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回去的路上,沈寄同递给寇怀君一只盒子。

    寇怀君没有反应,他便道:“二哥给你的。”

    他把礼物递到寇怀君面前打开,嘴上却问道:“累么?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

    寇怀君微微仰起头,靠在车座上,闭着眼,问道:“阿文,你们都没吃饭吧。”

    阿文回头应道:“我们不饿,三爷。”

    “你不饿,我不信阿顺那家伙不饿。”她眼睛微微睁开,看了眼沈寄同手上的锦盒,里面是一只南洋式样的蓝宝石手链。

    “跟你今天的耳坠很配。”沈寄同顺着她的目光说道。

    “是吗,那帮我戴上吧。”

    沈寄同把手链扣在她的手腕上,可隔着一层丝绒手套,寇怀君只是单纯的感受到了重量。

    “去云烟楼。”

    “三爷,您前几天说要给云烟楼更名题匾,是要去办这个事?”阿文问。

    寇怀君顿了顿,疑惑的望向沈寄同。

    沈寄同低声道:“小事,忘了就算了。”

    “他们的皇帝是不是……”寇怀君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淡淡道:“还在围墙里上朝呢。”

    阿文冷笑了一声。

    “是,三爷。”

    “到了。”车子又驶出一段,沈寄同轻轻捏了一下寇怀君的肩头提醒她。

    云烟楼以前是个妓院。

    因为里面有客人抽大烟闹出了人命,死的是个盐务署参事家的公子哥,闹腾了许久,生意没法再做,连这楼也盘不出去。

    最后阿文出面平了这件事,又低价盘走了云烟楼,打算重新修葺后,开一间酒楼,现在就等寇怀君说好的题匾开张了。

    寇怀君来到楼下大堂,打眼环顾了一周。

    她之前没有来过这儿,今天也是一时兴起,不知道这里从前是什么样子,至少现在看着,倒像是间酒楼,装饰也看得过去。

    “行吧,试试阿文请的厨子怎么样。”

    跟在身后的掌柜听吩咐,立刻亲自跑去后厨。

    “三爷,这儿真阔气,要不了多久,就会是咱们成州最红火的酒家。”阿顺的手在卷云形的椅背一角滑溜,仰起头,望着挑高的楼顶说道。

    “你要真羡慕,就好好跟阿文学本事,我也给你间酒楼让你过过瘾。”寇怀君抬步上楼,她鞋跟太高,裙子也长,阿昌一直没有说话,在她上楼的时候,弯腰拾起裙摆,安静的跟在后面。

    阿文后知后觉的跟上来,等寇怀君落座,落亲自沏了杯茶给她。

    寇怀君见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好笑道:“怎么了这是?我说给阿顺一间酒楼,不高兴了?”

    阿文立时否认,正色道:“三爷,您的东西永远都是您的,我绝没有据半分为己有的心思,我可以发誓。”

    寇怀君眉峰轻挑,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看阿顺,再看看阿文,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

    “叫你口无遮拦,惹阿文多心。”寇怀君给阿顺使了个眼色。

    阿顺立刻会意,笑呵呵的凑到阿文身边:“阿文哥,我错了,您别生气。我嘴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没读多少书,不会说话,您别跟我计较,我可绝对没有说你要占云烟楼的意思,三爷最相信你了,我不是那意思,三爷就更没有了。”

    寇怀君噙着笑,抬手在阿文腰侧拍了一把,“你跟阿顺计较什么,坐下。”

    阿文下意识的抬起手,滑向寇怀君刚刚拍过的地方,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暧昧又很亲昵的动作,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巧这时掌柜的叩门,身后还带着一个模样俊秀的孩子,寇怀君看他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三爷,这孩子说要来给您问安。”

    寇怀君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都喜欢干这事。

    “三爷,您还记得我吗?”

    寇怀君散下肩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我是凤声,那日在小茶园踢花枪,您赏了我一副好头面。”

    “……哦。”寇怀君似乎寻到了记忆,轻笑道:“曲香云,是你师父。”

    “是。”

    阿顺见不得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冷笑道:“是什么是,下面的人没教你怎么跟三爷说话吗?你现在是在三爷的地方,吃穿都是三爷给的,你哪儿来的师父?谁是你师父?”

    沈寄同想到寇怀君今天到哪儿都吃不上一口舒心的饭菜,一向秉性温和的他,竟也没有制止阿顺,反倒加重了语气,说道:“先带下去。”

    寇怀君倒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

    “别急。”她把人叫住,说道:“阿文,把楼下大堂的桌椅撤了,搭个戏台,以后,这儿就是咱们成州梨园新秀,段凤声的台子。”

    阿文看了眼沈寄同,才低声略带疑虑的唤了声:“三爷?”

    寇怀君语气随意道:“这酒楼回头你归在自己名下,缺钱从家里账上提,赚多少我也不想知道,只要给我把凤声养好就行。”

    “三爷?”阿顺吃惊的看着她。

    “行了,把人带下去。”

    掌柜的和凤声一走,房间内静的落针可闻。

    这顿饭大家吃的似乎都不怎么高兴,尤其阿顺,他以为寇怀君早把那小戏子给忘了。

    阿文的脸一直都是淡淡的,他向来都只做事,很少说话。

    寇怀君今天懒得哄阿顺,吃过饭回到小公馆,她屏退了人,径自上楼泡冷水澡。

    刺骨的冰水漫过胸口,吞噬了下巴,微颤的双唇,最后四下归于寂静。

    等她裹了睡袍出来时,照顾她起居的阿嬷告诉她,沈寄同还在楼下客厅。

    她从楼上下来,打开酒柜,在成排的洋酒底下,摸出一只小酒坛。

    “怎么还不去睡。”她取了两只雕龙玉杯,放在两人面前。

    沈寄同接过她手中的酒,边斟酒边低声道:“我在等你。”

    “这酒太烈了。”他又说了一句。

    寇怀君端起酒杯,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里,举着酒杯的手搭在蜷起的膝上,笑着说道:“我四岁就会喝烧酒,那次没有醉死我,说明烈酒跟我有缘。”

    沈寄同忽然一阵沉默,缓缓低下头。

    寇怀君目光望向远处,语气悠然:“那次,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醉死在酒窖了,四岁……”

    “原氏那边,怎么做。”沈寄同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寇怀君身上。

    寇怀君低头轻嗅,调侃道:“这是不是我上次送的那瓶香水。”

    沈寄同睫毛颤了颤,脸都红了。

    “原氏……”他还记得自己要问的事。

    “她怎么说也是我大嫂。”寇怀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的时候,冰凉的手背靠近沈寄同的半边脸颊,轻轻蹭了蹭,随即撒开手,回身上楼,临走时丢下一句:“不过,你看着办吧。”

    “君君。”沈寄同起身叫住她。

    “嗯?”寇怀君回头。

    “哦,衣服给你。”寇怀君耸了下肩膀。

    沈寄同摇头,目光落在寇怀君身上许久,才道:“下个月伯父寿辰,礼物我让阿文去准备。”

    寇怀君被酒精熏的,说话和思考动作也慢了半分,她扶在栏杆上,轻缓的点头:“还有事吗?”

    “没有了。”

    沈寄同目送着寇怀君的身影消失的楼梯口,自己才从另一侧楼梯上去,他的房间也在主楼,也在二层,只是跟寇怀君隔了一整个回廊。

    第二天一早,寇怀君房间的起床铃按时掀起,楼下的佣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早餐,烹茶,摆好当天的信件和报纸。

    寇怀君处理完几封急件,报纸看到一半,才发觉好像少了人。

    “沈先生呢?”

    淡淡的花茶清香徐徐溢出,茶桌边上的佣人低头,小声回道:“沈先生一早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出去了。”

    “备车了吗?”

    “是,吩咐准备了不常开的那辆车子,走时叫我们不要惊动您。”

    寇怀君翻报纸的手停下,摆了摆手,“去请文先生过来。”

    “文先生一早便嘱咐阿顺跟阿昌两位少爷陪三爷用早饭,他好像洋行那边有急事,走的很匆忙。”

    寇怀君扫了眼旁边的电话,眉头蹙了蹙,又重新翻起了报纸。

    “让他们两个去餐厅等我,你也下去。”

    “是。”

    寇怀君隐约有些不对劲,有什么急事,会这么赶巧,一大早两个人都不见踪影。

    阿顺因为昨天云烟楼的事,没有等到寇怀君像往常一样哄他,过了一夜,人也是蔫蔫的。

    阿昌等寇怀君离开餐桌,跟着寇怀君上楼,从负责熨烫衣服的女佣胡笳手上接过她今天要穿的衣服。

    他背对着镜子,垂着眼拆开寇怀君的晨衣腰带,低声汇报:“三爷,刚刚门房那边接线进来,说曲香云有事求见您。”

    “来多久了。”

    “一个半钟头。”阿昌仔细抻顺寇怀君的裙子,蹲下身,帮她扣好洋装的腰封。

    寇怀君目光在妆台上成排的香水之间徘徊,随口道:“别管他,以后他的事,你们看着处理,不用来回我。”

    “是。”阿昌挑了一瓶琥珀色透明雕花瓶子的香水,凑到鼻尖闻了闻,“这个?”

    寇怀君不置可否。

    “理发师傅安排在楼下的小更衣室等您。”阿昌打理好一切,除了梳头,这个他不会。

    “嗯,吩咐司机备车,你陪我出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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