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五)

    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行走毕竟也是个耗费体力的事情,不多时,冷夜冥的脚步便显得有些迟缓,容悦劝他歇息一下,他便妥善地把仍在昏迷中的沈阙安放了下来,坐在一旁沉默调息。

    容悦扶着沈阙安的背,不碰到他未愈合的伤处,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拿着水壶一点点喂水。沈阙安无意识地吞咽着,他能喝下水去,容悦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系统派发的粘合剂确实有效,即便容悦对这东西颇有戒心,也不得不感激它,多亏了那三瓶粘合剂,沈阙安才保住了命。

    她揽着他的肩,感受着他的体温,心头乱糟糟的。容悦一早就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师兄,可是似乎刚才,她才有点浅薄的感知,沈阙安对她而言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无法接受身边没有他的可能性。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想要把他留在身边。

    “他会没事的。”

    容悦看向冷夜冥,他正看着他们二人,脸上带着一种似乎不属于他的神情。是愧疚?还是羡慕?想到他刚刚背了沈阙安一路,容悦的目光也柔软下来。嘀咕了一声:“你这个人真奇怪。”

    冷夜冥迅速收起了那种奇怪的表情,他低头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别多想,我只是想要你们身上的武林秘籍而已。”

    “是是是,”容悦敷衍道,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那本武林秘籍啊!”

    “因为我想变强。”他出乎意料地认真回答,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不强的人会被碾在脚底下,我不想这样,所以我要比所有人都强。”

    容悦看着他。冷夜冥很少有这样平静的时候,他总是装腔作势地插科打诨,要么就是在背地里动手脚给他们使绊子,这样认真的对话,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还是头一遭。

    “我之前提到我来过这里。”冷夜冥说,“那时我还很小。我是老教主的第八个孩子,我的母亲是个身份低贱的胡姬,我父亲不承认我母亲是他的女人,对我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我母亲是被教中人磋磨致死的,连带着我从小也备受欺凌和冷眼,我一直知道,一定要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不被欺负。”

    “有次我发着高烧,误打误撞闯进了老教主处理公事的房间,当时,这里的大门就和今天一样洞开,我进去走了几步,看到了那尊铜像,当场就被吓晕了。”

    冷夜冥自嘲地笑了笑,容悦却没笑,她撑着脑袋,专注地听他讲述。

    那尊铜像……如果她没有记错,刚刚在一片混乱中,铜像率先攻击的是冷夜冥,裘丽为了救他,才把自己推了出去,沈阙安才回来为自己挡下那一锤。它为什么攻击冷夜冥?只是因为小时候见过他吗……

    冷夜冥还在继续他的讲述。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好端端地在自己的破草屋里,手里拿着的就是那本千机术。这是我第一次得到修炼的功法。于是我什么也不管不顾,直接照着它开始修炼。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魔教失传的至宝,不知为何到了我的手里。我还拿它和左护法裘荣达成了交易,让他能助我一臂之力,夺取教主之位。”

    这就是林梓欣提到的那本魔功吧。容悦了然,旋即皱起眉头。冷夜冥开始修炼似乎完全是阴差阳错地撞了运气,又像是有高人在背后帮助他。但暂且不说这些,他刚刚所说的童年经历,倒是让容悦找到了点共鸣。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容悦低下头,看着沈阙安的脸庞,他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微微起伏,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我和师兄刚刚失去父母,流落街头的时候,我也想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这样就不用跟野狗抢食吃,也不会被乞丐打了。”

    冷夜冥也看向了沈阙安:“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嗯?”容悦抬头望他,他诚实地吐露心声:“我从来没有和人建立过什么深刻的羁绊。像你和沈阙安之间的关系,包括林梓欣和孔令之间的感情,我都挺羡慕的。说来好笑,你们四个是我第一次遇到把我当作普通同伴对待的人。”

    “还记得黑风寨里那个光头的鬼修吗?他说的没错,魔修和鬼修始终被世人排斥,而我自小在魔教中都被排除在外,像个异类。我和你说实话吧,我是真的很想加入你们,也是真的很羡慕你们四个人这么和睦的关系……”

    “喂喂喂,”这话容悦可就不爱听了,她立马打断他,“别说得像是我们排挤你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在上个游戏场掐我脖子啊?明明我好心给某人包扎,却被掐住脖子逼问武林秘籍的事……”

    “我错了。”对面的男人果断低头,诚恳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不要武林秘籍了?”

    “应该真的没有什么武林秘籍吧。”冷夜冥摇了摇头,“只是我的执念而已。要是容家真的在传承什么武林秘籍,你父母就不可能死……”

    他蓦地止住声音,抬头慌乱地看了容悦一眼。

    “我知道那是你父亲干的,”容悦淡淡地说,“反正你也杀了你的父亲,某种程度上说也帮我和师兄报仇了。”

    冷夜冥这才放松下来。

    容悦继续问:“话说回来,你难道之前真的从来都没有朋友吗?”

    过了很久,她打了个哈欠,几乎以为冷夜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却听到了冷夜冥喃喃的声音。

    “或许有,”他小声说,“但是他被我杀死了。”

    *

    林梓欣和孔令带着王武继续前进,他们进入了下一个墓葬——珍宝坑。

    与珍禽异兽坑一模一样,珍宝坑的金银珠宝也按照格子摆放编号,不过有趣的是,天花板上不再是画着帛画,而是吊着与地上一一对应的相同金玉器物。

    王武两眼放光,扑到角落一个大格子的一堆金币中,用双臂抱起金币,金属哗啦啦地从他怀中倾泻而下,他喜上眉梢:“发财了!”

    “这摄政王还真是有钱。”林梓欣也不由得咂舌,“怕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吧。”

    “姐姐,那个翡翠很好看,你要吗?”孔令指着一套看起来重到能把人脖子压断的金镶翡翠头面询问林梓欣,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而后叹了一口气。

    阿令似乎确实比之前要长了不少智力,但是还是有些天真,缺乏常识,不通人情世故,她得找到机会就教育教育他。

    “墓葬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她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这些都是有忌讳的。”

    “好的,姐姐。”孔令乖乖回答,耳朵却有点发红。

    忽然,他神色一凛,一把将林梓欣推到一边,迅速抬起胳膊,狠狠攥住刺过来的匕首。

    鲜血瞬间染红了匕首和他的指尖,林梓欣惊叫一声,正对上王武狰狞的面庞。

    她迅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抬手开始结阵,王武眼睛一瞪,弃掉了匕首,朝着林梓欣攻了过来,林梓欣身形诡谲,来回游走在珍奇异宝当中,王武并不知道,她已经结起了阵法。

    “收!”林梓欣低喝一声,王武立刻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住了,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惨叫着翻滚挣扎。

    “你也是……魔教……”他在自己的身体上抓挠出道道血痕,黑色的魔气自伤痕中溢出,涌入地上的阵法中,不一会儿,他竟然完全停止了呼吸。

    吸魔阵,只有魔教中人知道的专门对付魔修的阵法,可以让魔修被吸干魔气而死。

    林梓欣放下手,斜觑着王武的尸体:“你竟敢伤了阿令……死不足惜。”

    “姐姐,我没事。”

    孔令已经简单地把自己的手包扎好了,他走了过来,看着王武的尸体,脸上带着些许困惑和伤心:“他这是怎么了?”

    “第二课,人心难测。”林梓欣牵着孔令的手往前走,离开珍宝坑,“贪婪是人的弱点,也是欲望的源头。这么多的珍奇异宝,他或许是起了独占的念头,想要将我们灭口。”

    孔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我们之前看到的尸体都是他杀的吗?”

    “或许是吧,”林梓欣唉声叹气,纠结了半天,还是打算把真相告诉孔令,“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吗?我猜,他把他的同伴……吃了……”

    “什么?”孔令的声音生生提高了八度。

    林梓欣微微点头,回想起见到王武的第一面,有些后怕:“他见到我们的第一眼,那种眼神……他看的是食物,而不是在看和他平等的人。”

    “我还以为这里杀人的是鬼呢。”孔令甩着胳膊嘟囔。

    这话倒是提醒了林梓欣。她摸着下巴思索。这个游戏场的鬼去了哪里?他们两个人从进来到现在,看到的人都是自相残杀而死,遇到的也都是古墓本身的机关,没有一点鬼出现的迹象。难道他们又遇到了和唐紫芳一样不杀人的异人?

    她拿出刚刚在珍禽异兽坑得到的两块玉牌,她本来猜测,这个古墓的异人是隐字玉佩的主人,摄政王谢隐,毕竟古墓主人诈尸可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剧情套路。可是,为什么他不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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