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二)

    前方的道路越发昏暗,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一丝光亮也无。冷夜冥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火石和火折子,打算点火照亮眼前的路。

    他擦了两下火石,都未有效果,容悦听到火石摩擦的声音,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心里忽然一阵发慌,但又说不出这种不详的预感出自何方,索性继续闭口不言。

    冷夜冥又努力了几下,随着轻微的一声嘭响,火花从两个石头之间骤然迸发,跳跃着点燃了火折子。

    然而,火苗并未就此停下它欢腾的脚步。光芒鱼跃到了空气中,在空中留下一串灼烧的明亮痕迹,骤然乍起的光明让容悦不适地眯起了眼睛,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她扭身朝着未知的方向跑去。

    “快跑!”

    冷夜冥和沈阙安跟着她一起奔跑起来,脚步声、喘息声……但这一切都被身后的爆裂声响掩埋了。

    “砰——”

    石破天惊的一连串爆炸声在身后响起,面前的路被爆裂的明火照得煞白一片,容悦瞳孔一缩,借着光亮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前面的拐角处,有一个人影。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目光直直落在冷夜冥身上,极为兴奋地朝着他们跑来。

    “教主!这边!”那人一把攥住冷夜冥的手腕,冷夜冥也意外地没有拒绝,看起来和她很是熟稔,她拉着冷夜冥拐进一条暗道,扑通一声,直直将他拽下了水。

    容悦和沈阙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也跳下了暗河。

    容悦并不擅长凫水。沈阙安知道这一点,因此在跳下河之后,他便始终虚揽着她的腰肢,在她下一口气冒不上的时候给予她一点恰到好处的援助,又不会让她觉得太有失礼数。

    虽然容悦并不觉得现在有什么规矩守礼的必要,但是师兄要这么做,就随他吧。

    她只感觉强有力的胳臂虚虚环在自己腰间,时不时托着她上浮,但是骤然又失去,让她没来由地有些不上不下的心烦意乱之感。

    于是她干脆自己上手搭在他的肩上,完全默许了他的接近,甚至主动求助。腰间的手骤然变紧,昭示了其主人的紧张与欣悦。两个人仍是一句话没说,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冷夜冥和那个女孩先一步上岸,容悦也触到了岸边的石阶,沈阙安抱起她,和她一起回到岸上。冷夜冥冷眼看着二人的互动,神色不自在地变了变,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笑言道:“还没和你们介绍呢,这是裘丽,魔教左护法裘荣之女,这两位是沈阙安和容悦,闲月派的两名弟子。”

    听到裘丽的名字,沈阙安明显脸色变了,他不动声色地护住容悦,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沈公子天下第一剑客的威名谁人不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裘丽言笑宴宴,一脸和气,“容姑娘真是个美人!连我都想和你多亲近亲近呢!”

    “多谢夸奖,裘姑娘也很美。”这样的恭维让容悦有些许的不自在,她低头眨了眨眼,转瞬换上平易近人的模样,“裘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倒是说来话长了。”裘丽叹了一口气,盈盈的眸子望向冷夜冥,里面盛满了真切的仰慕,“在那个系统出现的那一天,通往这里的门忽然就打开了。当时,所有留在魔教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走了进来,就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我也不例外,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进来了。”

    “这里没有黑夜白昼,我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她苦笑着,“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或许过了几天?一月?一年?人们渐渐都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好在,我误打误撞找到了谷种坑,也就是这里。”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一间墓室的门口,裘丽快走几步,推开虚掩着的门,墓室中的墙上跳动着几盏烛火,倒映出室内堆积成小山一般的谷物与种子。

    这是摄政王谢隐的陪葬品。普通人家下葬时会撒五谷杂粮,这是一种祈福的形式,生者替逝者向上天祈愿,愿逝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囿于饥饿,更能保佑后人,使其家庭富裕,五谷丰登。

    但摄政王可不是一般人家,他可并不满足于用五谷杂粮陪葬,而是用了几乎等同于国库般殷实的仓廪伴着他长眠于地下。这些在黑暗中待了二百年的粮食有的已经散发出浓烈的发酵气味,有的已经腐烂,有的看起来却还完好无损。

    “我是靠着他们活下来的。这里的吃的和暗河里的水,让我勉强保住了性命。”裘丽低着头站在一边,容悦这才惊觉她是如此的形销骨立,脊背单薄,但她仍然对裘丽的话觉得半信半疑。

    “教主,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思量间,容悦一抬眼,裘丽正拉着冷夜冥的袖子诉说衷情,声音里带着终于支撑不住的哭腔,“我很担心你,还担心父亲,我真的很害怕……”

    身旁的沈阙安举步离去,似乎去查看周围环境去了,低着头哭泣的裘丽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冷夜冥轻声安慰着她。容悦看了二人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沈阙安走了出去。

    “看这里。”

    沈阙安的声音异常严肃,容悦疾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了极为可怖的场景。

    堆成了小山的尸体,粗略算起,大概有十余人,尸骨残缺不全,个个手中都持有武器。

    “从他们身上的伤口来看,恐怕是自相残杀而死。”沈阙安站了起来,扯出一块布擦了擦手,他已经检查过大多数尸体的伤口,与他们手上拿的武器造成的创伤相吻合。

    容悦没有回应,她被一样东西吓了一跳。

    沈阙安挪动了部分尸体后,一尊铜人塑像显露了出来。它手舞足蹈地静默伫立在尸堆背后,简陋的五官似乎是微笑的模样,形容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抱歉,我刚刚没看见它。”沈阙安也被惊了一下。

    “没事,”容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这或许只是摄政王个人的恶趣味吧。”

    它是死物,总不可能会动吧……容悦是这样想的。

    她默默地和铜人对视了一会儿,沈阙安上前敲了敲,又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一尊普通的铜人雕塑后冲她点了点头。

    容悦微微松了一口气,重新把思绪转回到地上的尸骨上。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进入陵墓中的魔教弟子……

    “你真的相信,那个女人是靠着这些百年前的种子活下来的吗?”沈阙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容悦不知道他对裘丽这么大的敌意来自哪里,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沈阙安的问题:“当然不会信她。”

    她示意沈阙安去看地上那些残缺不全的魔教人尸体:“自相残杀或许会让人死亡,但是从腿上或胳膊上剜掉肉的情况可并不常见。”

    她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了。裘丽没有说实话。她并非靠着那些腐烂的粮食活下来的,而是靠着——

    吃人。

    *

    和容悦等人分开后,孔令和林梓欣也遇到了相同的困境。面前的道路越来越黑,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孔令掏出火折子想要点燃,却被林梓欣按住了手。

    她冲孔令摇摇头:“不能点火。我以前在《鬼吹灯》里看到过,这种古墓里很有可能有伏火洞,洞里充满沼气,遇到明火可能会产生爆炸。保险起见,我们就摸黑走吧。”

    孔令自然是无条件听从姐姐的话语。他乖乖收起火折子,拉着林梓欣的手继续往前走着,为了怕他寂寞,林梓欣干脆给他讲起了盗墓笔记的故事。

    走了许久,前面终于似乎有了光亮,林梓欣松了口气,却看得孔令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于是继续给他讲了下去。

    正听到紧要关头,孔令有点害怕,缩着肩膀,脚踝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他浑身一悚,惊叫着跳起来,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林梓欣赶忙护住他,四处查看,“发生了什么?”

    “有东西抓我!”

    孔令紧紧抱住林梓欣,林梓欣摸着他的头宽慰他,却听得一个男人嘶哑虚弱的声音:“救救我——我饿——”

    借着昏暗的一点微光,他们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趴在地上,手朝着他俩伸着,瘦得像个麻秆一般,都快要不成人形。他旁边是几具骷髅架子,横七竖八地潦草摆在那里,男人似乎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孔令于心不忍,从衣袋里掏出之前在客栈偷偷藏的小点心,轻轻放到男人手里,然后回到林梓欣身边:“他看起来好可怜啊。”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林梓欣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眉头紧锁,思绪已不在此。

    这个游戏场的难点,难道在于在古墓之中生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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