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长姐如母,玉清溪与玉长河关系亲昵,自然知晓弟弟对云庭玥的心意,甚至比他更想二人修成正果。

    眼见身边不争气的弟弟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简直把魂丢在了云庭玥那里,玉清溪只得提前安排歌舞,为弟弟制造机会。

    果不其然,乐曲刚起,玉长河就偷溜到末席,低声对流音说了什么,而后离席。

    流音不情不愿地传达:“小姐,玉公子说在知贤阁后面的湖边等您,有……惊喜。”最后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云庭玥托着圆腮看得尽兴,闻声回头时莫名产生一种被窥视的不适感,转眸望向主位的玉清溪,见她正跟着曲调打拍子,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起身朝知贤阁后方去了。

    绕过转角,果然看到蓝衣少年立于湖边,翘首以待的模样炙热得让人心生怯意。

    云庭玥比玉长河年长一个月,一直都只把他当弟弟,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他都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其实他人不坏,就是有点怪癖。

    “玉公子!”

    云庭玥站在一丈之外唤他,当他飞奔而来时,唇形微动,风飞无声。

    “庭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玉长河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来,痴痴望着她,拼命想在她脸上寻找出一丝一年未见的不同。

    “怎么不叫姐姐了?”云庭玥第一次用调侃的语气与他对话,看向他时阳光刺眼,微微侧头的模样恰似娇羞。

    “我何时叫过你……”玉长河忽想起下学匆匆回府,在众人面前的一声尊称连带她也囊括了,不禁耳根泛红,“是你生份了,及芨之后叫什么公子。”

    云庭玥垂头浅笑,玉长河惊觉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发生了变化,不禁喜逐颜开,又觉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连忙收敛半分,可须臾忍不住又投了过去。

    “上个月你遭歹人强掳,可有受伤?可有犯心疾?现下如何?我当时想去寻你,可阿翁他……”

    云庭玥回避他眼中的愧疚:“我无事,南旸侯应该告诉你了,幸得巡检司偶然遇见,将我完好无损地救回了。”

    玉长河并未安心,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玉瓶:“这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中原神药,据说对你的心疾有益,你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云庭玥纤指一勾,接过玉瓶打开闻了闻,川穹、龙脑、黄芪、人参……不过是她日常吃的那些,并非什么神药,但还是谢过。

    一抬头,察觉玉长河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云庭玥后背陡然攀上一层寒意,不自然地垂下了手,藏于袖中,准备返回宴席。

    玉长河叫住她,指了指停泊的小舟,伸手相邀泛湖。

    云庭玥嘴角微抽,一想到要扶着他上船就浑身发毛,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

    一声异响,湖中小船猝然晃动起来,她顺势以害怕为由婉拒了。

    玉长河神情顿时黯淡,原以为今日有所不同的云庭玥会答应他的邀请,现下猛地遭拒,一喜一悲之间心情跌宕,呼吸急促,竟然倒地抽搐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云庭玥慌了神,顾不得男女有别,跪在地上托着玉长河的身体,让流音赶紧去叫人。

    前世南旸侯之孙出使大岚,不过半年便因癫病去世。这病一直被污名是恶鬼上身,所以大户人家都讳莫如深,即使没有走神婆巫术之道,也不会光明正大救治。

    云庭玥本不想插手,但见他口吐白沫,甚至翻起了白眼,不得不取下金簪,握住尾部的地涌金莲一拔,从中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

    金簪中空,暗藏玄机。

    云庭玥提针下刺,稳准狠地分别落于百汇、神庭、率古、印堂等穴位,最后于承光穴悬停。此等大穴,她没有把握。

    正欲赌一把,耳边骤然擦过一颗石子,砸于脚边,碎石四溅。

    云庭玥回头抬眸,只见知贤阁二楼一白衣男子凭栏而立,不知站了多久,逆光下看不清楚脸,却能感觉目光看过来。

    那人转望远处,她正准备随之看去,手指一阵剧痛,是被意识不清的玉长河咬住了。

    她忍痛没有抽出手,以防止玉长河咬伤舌头,随即收起了银针,因为身后脚步声纷至沓来。

    “长河!”玉清溪噗通跪倒,眉头紧蹙,上下检查状况,发现无辜无助的云庭玥手指被咬,连忙掰开嘴,代替她熟练地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众千金见此情景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眼神中透露出嫌弃,七嘴八舌散布鬼怪之说。

    “快扶公子回房,派人去请大夫!今日寿宴到此为止,改日再向各位赔罪,送客!”玉清溪面色不虞,下人抱起玉长河,乌泱泱朝后院而去。

    各家闺秀怔愣片刻,无趣地散了。

    此时另一边,云庭玥抚着带牙印的手指,正追随着忽隐忽现的衣袂,穿梭在曲折连廊间。

    那个人是谁?为何会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离去时望过来那一眼,似有话要说。

    追到偏院厨房,那个白色身影倏然不见了,云庭玥将周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但她来不及困惑,因为有更怪诞的事情绊住了视线。

    厨房西面仅过一人的边道上,此刻正被一个大竹筐堵实了去路,而竹筐里扔满了干净的点心,上面压印的正是平步青云的“青”字。

    原来今日售罄的点心都在这里!难道是玉清溪的姨娘为了在生辰这天给她撑面子,所以买光了“青”字点心?

    云庭玥心绪未平,返回的路上还在可惜,好好的点心就这么浪费了,玉清溪似乎误会姨娘了!

    “小姐!您去哪里了?让我好找!”流音急得一头细汗,“人都散了,我们也回吧!”

    云庭玥看看时辰,比预计结束的时间早了许多:“流音,车上有便服吧?我们先去一趟马行。”

    流音刚放松的神情立刻又紧绷起来:“小姐,马行来往人员纷杂,不如……”

    “无碍。”

    流音不再多嘴,颔首相随。

    小姐自出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要说性格大变也没有,嫣然依旧,甚至身体渐安更好动了,只不过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最初只是看着自己的妆奁和金匣子发呆,后来一趟趟跑账房查账,每次看完都会长嘘短叹半宿。

    一个半月前,她突然将自己所有的珠宝全数典当,连带小金库里的银子,统统给了百里马行,只为把马行承包一个月。

    流音百思不得其解,连做梦都在心疼那些钱财,所以提起马行就没好气,连看到殷勤相迎的东家也没好脸色。

    “云公子!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车帘撩起,云庭玥玉冠束发,靛袍黑靴,顶着一张暗沉面色下了马车,对眼前客源兴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十分满意。

    “云公子,您简直神了!现在洱城马匹资源紧俏,也就咱们马行数量充足,客人皆慕名而来,我都忙不过来了。”

    马行东家名百里无疆,个子不高,一身无领对襟短衫,藏青布包头,典型的南丽服饰。

    他为人敦厚健谈,务实能干,自南丽大岚两国建交通商,他培育的南丽良驹成了名品,不时有大岚富族来采买。

    月前云庭玥突然登门,豪掷百金将马场承包了一个月,什么都不做,只要求隔绝外界一切来往并严控饲料。

    起初对其目的存疑的东家,在发现全城马匹皆得了瘟疫,只有自家躲过一劫后,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犹如对待再生父母,万事有求必应。

    “恭喜东家!这一切皆是您福气所致。”云庭玥有意压低声线,简单客气后直奔主题,“不知百里大哥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我要的东西……”

    云庭玥脸上看不出情绪,但因眉眼唇畔呈现天然弧度,似带有勾人的魔力,无意拨乱春水,然却无一幸免。

    东家赶紧收收心神:“当然记得!倒是您许久未露面,我还以为……放心,我已通了不下十次书信,就为了确保舆……”

    正说得兴奋,忽见云庭玥瞳眸微聚,东家一哆嗦,硬生生吞下了后面的字:“今日准到!云公子要不要先练会儿马?早上白梅刚擦洗干净,还换上了新马鞍呢。”

    云庭玥接受提议,流音趁闲去买早上忘拿的鲜花饼。

    还没走到马厩,老远就听见马夫正与人争辩:“我说了这匹马不卖,叫东家来也不卖,这位公子您怎么死脑筋呢?”

    年轻公子的背影高大挺拔,仪态不凡,从玉冠锦衣的材质能看出非富即贵,而他背握的拳头此刻青筋暴起。

    云庭玥心中一紧,转向东家投以求助的眼神。东家立刻去扫除障碍,绕到客人面前时愣了一瞬。

    对方不仅丝毫不见生气的迹象,且容貌俊朗,鼻梁下颌线条舒畅,看一眼只觉春山如笑,风和日丽。

    “这位公子,马夫不懂规矩,望多包涵!我是东家,有何要求可直接与我说。”

    白衣公子松拳抬手:“除了那九匹,我还要这匹叫白梅的马,一共多少银两,您开个价吧。”

    一出手就是十匹马,大主顾啊!

    东家喜形于色的同时,又犯起了难。白梅一直是云公子的爱驹,他早就打算待云公子完全学会骑马,便将白梅赠予他,从未想过要卖。

    东家搓了搓手,赧然开口:“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愿卖,而是这匹马早已有了主人,不如我再为您介绍……”

    “我就要它!劳烦东家将其主人介绍与我,我亲自去谈!”

    东家心知碰上难缠的了,但他更懂云公子不愿与外人打交道,下意识朝远处投去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哪想云庭玥瞬间变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拔腿逃离。

    “公子留步!”白影一闪而过,已经瞬移至云庭玥前方,截住了去路,“想必公子就是白梅的主人吧!”

    东家恍然大悟云公子刚才的表情,一拍脑门,恨不得自戳双目!

    云庭玥垂着头,被山一样的阴影覆盖。来人武功之高,想逃也逃不掉,唯有抬头应对。

    可就在对方面容落入瞳孔的一刹那,她骤然如遭雷击,猛地撇开了脸,一手撑墙,一手抚住心口,呼吸急促,剧烈地喘起来,几乎难以站立。

    怎么……是他……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