳。

    不得不说,乔老爷准备的晚膳确实极为丰富和美味,称得上是顿饕餮盛宴。冷夜冥一手腌笃鲜一手佛跳墙,吃得满嘴流油,孔令老是斜眼瞟他,似乎没见过这么吃饭的人。

    “看什么看啊,”冷夜冥吞下一只水晶虾,瞪了孔令一眼,“我可不像小少爷你,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我没吃过什么好的。”

    孔令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了饭里。

    林梓欣可不愿听他挤兑孔令,于是插话进来:“行啊,教主大人,那你吃点好的吧。”

    容悦无心在乎他们这边的斗嘴,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沈阙安身上,他正一杯接一杯地向乔老爷敬酒,也不管对方陪不陪他喝,只是仰头将酒杯倾倒,一口便将一杯饮尽。也亏得乔老爷酒品不错,始终笑吟吟地跟着喝,但是很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不一会,容悦眼睁睁地看着乔老爷趴倒在了桌子上,面色酡红,一看就是醉狠了。

    沈阙安却仍然在自斟自酌,喉头滚动,眼神带上了些迷离之色。

    她皱了皱眉头。就算她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沈阙安明显是心情不好,才会这般自伤似的喝酒,明明他的伤还未好全,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他在难受什么?她不明白。

    “他是不是疯了?”冷夜冥凑到容悦耳边,小心翼翼地问,“我本来以为他灌老乔酒是为了咱们晚上方便行动,现在老乔都醉成那样了,他还喝呢?”

    容悦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我们走吧。”

    林梓欣和孔令听话地起身,沈阙安也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容悦伸手扶了他一把,冷声道:“你留在这休息吧,都醉成这样了。”

    “我没醉,”沈阙安面红耳赤,口齿倒是还挺清晰,“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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