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沈阙安悄悄走进了容悦的房间。

    桌上平铺着冷夜冥所画的魔教的简单示意图，容悦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无之海处，抬头见到沈阙安来了，她微微一笑：“你觉得，如果我们在经过无之海的时候让你假装落水，再称与武林秘籍相关的……钥匙？落入了湖里，是不是就能打消他的念头？”

    沈阙安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们在上个游戏场中都遭到了冷夜冥的偷袭，这位魔教教主始终对武林秘籍虎视眈眈，让他放弃武林秘籍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毕竟，他们可不想在应对游戏场带来的危机时，还要警惕背后刺来的利剑。

    “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沈阙安提出异议。

    容悦瘪了瘪嘴：“感觉用来对付冷夜冥绰绰有余。他可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

    沈阙安笑了：“行吧，就按照你说的来。到时候我会假装落水的。”

    容悦收起纸张，将自己陷入到床里，却发现沈阙安仍站在门口踟蹰不安，她坐起身来：“你怎么还不走？有事？”

    沈阙安下定决心，抬头看向她：“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现在的你，是两个中的哪一个呢？”

    他果然知道！

    容悦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显，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在沈阙安面前暴露自己的这个秘密。

    沈阙安的眉梢细微地动了动，溢出一丝苦笑：“小悦，我了解你。自从系统出现那天之后，你就变得很是怪异，我观察了许久，终于确定你似乎变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两个不同的你个性鲜明，很好区别，一个总是面无表情，一个却多愁善感；一个对万事万物漠不关心，另一个却对一切都抱有善意。”

    “但是，现在我却发现，你们越来越让人难以分清了，或许你能告诉我，两个你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开始融合的吗？”

    容悦飞速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可以相信师兄吗？把这件事说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须臾，她做出了决定：“就是从系统出现的那个早晨开始的。我觉得，她是原书里的那个【我】，那个爱上了冷夜冥放弃了一切的【我】，而我则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哪个我是真的我，但是我们现在和平共处，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沈阙安了然，他仔细梭巡着容悦的脸，笑了起来，“我觉得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你说呢？”

    容悦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其实我想，你所说的那个原书中的你，她或许是将原本的你的情感放大了无数倍，变得极度敏感和多情，才会如此地多愁善感，而所谓现在的你，是被剥离了一切情感的，也就是说，将她从你身上剥离后进行了夸张化。”

    “你们两个都是不完整的。这是我观察而来的结论，但是这种不完整的状态势必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你们都在渴望着对方。你在接纳情感，她也在学会果决。”

    啊……容悦有点似懂非懂，她明白沈阙安在说什么，又禁不住觉得他的设想太过于理想化。

    “如果我们两个确实是两个人呢？”她终于问出了这个一开始就极力回避的问题，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担忧什么，“如果一定要抹杀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沈阙安耸了耸肩：“首先，我相当确定你们是一个人，并非互斥的存在，这来源于我们十八年的相处。其次，就算真的要做什么抉择的问题，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有资格做出选择的，只有你。”

    看着容悦仍是一脸的心烦意乱，沈阙安叹了一口气，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算了，怪我，不应该问你这件事情。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说罢，他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容悦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墙面，难以入眠。

    *

    赶往仓州用了整整三日时间，即便众人一路几乎不做歇息，仍旧堪堪在第三日的黄昏时才到达魔教总部。

    冷夜冥抛下众人，一边解着披风一边往里走：“来人！”

    无人回应。

    容悦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魔教装潢富丽的大厅空无一人，连个活物都没有。以她习武多年的经验来看，至少方圆几里内没有一个活物呼吸的迹象。

    “别叫了，”她上前扯住冷夜冥的衣服，“这里没有人。”

    “这不可能，”冷夜冥不禁失笑，“我魔教信徒上万，常年驻守总部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怎么可能没有人？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自离开这里？”

    虽然知道他可能略有夸张，但是容悦知晓，魔教总部肯定是有不少人的，现在这种空寂无人的景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

    难道，他们全都进入游戏场了？

    “或许，他们没有离开这里……”容悦嘀咕着。

    冷夜冥甩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往里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梓欣和孔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沿着魔教迂回曲折的廊道向里而行，冷夜冥带着四个人一路走到了教主的厅堂。刚走到门口，冷夜冥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画面，脸色刷的变白了。

    “怎么开了……”

    容悦跟在他身后探头望去，两架书柜如同门一样打开，后面露出一个空荡荡的洞窟，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见冷夜冥白着一张脸，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沈阙安干脆直接问他。

    冷夜冥下意识回答：“这就是通往蜀王陵的道路……蜀王陵明明是魔教禁地，这里的门从来不会打开的，怎么会……”

    “进入看看不就知道了。”容悦不由分说向里走去，冷夜冥伸手想要拦住她，却又缩回手，下定决心跟着她和沈阙安进入了洞窟。林梓欣和孔令紧随其后。

    待五人进入洞口之后，身后传来咣当一声，那两架书柜竟然自己合上了！孔令眼疾手快地扑过去想要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不论他怎么摇动，书柜都纹丝不动。

    小狮子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了起来：“蜀王陵深，通路何处？”

    然后，便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着悠长的恨意：“一见教主终生误。”

    冷夜冥愣在原地，疑心自己听错了，其余四人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家：“该不会你们听到的都是【一见教主终生误】吧？”

    容悦和林梓欣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林梓欣安慰他：“别担心教主，有可能这个教主指的是第一任教主谢大人，死亡条件是他会诈尸起来把我们弄死。”

    这话并没有让大家放心多少。容悦默了默，提出建议：“要不还是往前走吧，至少我们的任务应该是要找到出口。”

    一行人顺着通道往里走去。眼前的景色极为昏暗，短时间难以适应，容悦走在第一个，只能靠着感官分辨面前的道路。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这里……好像有分岔口。小心——”

    话还没说话，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利箭破空的声音，她连忙一把把身边的人按倒在地，身后一片混乱，有人抓住了容悦的胳膊，将她强硬带起，容悦也顺带抓紧了自己按倒的那个人，三个人一连串地跃到了一片较为空旷的地面上。

    又是金属撞击的巨大声响，弩箭的发射停止了，容悦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人受伤吗？”

    “我们没事！”林梓欣的叫喊声传来，“我和少爷在这里！但是刚刚落下了一道闸门，我们过不去了！”

    “我去看看！”容悦刚要靠近闸门，弩箭忽然又不由分说地开始发射，毫无章法。为了避免被误伤，容悦只能停留在安全地带。

    “梓欣！要不我们继续往前走，最后在出口会合！我这边完全靠近不了闸门！”容悦喊了回去，过了片刻，传来林梓欣的应答声：“好，你们小心！”

    容悦抿了抿唇，大步往前走，心下有点焦灼。冷夜冥跟在她身边，小声和她说了一句：“谢谢。”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冷夜冥越过她走到了前面，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放弩箭时候她按倒的那个大概就是冷夜冥。

    那么帮了她一把的就是师兄了。她偏头看向沈阙安，对方却一声不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冷夜冥手里抛掷着他从上个游戏场中获得的奖励，占卜龟甲，忽然，他的手抖了一下，龟甲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鲜红的字体在龟甲背面闪烁，于黑暗中透露出不详的预兆。

    【大凶】。

    容悦抬起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沈阙安继续保持沉默，冷夜冥瞥了二人一眼，迅速将龟甲从地上拿起，放进自己怀里，假装无事发生。

    只不过，他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