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沈阙安站在原地,充满怀疑地望向前方漂浮在空中的那本书。

    真是奇怪,明明他们月落山上不应该有这种充满雾气的阵法,更不应该有一本书。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开始回忆自己今天早晨自起床以后都做过什么。

    今天是小师妹容悦十八岁的生日,所以他起了一个大早,下山去城西那家包子铺买小师妹最喜欢吃的小笼包。胡婶家的小笼包名声都传到了京城,每天早晨门口车马络绎不绝,围得水泄不通,所以胡婶推出了小笼包限屉的售卖规则,每天只卖一百屉,先到先得。

    为了让小师妹过一个完美的生日,沈阙安早早地下山排队,争取能让容悦在起床后吃上热乎乎的包子。

    买包子的过程很正常,胡婶听说是容悦生日还热情地塞了三份豆浆——送给容悦、师傅和沈阙安自己。

    怕包子变冷,沈阙安没多余在城里逗留就赶紧往山上走,走着走着,山上就起了雾,他住在山上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雾。他感觉有点异样,于是加快了脚步,但是雾气却越来越浓,最后,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本漂浮着的书。

    ……以上,就是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回忆完毕,沈阙安在原地站了片刻,面前的景象却丝毫没有改变。他尝试拔出剑,朝着旁边的雾气比划了几下,如他所料,毫无反应。

    沈阙安叹了口气,收起剑,看来只能去查看一下那本书了。

    他小心翼翼将手放在书上。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随后,沈阙安才开始打量这本书。

    花里胡哨,装订似乎和他们这里的书差别很大,倒是挺厚的,封面上的字看起来奇奇怪怪,沈阙安仔细辨认了半天,才依稀认出写的是哪几个字。

    《邪魅教主狠狠爱》。

    沈阙安:?

    这书的名字可不太常见。

    他翻开书阅读起来。

    看着看着,沈阙安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这……是什么?

    *

    容悦坐到餐桌前,打开面前的屉笼,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一闻就是胡婶包子铺的手艺。

    “师兄又下山啦?”

    她拿起一个包子,小小咬了一口,享受浓郁香味在唇齿间迸发的感觉。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慢悠悠地从身后的房间中踱步出来,手里却摇着一把蒲扇,与他仙风道骨的形象倒是不怎么相符。

    这正是沈阙安和容悦的师傅南宫越,老头子对自己的年龄讳莫如深,导致容悦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师傅高寿。

    “这不是为了你过生日嘛。你师兄一大早专门跑下山去买的。”

    南宫越走到桌前,随手也拿起一个包子塞到嘴里,而后眯起眼睛:“还得是老胡他们家的手艺,早晚去他们家住两天。”

    容悦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忙活了一早晨的沈阙安,连忙询问:“师兄他人呢?”

    南宫越三下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而后又拿起一个包子:“在后山练剑呢。”

    容悦撇撇嘴:“真不愧是他。都拿了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了,还这样数十年如一日早起练剑,也太刻苦了。”

    她观察着南宫越的表情,见他没空注意自己,狠狠地在凳子上锤了两下。

    这个人也太能卷了!完蛋,师傅肯定又要唠叨她了。

    果不其然,南宫越开口了:“你呀,要是有你师兄一半勤奋就好了。”

    容悦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翻了个白眼,而后又抬头故作可怜地看向南宫越:“师傅,我不是你最可爱的小徒弟了吗?”

    她就料准南宫越最吃她撒娇这一招,沈阙安也是,只要她一撒娇,这两个人准会拿她没办法,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从小到大,这招百试不爽。

    南宫越叹了口气:“唉……是是是,但是你得让我多省点心啊,多向你师兄学习学习……不过说到这个,我总感觉他今天早上有点奇怪。”

    容悦连忙追问南宫越,但是南宫越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只说感觉沈阙安回来以后就有点魂不守舍,把东西放下就去练剑了,叫他他都没反应。

    容悦做出了猜测:“会不会是下山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

    南宫越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也许吧……先不管了,左右也没出什么大事,还是先看看你的生辰礼吧。”

    容悦一下子兴奋起来。沈阙安及冠的时候,南宫越送了他一把本命剑,她可是羡慕的不行。师傅当时只是神秘兮兮地让她等待生日,她千盼万盼可算等到了这一天。

    南宫越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个长条状的盒子。

    “打开看看。”

    容悦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墨色的弓,容悦把弓拿了起来,手轻轻地拂过弓背,完全被迷住了。

    容悦:“哇……”

    南宫越:这是我专门请天山派器修用墨玉打造的。

    在江湖中,“五道修”是大多数侠客会选择的修炼方式。

    器修、武修、乐修、丹修和阵修统御着江湖,建立了武林盟,将修炼方式残忍的魔修和鬼修排除在外。于是魔修和鬼修自发组成了魔教,与武林盟对立。

    容悦和沈阙安都是武修,容悦擅弓,沈阙安使剑,对于武修来说,在一身高强的武艺以外,若是能有器修修炼的本命器作为辅助,习武便会事半功倍。本命器一般都是为武修量身打造的,就如容悦手里这把弓。

    南宫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介绍着:“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我请的那位天山派器修啊,可是现今武林盟主方中禹的师傅!方盟主的手艺可是全继承的这位冯老先生,也就是说,你跟你师兄所用的器,比武林盟主亲自炼的还要厉害。”

    容悦转了转眼珠:“万一武林盟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嘿你这丫头,非跟我抬杠是吧!”南宫越作势要扬起蒲扇打向容悦。

    容悦嘿嘿笑着,张开双臂狠狠抱了一下南宫越。

    “谢谢师傅!这个礼物也太棒了!”

    南宫越抽了口气,脸皱在了一起:“哎呦呦,轻点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容悦就不爱听他说这些话,连忙反驳:“哪里,师傅年轻着呢!”

    南宫越脸上不乐意,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就你会说。”

    容悦又跑到桌子边,拿起她的弓,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轻拨弓弦,似乎能感到弓也在随着她的心意微微震颤。

    传说器修所做的器都是有灵的,修炼到一定境界,主人就能和器灵心意相通,到达人器合一的境界。

    她反复把玩着手里的弓,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器灵呢。

    不过这话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她完全能猜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师傅会有怎样的反应。

    那一定是……【你要向你师兄学习,再刻苦一点。】

    容悦吐了吐舌头,想起了师兄的器灵

    。

    那个器灵性子比师兄冷多了,平时能待在剑里就待在剑里,无论容悦怎么逗它也不出来。容悦喜欢叫它小乌,因为它就像小乌龟一样缩在壳里从不露头。

    其实沈阙安剑的名字也是容悦起的,叫燃月,所以器灵本名应该叫做燃月,但是因为容悦总是小乌小乌地叫,沈阙安也开始跟着叫它小乌了,这可让燃月不太高兴。直到容悦跟它解释说小乌是小名,以后不管她的器灵大名是什么,她也会给它起一个小名叫小黑的。

    燃月,也就是小乌这才平衡了不少,总算偶尔搭理一下容悦了。

    当然,或许其中的真正原因是小乌迫于沈阙安的淫威,不得不陪着容悦玩。

    小乌是在沈阙安于武林大会惊艳四方,一举拿下天下第一剑客名号时出现的。

    那时沈阙安不过十七岁,一手千月剑法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拿下了武林大会魁首,但此后,他谢绝了所有访客,回到了月落山闭关。天天头悬梁锥刺股,誓要突破自己上限,却始终不得其法,这一待,就是三年。武林大会三年一度,看沈阙安最近沉着冷静的样子,容悦猜测他今年怕是没有参加的打算。

    师兄不下山,师傅也不敢让容悦自己出去。三年前,十五岁的容悦因为年纪太小没能获准跟着沈阙安去武林大会,后面也没再出去过。

    是的,她活了一十八年,还从未离开过月落山。

    但是容悦相信,师傅和师兄都很宠爱她,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只要快快乐乐把箭术练好就行,将来下山时候,她还要保护师傅和师兄呢。

    “喂,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南宫越的蒲扇轻轻落到了容悦头上,她这才回过神来,眯着眼睛笑了笑。

    “师傅,你给我的弓取个名字吧!”

    老头抱着蒲扇沉吟了一会:“扬弦翻覆催月支,任做淋漓墨色看。不如就叫墨扬吧。”

    容悦重复着:“墨扬……真不错……”

    就在这时,她的太阳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是很疼,但是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刚刚……在想什么?

    下山?

    不等她反应过来,欢快的声音已经从她嘴边冒了出来:“师傅,我想和您商量件事情!”

    话题转变很突然,南宫越一时都没太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话:“什么?”

    “我想下山历练,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

    这句话像流水一样从嘴边流出,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声音从背后响起,容悦被吓了一跳,猛得回过头去,沈阙安站在门边,脸被遮蔽在阴影里,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容悦松了一口气,嗔怪道:“师兄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我一跳。”

    沈阙安没有回答,只是上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下山?”

    这话问得奇怪,容悦打量了一下沈阙安,没觉出他要生气,于是就照实讲述:“也不是突然吧,我就是想要出去看看,自然而然就想去。”

    长身玉立的青年缓缓点了点头,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这样啊……”

    容悦总觉得师兄有点不对劲,还没问出口,她太阳穴突然又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回和刚才不同了,抽疼的感觉一条一条地蔓延开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抚摸太阳穴,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冷气。

    看到她露出不适的表情,沈阙安脸色一变,连忙跑上去扶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容悦嘀咕着:“头突然疼了一下。”

    沈阙安脸上担忧的表情浓得快要凝结出来,他抬起手,熟稔地要帮她揉太阳穴:“我就是随口问问,不要多想,没什么事。”

    察觉到沈阙安的手快要落下,容悦身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恶寒的感觉,促使着她下意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沈阙安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容悦也愣住了。她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生病时候沈阙安帮她按摩头皮、揉太阳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今天,就躲开了呢……

    容悦不由得有些紧张:坏了,师兄不会觉得我嫌弃他了吧。

    她张口想要解释,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句什么。

    沈阙安收回手,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

    南宫越左右看了看二人,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你俩闹别扭了?”

    容悦小声回答:“没有啊……”

    沈阙安轻笑一声,声音倒是挺轻松:“怎么突然跟我生疏了?”

    容悦的头又开始疼痛,她扶着太阳穴,匆忙站起。

    容悦:“我……我也不知道,头疼,可能还没睡醒,我再去躺会。”

    话毕,她也没敢再看沈阙安的表情,匆匆地离开房间。

    沈阙安静默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神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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