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八月初九,周惟南巡回程抵京。

    上京城外十里亭,江浔之带领众臣迎接二皇子。

    天高云淡,秋风乍起。吹散夏日燥热,凉意袭人心扉。江浔之一身绯红官袍立于亭中,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平静,目光坚定,身姿似玉柱般稳固,沉容不迫。

    亭中只有以江浔之为首的核心官员,其余的皆站在亭下。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逐渐拉近,一群人马飞奔而来,场面声势浩大。天地间风云变幻,一群兵马骑着千里马纵横而来,他们身披战甲手持长枪,英姿飒爽,气势磅礴。铁骑奔腾,蹄声如雷,掀起滚滚尘土,扬起千丈浪花。

    为首的正是二皇子周惟。

    回程将近一千里,周惟带人日夜不停奔赴约半月才抵达京城,一路上他风餐露宿,与众将士同吃同住,自然看起来满面风霜,风尘仆仆。

    周惟一行人在十里亭前停下,下马和江浔之等人会晤。

    起初看到周惟,江浔之还有些认不出来,想到三月前的白脸公子哥,再看到眼下的黑面胡须糙汉子,江浔之忍俊不禁。周惟当然注意到他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形容狼狈,但还是忍不住瞪了江浔之一眼。

    江浔之丝毫不惧,挑眉回望,周惟侧过头去懒得再看他。

    江浔之不再多加打趣,收敛起神色,带领众官员作挕行礼道:“微臣拜见二皇子。”

    周惟声音沙哑:“诸位免礼。”

    江浔之掀起眼皮,语气平和:“此次南巡,路途遥远,诸多波折艰辛,殿下一路风雨兼程,不辞辛劳来回奔赴,辛苦了。臣等此次前来,乃是为殿下接风洗尘。”

    周惟朝皇宫的方向拱手首行礼道:“南巡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臣只是在履行职责,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做的。”

    江浔之身后的众臣称赞二皇子:“殿下此次南巡鞠躬尽瘁,殚精竭虑,真乃我朝之幸。”

    周惟在南巡途中,一路查获贪官污吏数人,有的当场斩杀,杀鸡儆猴。有的则押送上京,听候发落。不仅如此,还缴获了几伙占山称王的土匪,在村里为非作歹的恶霸等等。

    不过南巡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所设下的障眼法,江浔之和周惟的目的是在渝沂两州,如今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江浔之道:“想必陛下正在宫中等侯殿下,我们先迎二皇子回宫,慢慢再叙。”

    言罢,周惟首先大步跨上马,一路奔在了前头。江浔之和其余官员等人则不急不徐地跟在后头。

    ……

    许熹言正坐在逢春舍里,酒坊将新一批调配好的酒送来了,许熹言收到消息后,便过来和何遥品鉴一下新口味。她手下管着的掌柜不算少,都是母亲留给她的老人,那边生意稳定,不需要她去多费心。并且她与何遥同为女子,当然还是最喜欢跟何遥打交道。

    未来她计划将上了年纪适合颐养天年的掌柜管事通通换掉,全部换成女子。

    何遥拿着一杯果酒细品慢尝,许熹言问道:“这酒如何?”

    何遥任酒味在口中蔓延,细细感受一番后才道:“真奇妙,既有杏子味也有青梅味,两种酒混合在一起,竟也不觉得怪异,只想让人再喝多两口感受那新奇的滋味。”

    许熹言露出一丝微笑:“你觉得会卖得好吗?”

    何遥答道:“我觉得应该会受部分人的喜爱。”

    许熹言认可地点点头。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听起来动静不小,许熹言看向何遥,意思发生了什么事?何遥一脸懵地摇摇头。两人同时起身朝门外走出去,一队铁骑在她们眼前飞驰而过,留下一股风力。

    紧接着是一群骑着高马的官员,他们个个身着官袍,举止间不似那群士兵气势高昂,而是处处透着内敛。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为首之人,他身着红袍,头戴黑色官帽,衣襟整齐,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本是清隽的容颜在这红袍的映衬之下,无端多了几分热烈,成了勾人心尖的俊美。

    他目视前方,神情沉稳,唇瓣紧抿,修长如玉的十指紧攥缰绳,行动间毫不急促,游刃有余。

    许熹言一时间也被他的好颜色惊怔了一下,多年不见,他的容貌越发出色了。

    江浔之踏马而过,不过短短一瞬而已,许熹言看完后,便想转身回去。却忽然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此人容貌这般俊俏,实在是难得一见,观他周身气度,恐怕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只是好似颇为眼熟。”

    粗噶的声音说完,旁边有人接话:“那似是六年前名动一时的状元郎,当日他也是身着一袭大红袍,檐宫折桂,意气风发,迷倒了不知多少京中女郎。据说还有男儿向他自荐枕席呢……”话说到最后,一股暖.昧之意蔓延开来,那两人心照不宣地笑出声。

    许熹言认出了那两人的声音,是隔壁米铺的掌柜和打下手的伙计。听完他们的对话,许熹言也是哭笑不得,果然美人在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

    ……

    皇宫。

    崇丰帝高坐在御座之上,身躯略显虚弱。面庞苍白而疲惫,双眸无神又有些浑浊。微微咳嗽的声音时不时传出,如同秋风中枯叶的低沉细语。但他却神情亢奋,双颊透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殿门开启,江浔之和周惟走了进来在崇丰帝跟前立定,两人齐齐行礼,崇丰帝摆了摆手:“免礼,赐座。”

    “多谢陛下。”

    周惟依然是那身装束,满身风尘,形容狼狈,头上的帽檐已经松垮下来,只勉强遮住他疲惫的面容。头发散乱,没有经过修整,显露出他长时间奔波劳累的痕迹。加之他脸庞黝黑,跟之前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模样,他这副样子连崇丰帝见到也愣了愣,可想而知他吃了大苦头。

    崇丰帝咳了一声,开口道:“小二你这副样子朕差点认不出来了。辛苦了。”

    听到这声称呼,江浔之差点崩不住面色,但幸好他常年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忍功一流。周惟早已被迫习惯了,面色平常地答道:“回父皇,儿臣不辛苦,这些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嗯,好样的,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百姓谋福祉、为大晋谋安宁,小二你做得很好,值得重赏,从今日起任命你为刑部侍郎,另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

    周惟跪下领赏,“是,多谢父皇。”

    崇丰帝道:“起身吧。”他转头问道旁边的冯公公:“如今几时?”

    冯公公恭敬答道:“未时。”

    “嗯,此次南巡剩下处理的事情皆交给江爱卿,有要事再来商议,你们先退下。”

    江浔之上前一步,低头回道:“谨遵圣谕。”随后便和周惟退出宣政殿。

    实际上江浔之已许久未见崇丰帝,他称病怠政多日未曾上朝,今日还是因为二皇子南巡返程一事重大,应当嘉赏,他才出面一趟,若非如此,平时也很难见到他,崇丰帝已沉迷于销魂窟无法自拔,这不,不过处事片刻,他便火急火燎地结束,往后宫赶去了,握说连那容貌俊秀的小.倌都玩上了,暗地里将人抬进了宫。真是处事荒唐。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此意。

    皇位守不稳,被人拉下来便怪不得他人,权力更迭本就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更何况周惟对他这个父亲本就没什么感情,若不是先太子已病逝,只怕他的眼中也不会有其余的子女。

    两人寻了条偏僻清静的小道,一边慢慢走一边低声交谈。

    江浔之看向周惟:“此行辛苦了,只是接下来还容不得放松,事未成之前仍需警惕,最好勿出差错。”

    周惟道:“我知道。”

    江浔之说完这句后,也不再谈论公事,转头好奇打趣起来:“那名姑娘呢,怎么没带回来?”

    美人多日前突发急病殁了,宫中死个不受宠的美人是件不起眼的小事,若不是江浔之派人留意,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这自然是周惟的障眼法,他们都知道真正的美人正在江南。

    周惟淡淡道:“多事之秋,就让她在那边好好待着吧。”皇位争夺腥风血雨,周惟的未言之意是不想让她陪着他去送死,更不想让她去陪崇丰帝殉葬。

    江浔之有些讶异,看来他们的关系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发生了转变。他继续打趣道:“若是事成之后她又跑了怎么办?”

    周惟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关注自己的私事。但自己的动静如此之大,他想不知道也难。

    江浔之被他一审视,虽然有些心虚,但仍在心里义正言辞为自己辩驳,多年好友一朝铁树开花,叫他怎能不好奇不八卦!

    终归只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周惟继续道:“不会的,不过若她再跑了的话,那就继续追回来。”他的眼中含着自信坚定的光芒。

    江浔之忽然失了打趣的心情,面容恢复平静,心无波澜。宫中耳目甚多,不好再多叙,两人又陆陆续续聊了几句之后,便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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