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一路上，沈阙安频频回头张望，表现得极为心神不宁，容悦问他怎么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冷夜冥嗤笑一声：“沈公子没来过这种地方，胆子小也很正常，倒也不必这么疑神疑鬼。”

    他学着沈阙安的样子回头看了半天，然后转过来，一脸玩笑之色：“你看，什么都没有。你要是实在害怕，求我两句，我保护你。”

    容悦翻了个白眼：“我师兄用不着你保护。”

    她是相信沈阙安的直觉的，像冷夜冥这样打量肯定是打量不出什么结果，她也确实没有感受到有人在跟着她们。于是她选择转身原路往回走。

    “哎，你……”冷夜冥想叫住她，却被裘丽拉住了胳膊，她笑着说：“这位容姑娘脾气似乎并不好啊。”

    沈阙安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往回走，冷夜冥摇了摇头：“这师兄妹，真是难搞。”

    他只能也往回走。裘丽一脸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哀怨之色，小跑着跟上了冷夜冥。

    容悦往回走了不少的一段路，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赫然立在道路当中。她眯了眯眼，迅速取下背上的弓箭握在手中，摆好了攻击的姿态：“是谁？”

    人影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

    难道……

    容悦一步一步地小心接近，那人的形貌终于依稀可以辨认出来。竟赫然是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形容诡异的铜人！它直挺挺地立在道路中间，脸上仍然是原先那一副扭曲的微笑，双眼直直朝着前方。

    “这东西会动？”慢了一步赶来的沈阙安迟疑地打量着它，冷夜冥眉宇间则有些古怪，似乎对这东西有些了解。

    察觉到容悦的目光，他索性就说了出来：“我小时候见过这个雕像一次。”

    “也是在这里？”容悦询问。

    冷夜冥隐晦地看了裘丽一眼，敷衍了一声：“不算。”

    容悦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转瞬明白了点什么。她早就有所猜测，冷夜冥小时候偷偷闯入过这魔教禁地，他现在所修炼的那本千机术也来自于这里。而这千机术可是他现在用来控制裘丽父亲裘荣的工具，他当然不能让裘丽发现任何的端倪。

    她最不喜欢撒谎的男人了。容悦撇了撇嘴，要不是冷夜冥和她是队友，她可不愿替他遮掩。

    “我一直以为这东西只是个雕像。”冷夜冥走过去在铜人上敲敲打打，却只得到了中空的回声，“听起来也没什么机关的样子，不应该会动啊？”

    “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容悦从怀里掏出块硬馍，在铜人脚底使劲画了画，留下道白色的划痕。裘丽的眼睛直直盯着那块馍，几乎要冒出绿光。容悦当然注意到了，她将馍收了起来，又掏出了个软软的馒头，扔给裘丽。

    “饿了就吃点。”

    吃了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

    裘丽手忙脚乱地接住馒头，愣神看着她，容悦耸耸肩：“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林梓欣吧，她说可能要下墓，准备了不少吃的。”

    “阿姐？”裘丽欣喜地睁大眼睛，看向冷夜冥，求证道，“她也来了？”

    冷夜冥不情愿地回答她：“进来时候意外分开了，等你出去就能看见她了。”

    沈阙安皱起眉头。裘丽和林梓欣的关系这么好吗？这可有点难办了。

    “行了，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容悦大步往前走着，其他三人连忙跟上，她一直走过了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又多前进了几十米，随后回身去检查。

    铜人果然没有停留在刚刚的白线处了。它也往前进了几十米。

    “如果我们有人在这里看着它，它还会动吗？”裘丽提问道。

    “当然不会了，”容悦不假思索地回答，“它跟着的又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只有当我们所有人都在前进的时候，它才会移动吧。”

    “你怎么知道它跟着的不是某一个特定的人。”冷夜冥面沉如水地盯着铜人，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地凝出魔气，将其化作箭雨，齐刷刷地朝着铜人飞了过去。

    “你发什么疯！”沈阙安惊怒，拉着离铜人最近的容悦闪身避开，魔气“铛铛”地撞上铜人，虽然未能射穿，但仍将它的身体碰撞变形。

    铜人不笑了。

    它动了起来，抖了抖身躯，身上扭曲的地方复原了，嘴角愤怒地下撇，眼尾挑了上去，摆出了一副愤怒的姿态。

    若不是它的手融化扭曲成了一把斧子，容悦恐怕还会觉得它这种表情的切换有点可爱，但是当她看到它的手在变形时，她只能转身就跑。

    “前面！那个墓室！”铜人一路穷追不舍，裘丽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前方，“进去！那个门很重，它打不开！”

    四个人一起冲了过去，努力推开厚重的青铜大门，然后再推着门，将其快速压合，将持着斧头的铜人关在大门以外。

    那个铜人恐怖的再生能力是他们无法应付的。容悦松了一口气，手却被沈阙安攥住了。他的手冰凉，微微发抖，声音里是微不可闻的恐惧：“小悦……”

    容悦转回头去。面前是大片林立的铜人，个个手持刀斧，分列道路两侧，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齐齐看着他们。而头顶上，倒挂的铜人手持弓弩对准他们，下一秒就会将他们万箭穿心。

    不能坐以待毙！

    “蹲下！”容悦大喊一声，扑过去一把夺过一个铜人手中的青铜盾牌，罩在四人头顶，密密麻麻的箭雨钉在盾牌之上，震得容悦手直发麻。察觉到手中青铜盾裂开的趋势，她扔掉手里的盾牌，正待再去拿一面，一根青铜长鞭却直直朝着她的面部扫来，容悦下意识后仰，鞭子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扫了过去。

    “这边！”一片混乱中，沈阙安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身边的铜人似乎并不怎么朝着他展开攻击，只要他不主动去招惹铜人，铜人便不会视他为异类。容悦想起他获得的那个认知同化的技能，或许这就是技能的展现。沈阙安抢夺了盾兵铜人的青铜盾再次盖在众人头顶，阻挡了又一波上方飞来的箭雨。

    “得离开这里！”容悦横弓架起两柄劈向她的青铜戟，回头朝冷夜冥和裘丽大喊，“往出口走！”

    她发现了，这里的铜人和外面那个不一样，他们都不会移动，只是在原地的格子里向他们发起攻击，如若距离很远，也就相当于在攻击它们面前的空气了。它们似乎是在机械地对抗闯入的外来者，是一种应急机制，如果他们逃出这里，至少就能摆脱这个墓室里铜人的攻击。

    几人往出口奋力逃窜，但不知何时，之前跟踪他们的那个铜人悄然在身后出现，愤怒的表情与周围微笑的铜人格格不入，它拿过一个铜人手中的大锤，目标明确，冲着冷夜冥就冲了过来！

    “教主小心！”裘丽第一个发现了它。她瞳孔骤缩，尖叫出声，反手把离她最近的容悦朝着那个铜人的锤子推了过去。

    容悦正拿弓格挡住两柄青铜剑，忽然被一股力道牵引，重心失去了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柄带刺的铜锤越来越近。

    “快走！”裘丽拉着冷夜冥迅速朝出口跑去，冷夜冥甩开她的手，回身跑向容悦，但眼看已经来不及……

    容悦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相反，一口温热的血液喷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惊恐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沈阙安放大的脸。他的嘴角不断往外涌出鲜血，面色惨白，如一张白纸一般摇摇欲坠：“你没事就好……”

    下一刻，他骤然闭上眼睛，如同断了线的蝴蝶一样失去了力气，落在容悦怀中。

    容悦惊恐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脊背。她不敢想象，那般的重锤落到他的背上……她知道脊骨折断的疼痛滋味，师兄他该有多痛啊……

    “先离开这里！”冷夜冥不由分说将沈阙安背到背上，然后把容悦从地上拉起来，一起冲出了墓室。

    容悦机械般地动作着，和冷夜冥一起把铜人坑的门合上，冷夜冥把沈阙安放到地上，她才找回了魂魄，冲到沈阙安身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之前攒下的三瓶粘合剂，一瓶又一瓶地往沈阙安嘴里倒。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不管是不是系统的东西，有副作用也好，不安好心也罢，她只要师兄活着，她不能失去他。

    “求求你，求求你，你不能有事……”她感受不到自己的眼泪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她揪住沈阙安的衣领，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微弱的心跳声还在坚持，终于埋头在他肩上，痛哭出声。

    “沈兄会没事的。”冷夜冥蹲在她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容悦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充满恨意地望着他，继而又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在后面慌张的裘丽身上。

    她站了起来，拔出沈阙安腰间的燃月剑，朝着裘丽走了过去。

    “杀了她。”

    另一个声音也在她的脑海中充满恨意地说。两个自己第一次在杀人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她说什么都要让她偿命。

    “小悦，你冷静一下。”冷夜冥闪身挡在二人中间，容悦拿长剑直直指向他，歪了歪头：“你要是拦着我，我要连你一起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夜冥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不知道，林梓欣把她当成亲妹妹，你要是杀了她，没法和林梓欣交代。”

    容悦咬着牙没有说话，仍然举着剑。

    “我会让她离开。”冷夜冥举着手一步步靠近容悦，容悦垂下剑尖，冷夜冥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转身看向裘丽，“滚。”

    裘丽泪眼朦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教主，你不能……”

    “别让我说第二次。”

    冷夜冥似是动了怒气，已经不愿再搭理她，他回去背起沈阙安，继续往前走，容悦也不再看她，手轻轻扶着沈阙安的胳膊，一脸温柔。

    裘丽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