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上的动静，正准备出门的明朗闻言微愣，刚刚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中，他很快回过神来，三步并两步向门外走去。
明朗远远看见一对璧人，那名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色绣水仙花的织锦上袄，只看了这一眼，他便知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妹妹。
“小五！”明朗大叫一声，向明婧奔去。
他看到明婧身边有陌生男人，到嘴边的“阿婧”两个字立马变成“小五”。
毕竟，姑娘家的名讳不能让外人知晓。
他虽看不清明婧身旁男子的模样，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
明婧和门上小厮闲聊的声音停了下来，明婧不用看就知道这是大哥哥发出的声音，撇下不明所以的江绪，快步走向明朗。
兄妹两个抱头痛哭一番，明朗上下打量着明婧，感叹道：“出门快一年了，清减了不少，经营酒楼一定很辛苦吧。”
看到至亲之人，明婧无法再坚强起来，又变回那个软弱的小姑娘，轻声应着明朗，点了点头。
明朗是知道明婧进京的目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幼妹太过柔弱，出门在外没有七八个护卫跟着，就会有风险，他不敢相信明婧会真的报仇雪恨，所以丝毫不提这些。
明朗看着身形消瘦的明婧，只当妹妹在京城过得不好，心疼得要紧。
“回家了就别在出去，免得让我为你担惊受怕的。”明朗嗔怪道。
“大哥哥，我从今以后就安安稳稳地在家待着，绝不会再出远门了。”说到这，明婧抹去感动的泪水，笑道：“因为我为爹爹娘亲报仇雪恨了，杀害爹爹娘亲的人已经遭到了报应！”
明朗闻言大惊，不可思议地看了明婧好几眼，他看到明婧满脸的骄傲时，眼底里浮现的不是自豪的神情，而是止不住的心疼和懊悔。
他若是有能力，何须要妹妹出手。
可惜了，他除了读书和经商，别的一窍不通。
明婧却以为明朗不相信自己，便把这件事的始末都说与明朗听。
明朗听了，由衷地点了好几个头，轻轻抚摸明婧的发梢，夸道：“想不到我家小五竟有如此能耐，能揪出通敌叛国的奸细，为父亲母亲报仇。”
明婧微微一笑。
江绪冷眼看着他们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忽略了他，面上略有些不快。
明朗说完这句话后，这才看到眼底散发寒光的江绪，寒暄道：“江公子，当初是公子送小五入京，现在又是公子送我家小五回扬州，这一路上多谢公子了。”说着，明朗弯腰拱手作揖，向江绪致谢。
江绪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喜色，笑着一齐弯腰拱手作揖，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明朗是个客气的人，闻言连忙做出请的动作，笑道：“江公子请随明某来，我们去前厅喝茶细谈。”
江绪不置可否，跟着明朗去了，明婧紧随身边。
趁明朗不注意的时候，江绪给明婧使了个眼色。
明婧掩袖轻笑，知道江绪是想告诉明朗他们的关系，她但笑不语。
三人走至前厅，明朗客气地给江绪上茶，请江绪坐在一方檀木圆桌上，跟着江绪聊话家常。
江绪一一回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在这期间，明婧一直坐在二人身边，江绪说话时目光总有意无意向她瞥去。
明婧终于忍不住了，她笑道：“大哥哥，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明朗看见这个妹妹时，脸上总挂着祥和的笑，不像一个哥哥，反倒是想父亲般。他轻声问：“还有什么事？”说完后，明朗小酌一口茶水。
明婧看眼江绪，江绪忙开了口，说道：“明公子，实不相瞒，江某现在和阿婧两情相悦......”
江绪话还未说完，一向注重修养的明朗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打断了江绪的话。
明朗拿起桌上的帕子，擦着嘴角边的茶水，说道：“江公子莫不是在哄我吧！”
江绪摇着头，道：“江某所说句句属实。”
明朗脑海里回想二人在扬州相处的时日，惊呼道：“难不成江公子在扬州时就心悦我家小五了？”
江绪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或许是吧，那日明婧难掩关切、干净纯粹的目光，令他永生难忘。
...
...
两年后，金秋八月。
扬州府城江都县里锣鼓声通天，满城尽披红妆，一群人闹哄哄的围观在明宅门前。
三年前明宅烧了一场大火，一队人入室杀害明宅家主和主母，可把街坊邻居们吓得半死。
现在明家出了服，又办了一场喜事，江都县城内，万人空巷，皆来围观这场惊天动地的喜事。
一身喜服的江绪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下了马依旧是满心欢喜。
明婧的姐夫们各个围在门口，纷纷拦着江绪这个新郎官。
不过姐姐们都疼爱明婧，昨夜里千叮咛万嘱咐她们的夫婿，不要过多地为难江绪，所以出的问题都非常简单。
不一会儿，明婧由江都县城的全幅太太搀扶着，迈着极小的碎步，稳稳地走至大门，由明朗背着上了花轿。
明朗感触颇多。
若是父亲母亲没有出事，早在三年前他便背妹妹上了花轿。
只可惜物是人非。
明朗眼眶泛红，却也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耳朵边上有晶莹的泪珠底下来。
明婧上了花轿，花轿在江都县城绕了一大圈，满城都是喜庆氛围。
直至黄昏时分，花轿抬到江绪在江都县城的宅院。
二人拜了天地，成了正式的夫妻。
明婧才进入婚房没到半个时辰，江绪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了。
明婧端坐在婚床之上，头顶上绣鸳鸯戏水的盖头被江绪挑开，露出一张粉嫩的面庞来。
她今日画了浓妆，与往日冰清玉润的模样大不相同，变得更为艳丽。
若说明婧曾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那么现在便长成了千娇百媚的灼灼桃花。
无论明婧是什么样子，江绪见了都会满心欢喜。
江绪做了下来，捧着明婧的软软的脸颊，轻轻往明婧的额头亲去。
他一双深深的酒窝不由自主露了出来，满目柔情地看着她，道：“阿婧今日可真美。”
明婧被江绪一吻，脸上蹭的红润起来。
她流露出小女子的娇羞，撇过头去不敢看江绪，嗔怪道：“我哪日不美了？”语气十分的自信。
美而自知是好事，江绪温声笑了笑，将明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是从今日起，你的美丽只会属于我一人。所以，我会永远记住你今日的模样。阿婧，我要和你长相厮守共白头。”
二人既然成为了夫妻，明婧就算脸皮再薄，这些年来也逐渐习惯江绪这幅模样，缓缓看向他，笑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要陪我一辈子的。”
江绪轻轻“嗯”了一身，一双手无意之间褪去明婧的外衣。
他像剥一朵娇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开这朵花外边的花蕊，慢慢感受到花的满腹清香。
江绪看着展露在眼前的娇花，一股莫名的情感涌上心头，忍不住用手抚摸娇花全身各处。
明婧脸色止不住的红。
出阁前夜，她看了姐姐们给她的小册子，上面的男男女女皆衣着暴露，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来表达他们的欢欲。
明婧看到小册子的第一眼，下意识将小册子丢了出去，捂着眼睛迟迟不敢看。
姐姐们笑她年轻，不懂这些。
明婧一开始很是抗拒的，所以江绪感受到明婧身体发抖，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问：“阿婧这是怎么了？你不喜欢吗？那......那我们下回再......”
明婧想到三姐姐的话，她说，若自己一直抗拒不做这些事情，那便成为不了江绪最亲近之人。
所以明婧鼓起勇气，打断了江绪的话，道：“我很喜欢。”
她要成为江绪最亲近之人。
灵魂之上是，其他各个方面也要是。
她和江绪同是被父家的亲人抛弃，有过相同的经历，看透过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他们就像是黑夜里拿着火把的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看到了彼此燃烧的火苗。他们聚在一起，共同熬过长夜，迎接光明。
听到明婧的答复，江绪放下心来。
他轻轻揉着明婧的头，说着一些玩笑话哄得明婧分散注意力，令她心情愉悦。
他虽是一介武将，但动作不会太过粗鲁，有文官的儒雅和分寸之感，不会让明婧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他不希望她难受。
不过，今夜过后，他们终于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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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大雪，雪飘如絮。
每年的冬天，明婧都会欣赏这样的雪景。
明婧走出房屋，来到屋檐底下，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明婧伸出手去接，温声笑了笑。
经风一吹，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滴落在她的脸颊之上，明婧闭目颔首雪化后的冰凉，她不再是被露珠沁得浑身发凉的女孩。
江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为她披上狐裘披风，小心翼翼地呵护她，道：“外面风大，多穿点衣，快些回去吧。”
明婧回头，对上江绪那双含情眼，目光灼灼。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已经离不开江绪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