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黄汁

    林奕奕略略讶异说:“挺好吃呢?”

    林奕奕观察了一下炒饭所用的配料,配料除了米饭和鸡蛋,还加了红萝卜、黄瓜、青椒、腊肠这些炒饭常见的配料,色彩跟味道搭配起来都足够丰富。

    但要说到为什么飞锅炒饭会比外面的好吃,估计跟火候的控制很有关系。

    吕二飞利用自身的臂力优势,把飞锅炒饭里面的米饭炒得水分恰到好处,软硬适中。一口吃下,一股独特的淡淡的柴火香从晶莹饱满的饭粒中渗透出来,伴随其它配料的油香一起,却互不掩盖相互间的精华,使人吃下去之后回味十足。

    果真一切如师父所说,火候的把握对于炒饭来讲至关重要。吕二飞的飞锅炒饭显然为了观赏性忽略了炒法,但因为米饭的干湿度正好,使得整盘炒饭的味道比想象中要细腻得多,十分好吃。

    作为一名资深小吃货,林奕奕十分满足能够吃到如此高水准的炒饭。柴火香作为炒饭的秘密武器之一,林奕奕也很喜欢。她吃下一口后又连续吃了四口,几乎把小苏请客的半盘炒饭的一半吃完。

    然而,要作为对手就很头疼了……

    林奕奕皱起秀眉。

    她原本以为,吕二飞性格张扬跋扈,做出来的菜应该不会太好吃,却没想到人不可貌相,令她大跌眼镜了。不得不说,林奕奕觉得吕二飞的这盘炒饭水平应该在自己之上。

    怎么办好呢?

    林奕奕难得生出挫败感,对火候的控制她当真心里没底。可一周后就要比赛了,要是不想点办法,万一师父真被赶出喜宴楼,林奕奕内心过意不去。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其实对赢抱有信心的呢……

    脸有一点点疼,林奕奕想到这里心情低落下去:“……小苏谢谢你呢,我们先回去吧。”

    小苏刚兴高采烈地把最后一口吃完,闻言:“哦……好啊。”

    尝完炒饭,林奕奕就跟小苏一起回厨房干活。

    过后几天时间里,林奕奕只要一有闲暇就尝试做蛋炒饭,连续练习下来,虽然火候方面有长进,可还不稳定。做出来炒饭偶尔干偶尔湿,味道自然差别,更别提作为招牌菜推出去了,那绝对等于砸招牌而已。

    看着离比赛日子越来越近,林奕奕却半点办法没想出来,为此她天天耗尽精力,一张平常看上去漂亮精神满满的小脸现在也变得精神不起来。

    这样的林奕奕,小苏都默默看在眼里。

    到了离比赛还剩两天时间的晚上,宋大头因为与肖老板有事商量走开了,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其他人早已走光,厨房里静悄悄的,两盏煤油灯光勉强照亮一张灶台,林奕奕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仍然努力练习着控制火候。

    剩余的时间不多,林奕奕除了专心磨练自己厨艺外,没其它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然而就在这时候,厨房的后门被悄悄推开。

    煤油灯光明灭,肖老板向来叮嘱员工电费能省就省,虽然后来他也跟林奕奕提过这段时间不需要,但林奕奕不想浪费资源,便自愿点上煤油灯练习炒饭。

    林奕奕全身贯注,忙碌的身影在暗黄的光照中放大成乌黑的影子,厨房空旷寂静,使得她看上去有点只影孤形。

    突然听见厨房后门”啪”一声响起,似乎是门关上的声音,引起了注意。

    林奕奕本来没觉着奇怪,仅单纯地想:难道是大风吹关上的?

    可下一秒,她马上想起自己明明关上了后门和所有窗户才过来灶台练习的,怎么无端端有风钻入呢?

    想起最近小偷的传闻,想到也许是小偷闯入这里来了,林奕奕不禁有些害怕。

    难道真的是小偷吗?可是师父和肖老板都在外面呢,我要不先去找他们?嘤嘤……厨房的锅碗应该不至于被偷吧?

    这么想着,一个人影已经来到角落,并正向她靠近。

    林奕奕背对着人影,但迈步间余光瞄了一眼,立即吓得反射性肩膀一缩。

    “小奕你果然没走啊。”人影终于开口了,而且声音还有点熟悉,随着人影走入煤油灯光的范围,一张熟悉又憨憨的笑脸渐渐出现在眼前。小苏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出现差点吓到林奕奕心脏停顿,他大步走近,手里还很开心地提着一个小袋子举起给林奕奕看,“我给你带了夜宵啊!趁热快过来吃!”

    林奕奕:“……”嘤嘤!谢谢您,我吓饱了呢。

    虽说经历一段惊魂,但怎么都算是小苏的一番心意。小苏肯定是看见自己忙了一下午没怎么吃饭,于是下了班还折回来给她买夜宵的。林奕奕也确实饿了,虽然看不出袋子里有什么,但食物的香气随着袋子的靠近传入鼻子,林奕奕的肚子仿佛长了个耳朵,立刻咕咕叫起来。林奕奕无奈又想笑,思想挣扎了一番后,决定把事情放一放,先去休息室吃点东西。

    “小苏,你哪里买来的夜宵?附近的店好像都没开呢。”林奕奕眨眨眼睛,坐下后袋子里传出的香味仿佛放大几倍,她眼睁睁看着小苏打开一层层油纸袋,十分期待。

    别说,虽然油纸袋小小一袋,但里面的东西真挺香的。

    小苏边撕开袋子边神秘地嘻嘻一笑,说:“是不是闻到很香?其实这家夜宵是开在我家那边的,离这儿上班地有点远,前几日摊主还休摊了,我想买都买不到!我平常可喜欢吃他家的夜宵了,今天见一看他开店,又想着你应该饿了,便买过来跟你一起吃,给你打打气!肖老板跟宋大厨那份我也买了,等下我去叫他们!”

    林奕奕有点感动。

    小苏平常看上去嬉皮笑脸,做什么事都吊儿郎当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实质十分细心还热心肠。林奕奕这几日受到不少冷言冷语,说的人有些是平常看不惯宋大厨为人的员工,也有原本属于吕二飞那派的人,林奕奕纵然心里想着别介意,可连日的压力跟莫展一筹让她有点灰心。

    可小苏一而再的关心,林奕奕也变得慢慢振作起来了,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孤军奋战,小苏不一直用别的方式帮助她吗?宋大厨跟肖老板也在努力想办法呢!

    接着小苏把食物从油纸袋中取出来,一共三件,还并排放到一只洗干净的盘子上面,林奕奕笑乐了。

    小苏买的不是其它,是一根油条跟两个水煮蛋,这三件食物拼一起就是一个“100”分。小时候林奕奕时不时被爸爸逗着玩,说吃完这个“100”分考试肯定没问题,所以她现在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苏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老土。这不是见你跟宋大厨整天板着脸在想比赛的事吗?我除了吃什么都不懂,但又想帮点什么。于是只能用这个方式了……小奕,我吃过宋大厨煮的菜,你的炒饭我也吃过,都很喜欢啊!觉得都比吕副厨的好吃!希望你们别放弃,我也只能买夜宵给你们打打气,比赛那天我会站在你们这边帮你们的!”

    小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之所以进入喜宴楼工作都是因为以前在家里过得太过随便,家里人看不下去便赶他来工作。小苏也觉得没什么,他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没所谓,可也不肯太过努力,觉得那样太麻烦了。但自从接触到宋大厨,接触到林奕奕,两人的执着与认真让他逐渐看待事情的想法有了改变。

    他开始觉得,做事情能够全力以赴的人很值得敬佩。

    前段时间他吃了林奕奕的炒饭之后被惊艳到,可林奕奕却一直为了比赛的事愁眉苦脸,所以看见两人这样,小苏便想了个有点笨拙的方法给他们加油。

    真的又土又笨,但他真的尽力了。

    “小苏,谢谢你!”林奕奕由衷地感谢。

    “不用。”小苏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摇头,“都是小事情,能帮到你们就好啊!”

    两人的感人氛围没维持多久,毕竟小苏是神经大条,太过正儿八经地道谢他反而不自在。林奕奕看见小苏不好意思到脸红了,便不再继续,开始说点轻松的扯开话题。小苏马上很开心地搭话起来,两人有说有笑,林奕奕美滋滋地吃起美味可口的夜宵。

    这家夜宵店的食物真不错,林奕奕刚吃完一根油条,油条炸得又香又脆,林奕奕一口茶一口油条地吃,口腔被皮脆内软的面条填满,吃得十分满足!

    吃完油条便开始吃水煮鸡蛋了。林奕奕以前没少吃水煮蛋,因为做演员常常有保持身材的要求,偶尔需要减重都吃到水煮蛋,所以她吃这个鸡蛋的时候并不陌生,很快地拨开壳咬下第一口。

    可当她一口咬下嫩滑的鸡蛋白,一股半熟的浆液流下稍稍烫到食指,让她惊了一下。

    小苏立刻拿干净毛巾给她:“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忘记了说,这个老板的水煮蛋有点特别,他喜欢把鸡蛋煮成半熟会流点儿蛋黄汁,我觉得那样的鸡蛋特别滑嫩很喜欢吃,所以才特意买给你们尝一尝。小奕你没烫到吧……小奕?”

    小苏喊了几下,却见林奕奕愣愣看着蛋液出神。

    小苏要吓死了,心想:完了完了!小奕被蛋汁烫傻了!

    几秒后,女孩突然笑着对小苏说:“小苏,我想到了!”

    傻傻不知发生何事的小苏:“?”

    多亏小苏,林奕奕突然想到一个菜式,说不定能弥补火候方面的缺陷。

    她要快点告诉宋大厨,说不定比赛结果可以逆转呢!

    ***

    距离店庆还有最后一天,喜宴楼里散布着一个谣言。

    “听说肖老板正在找个办法力保宋大厨和那个女孩呢!”

    “不是明天才比赛吗,这么快就知道会输?”

    “嘻嘻……这还用说吗!没见那个女孩前些日子愁眉苦脸的样子吗,听说她还偷偷去学吕副厨的炒饭呢,要不是走投无路至于这么做?而且据说吕副厨新改进了炒饭的做法,特别好吃,表演还很好看呢,那个女孩跟着古板的宋大厨,肯定输定啦……”

    厨房后门,一群穿着喜宴楼或楼面或厨房制服的人正蹲在楼梯和角落,他们手中夹着烟,在烟雾弥漫的阴凉处,吕二飞正听着另一个人叙说这两天谣言的事,他嘴里也叼着一根烟,嘴却笑得快合不拢了。

    “飞哥,你让我们散布的那些话特别管用,这下子他们肯定得走!”

    “那当然,我的主意还能错吗?”吕二飞大大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后,他用手指敲了敲那人的肩膀,颇为自傲地指着自己说,“肖老板特意找我来着,我知道他们肯定想输了后反悔。嘻嘻……我才不给他们退路呢!那老古董早该滚了!”

    前两天,肖老板突然找了吕二飞商量。

    吕二飞刚开始见他,还以为比赛的规则有补充,结果见肖老板鬼鬼祟祟地拉他到角落,问他输的人要走这件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吕二飞秒懂了,笑得心花路放地反问:“怎么?宋大头不是怕输吧?”

    “不是不是,”肖老板支支吾吾,脸色越来越难看地说,“是我自己的主意要找你的。我想着你们两人快共事两年了,怎样都有丁点儿师徒情分吧?非得要赶走一个才罢休吗,少个人帮忙你日子也不好过吧?”

    听后吕二飞“哈哈”笑了两声,肖老板脸色转好了一点以为他会答应,谁想下一秒吕二飞变脸,留有胡渣的下巴毫不谦虚地上扬,他视线由上往下瞪着肖老板看,咬着后槽牙发出的狠戾嗓音像把磨了很久的刀:“谁说的?叫他们输了比赛就给老子滚出去!”

    后来肖老板还说了吕二飞记不太清了,因为心情实在过于愉悦。喜宴楼少了宋大头会怎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让样样都瞧不起自己的宋大头像丧家犬一样离开喜宴楼,能让他摆十天十夜宴席一样地高兴。

    其实他早觉得宋大头过时了,要不是肖老板念旧情怎么留这个老古董到现在?只要他一走,吕二飞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位红遍金山县的大厨师!

    而且这么做可以一石二鸟除掉那个林奕奕,嘻嘻!

    杨林那事吕二飞还怀恨在心,他从来不吃亏,一吃亏就不会善罢甘休。他要让这个自以为正义的女的明白社会还是男人的天下!

    所以为了不让肖老板还有机会帮他们,吕二飞让人散布谣言,让肖老板下不了台,改变不了比赛结果。

    吕二飞蓝图画得很大,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第二天就是店庆当天,十点半,还没到正式开店的时候,喜宴楼门外已经排满了人。

    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吕二飞故意让老石他们把店庆这事对外宣传开来,他要把比赛大办特办,要自己赢得风风光光。

    喜宴楼每年店庆都有优惠活动,客人本就比平日多,今年则更多了。新老顾客都翘首以盼,等待喜宴楼的正式开业。

    厨房里,林奕奕正在做准备,宋大头也在旁边帮忙准备材料。

    这两天他们终于研究出一个新菜式,吃过的小苏和肖老板都赞不绝口。

    林奕奕很有信心这次能赢!

    然而此时后门传来小苏紧张的话音:“宋大厨,小奕,糟糕了!我们的鸡蛋不能准时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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