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

    容悦一走进寝殿，就看到林梓欣兴奋地朝自己跑来，忽然，她的脚步迟缓了些许，疑惑地盯着容悦背后：“……裘丽？”

    容悦回过头去，裘丽怯生生地在宫殿门口踟蹰着，似乎不敢踏进来。

    她其实知道，裘丽一直在他们背后跟着，但是她满心都是照顾沈阙安，没空管她。既然现在沈阙安醒了，那……

    她抬头望向他，小声问：“你生气吗？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就去打她一顿，杀了她也行。”

    沈阙安不由得失笑：“我没事，要是她对你不利，千万别手软。”

    容悦乖乖点了点头，看着林梓欣跑到裘丽身边，高兴地拉着她的胳膊嘘寒问暖，然后拉着裘丽走了过来，一副想要介绍的样子。

    容悦截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她，师兄受伤这么严重，都是拜她所赐。”

    林梓欣到嘴边的话噎住了，她看了看裘丽，又看了看沈阙安，然后松开了手：“怎么回事？”

    “对不起。”裘丽正色道，“真的对不起。我当时看到那个铜人冲着教主冲了过来，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就推了离我最近的人……”

    容悦扯了扯嘴角，没有原谅她的打算。裘丽是个不定时炸弹，沈阙安巴不得让容悦离她远一点，更不可能在这时候说什么好话。

    林梓欣动了动嘴唇，容悦伸出一只手，阻止她为裘丽求情：“她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已经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远远传来了孔令的声音：“姐姐！我找到一个东西！过来看看！”

    林梓欣松了口气，朝容悦发出邀请：“一起去看看？”

    容悦点了点头，叮嘱沈阙安在原地休息，而后和林梓欣一起走了过去。裘丽默默地跟在二人背后。

    孔令找到的是一个水闸，它在寝殿北墙的正中央，左右两条暗河正是汇聚在此，通过栅栏形状的水闸向外流淌。只是水闸的栅栏很明显无法容纳人类躯体的通过，又关闭地紧紧的，看不到开关在哪里。

    林梓欣悄悄问容悦：“你们知道思影吗？”

    容悦告诉她：“他在路上对冷夜冥下了好几次手。”

    林梓欣啧了两声：“也怪不得他，咱们教主之前干的真不是人事。”

    容悦赞同地点了点头，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我就想问你一句话，杀了我，你后悔了吗？”

    她迅速回头，那个之前冲着冷夜冥落下匕首的白衫男子立在中间的棺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夜冥。

    冷夜冥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目光遥遥地落在思影面前的地面上，反问道：“谁不知道，你是冷子眉最忠诚的那条狗。我弄死了冷子眉，你不会对我起杀心吗？”

    思影哼笑一声：“你或许不知道，我姓谢。”

    冷夜冥的表情起了些变化，连容悦都支棱起了耳朵，认真听思影说话。

    “我不是忠于冷子眉，我是忠于魔教教主这个位置，”谢思影简简单单就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谢隐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谢茉嫁给了冷家的传人冷迪，谢隐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蜀王之位，冷迪继任魔教教主，反而谢茉成为了魔教右护法。谢茉和冷迪同样有两个孩子，一个姓谢，一个姓冷，后来，冷家这一支就始终继任教主的位置，谢家这一支就成了右护法的传承者。”

    “虽然我们谢家只是右护法，但是我们毕竟姓谢，是摄政王的直系子孙，知道的比你们姓冷的还要多。我们右护法一脉负责维护魔教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忠诚于魔教，而并非是某个单独的人，我其实并不在意教主是谁。”

    这么算起来，冷夜冥和谢思影同宗同源，算得上是远方的表兄弟。

    “所以，你怀疑我会因为冷子荣杀你？可笑至极，”思影一步步逼近冷夜冥，“我始终把你视为我的至交好友，凡事以你为先。你以为你小时候为什么会闯入蜀王陵？你那本千机术又是怎么来的？”

    “是你……”冷夜冥的脸上失了血色。

    “没错，是我。”思影笑了，“我是异人，我天生的特异之处就是和这蜀王陵有关，我刻意将陵墓大门门户洞开，让你闯入陵墓，又在藏书室挑选了这本适合你修炼的书，送到了你的手上。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冷夜冥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思影撇过脸，不愿再看他。

    “但是，在其位谋其政，我是魔教教主。”冷夜冥忽而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伤人的话，“任何一个新上任的教主在我的位置上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所有人眼里，你就是冷子荣的人。”

    思影痛苦地阖上双目：“说了这么多，你完全没有听进去……”

    容悦看不下去了，小声唤道：“冷夜冥！”

    他明明说过他后悔了的，为什么不愿放下他那该死的骄傲，向思影好好说说心里话，道个歉呢。他现在这样做，只会越发激怒他！冷夜冥不会不知道，他越不认错，思影越想杀他。

    除非……他在求死。容悦吓了一跳，直觉冷夜冥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几个，快走。”思影抬起手臂往旁边一指，似乎在对其他人说话，“我和冷夜冥之间的问题我们自己解决，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但是水闸开关在哪？”孔令连忙问，“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吗？”

    “我不知道，”思影冷漠地说，“我给过你们机会了。你们如果离不开，我也没有办法，就只能委屈你们给他陪葬了。”

    他后退几步，消失在棺木的阴影里。

    地面忽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砂石从空中危险地坠落，容悦的肩膀重重地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吊顶上的裂纹，四处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这里要塌了，”林梓欣着急道，“快找水闸！”

    整个大殿四周被暗河围绕，唯有中间孤零零的白色棺木伫立在那里。众人的目光一同投射到棺木上。难不成……水闸的开关在里面？

    “我来！”孔令当机立断跑向棺木，挽起衣角就往里爬。他跳进了棺木，消失了一阵，然后直起身：“没有！”

    容悦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后立起了一具白发老人的躯体，老人枯树皮般的手指如钩子一般狠狠扣在了孔令的喉咙上，孔令翻着白眼，两手抓着老人的挣扎手腕，对方的力量却如此巨大，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事发突然，容悦迅速从背后摸出自己的弓箭，朝着老人的眉间射了一箭。她不知道这样的攻击有没有用，但她必须做点什么，要不然孔令就会被活活掐死。

    弓箭直直地刺入了老人的眉心，谢隐的躯体仰面倒了下去，思影闪身出来，站到一边，抬起手臂：“看到了吗？就是这样，我可以附身在蜀王陵中的任何物体上。”

    容悦这才明白，原来之前的诡异铜人也是被思影附身了。她心念一转，思影的特异之处是附身，而非控制。所以只要有人能够牵制住被他俯身的东西，他就无暇顾及到其他人。

    她遥遥地和冷夜冥对视了一眼，冷夜冥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凝出魔气，大喊一声：“思影，我们做个了断吧。”

    寝殿周围的墙壁訇然倒塌，墙壁中涌出了密密麻麻的尸虫，林梓欣惨叫一声，加快了寻找水闸的速度。

    容悦的箭射出了残影，把那些半人高的虫子钉在地上，沈阙安伤势未恢复，但也勉力操控着燃月剑将虫子的头颅直接斩下，腥绿色的汁液飞溅出来，散发出阵阵恶臭。就连裘丽也在朝虫子掷出阵法，阻挡了几个虫子冲过来的脚步。

    容悦一边杀着尸虫，一边飞速旋转着大脑。这里是谢隐的陵墓，每个墓室都带有他极大的个人特色，谢隐会把水闸设在哪里？

    中间笔直的甬道、两侧的铜人、两颗北极星，一模一样的两本书……

    她回想之前经过的墓室，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林梓欣的胳膊：“你想一想，你们经过的墓室，是不是全都是对称的？”

    林梓欣点了点头：“到处都是对称的，就像是建造的人有对称的强迫症一样。”

    到处都在对称。容悦睁大了眼睛，在铜人坑，她进去的时候夺了一个盾兵铜人的盾牌，靠近出口时，沈阙安也夺了一面青铜盾。她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个铜人阵不光左右对称，还是前后对称。

    北辰星只有两颗，《越史》只有两本，因为它是在最中间的那排书架上空，是中轴线。

    所以，在最后的陵墓中，北侧墙面正中有一道闸门，正在中轴线上，若是要前后对称的话……闸门的开关，应该在南墙的正中，也就是中轴线的另外一端。

    容悦冲了过去，那里已经被砸下来的乱石掩埋了，她直接动手将石头一块块搬开，右手指节被尖锐的石棱划出道道伤口，但她没有感觉，将石头挪开，看着眼前洁白一新的墙面，运气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