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

    姜以宁送走锦心姑姑后,就搬了张绣凳,坐在了窗边,托腮看着院子里的景致,思索着今日的事。

    锦心姑姑既然开了这个口,她就不得不想办法了。

    毕竟,她欠锦心姑姑一条命。

    一年前西北传来定北王战死的消息,姜以宁悲痛不已,宫里却都在说定北王死有余辜。

    西北传回的消息,说是这场对北夏的战役,都是定北王好大喜功,故意拖延不战,说定北王想让边关战事更为惨烈,好突出他更大的功劳,所以一再放任,最后导致局面无法收拾。

    姜以宁一个字都不信,那日她手持血书,于泰雍殿外请求皇帝彻查。

    泰雍殿的如意台阶,汉白玉所制,高五丈共七十九阶,姜以宁以头抢地一步三叩,鲜血染透白玉,最后也没能求来一个公道。

    皇后还怪罪她脏了那白玉阶。

    最后皇帝都给定北王定了个‘贻误战机’的罪名。

    皇帝说这还是看在从前父王那些功劳上的。

    再后来不多久,就传来了母妃留书自尽的消息。

    遗书写的是她知晓夫君罪孽深重,愿以身祭奠西北亡灵。

    一派胡言,姜以宁对此更是半个字都不信,她母妃绝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更不会在孩子还需要庇护的情况下以身殉情。

    世人不了解定北王府,姜以宁却再清楚不过了。

    可惜,她被困深宫,没有证据,也无人愿意帮她彻查真相。

    定北王府一夕之间轰然覆灭,姜以宁再次没有家了。

    帝后说念着她年纪小,只褫夺了郡主封号,收回了封地食邑,继续让她做萧姝嫣的伴读。

    真是好大的‘恩惠’,姜以宁谢了恩。

    没了定北王的威名震慑庇护,姜以宁在宫中处境日益艰难。

    这当中,欺负姜以宁最起劲的就是萧姝嫣。

    初始萧姝嫣还有些顾忌,后来发现帝后对此只是稍作训斥,萧姝嫣欺负姜以宁的手段就越来越恶劣,越来越残忍。

    最后那次,萧姝嫣甚至拿姜以宁当箭靶,还箭术‘精湛’地射中了姜以宁两侧肩胛。

    那一次姜以宁等人走后,徒手拔了身上的箭,撑着最后一口气往寝殿走,屋里有从西北出发前,母妃给的药。

    姜以宁还不想死,更不能死,父王的冤屈还没有洗刷,她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他们。

    那一日,她凭着一股气挣扎着从小路往回走,越走眼越黑,最后还是由于失血过多,晕倒在了半道上。

    幸好锦心姑姑去太妃宫里送衣服给遇上了。

    锦心把姜以宁带到了太妃宫里,求着太妃救助,最后欣太妃心软了一回,留下了姜以宁。

    也确实是姜以宁这回伤的太重了,也太惨烈了,帝后斥责了萧姝嫣,此后也没有再说要让姜以宁做萧姝嫣的伴读。

    姜以宁那一回受伤,真是九死一生,如果没有锦心及时去取了姜以宁房里的救命药丸,只怕姜以宁以及去和父王母妃团聚了。

    在病榻上迷迷糊糊中,姜以宁听到了太妃和锦心姑姑说,她这番苦难,也是由于她过于刚直不知求饶。

    说在在宫里,像她这样的人活不久。

    姜以宁没有力气睁开眼,她想反驳,她就是为了活下去才不求饶。

    曾有一回,姜以宁躲避要奚落她的宫人,藏在御花园里,意外听到了萧姝嫣和婢女的对话。

    那也是姜以宁刚被火炭烫了后的第二天,萧姝嫣又想到了新的折磨她的法子,

    婢女问:“公主,既然如此憎恶姜以宁,为何不直接杀了?”

    萧姝嫣:“我也想杀了这碍眼的东西,可是这硬骨头,我这般折磨她,她竟也不肯跟我求饶一回。”

    “我倒要看看,这根硬骨头能硬多久,等她开口跟我求饶了,我立马杀了这糟心玩意,忍了她那么多年,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了。”

    姜以宁庆幸她的骨头还算硬,才没有受不住开口求了饶,激起了萧姝嫣的‘好胜心’。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晓,求饶有用,也是针对有那些有恻隐之心的人,比如她的父王母妃,还有阿翀。

    像萧姝嫣这种,都是等着看笑话,或是听完你的求饶,看完你的狼狈,再给你一脚的人。

    搞不好,他们还会大义凛然地说‘你这般没骨气不配活着’。

    他们这些视普通人如蝼蚁的贵人,最喜欢看的就是蝼蚁艰难求生,这样他们轻易就能弄死蝼蚁的权势才能让他们内心畅快,才能体现出他们的高人一等。

    姜以宁这些年在宫里看的多了。

    以往那些岁月在眼前飘过,在太妃宫里养好伤后,姜以宁沉下心,每日里替太妃焚香祷告,抄经念咒,终于是感动了太妃。

    姜以宁被留下,成了欣太妃养在身边的陪侍。

    此后的日子过的平常但安稳,姜以宁坚持每日给父王母妃抄经,愿他们在地府能相遇,下一世还能在一起。

    她父王可离不开母妃,怕是下辈子也会是有情人。

    姜以宁从记忆里回过神,抹了把眼角的泪,她一定会好好活着,查出真相,还父王一个清白。

    锦心姑姑是定北王府覆灭后,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其实进宫前,父王也曾打点了不少人,不曾想,定北王府出事后,一个帮她一把的都没有。

    太妃之后会收留,也是帝后有了态度,锦心不一样,当初选择救她,就有跟公主对上的危险。

    她最后还是救了她,这份恩情姜以宁得还。

    这事对如今的姜以宁来说,比登天难,但是对沈知安来说,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锦心来找她,估计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是希望她能去求沈知安。

    她私心里,并不想求沈知安,因为沈知安在她看来也不是有恻隐之心的人。

    ————

    晚间侍墨来送吃食,姜以宁问沈知安回来了吗。

    侍墨:“将军今日回来的可早,已经去老夫人处一起用晚膳了。”

    姜以宁有些诧异,原本只是随意一问,最近沈知安很忙,回来的一日比一日晚,不曾想今天竟然回的这么早。

    侯府后巷的三进小宅子里,赵磊家的看见当家的回来这么早,也是吃了一惊。

    “她爹,今日怎么这么早,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磊见到妻子关心,脸色好了些,但是还是能看出脸上的不高兴,他回头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远远跟着的赵淼。

    “你问那臭小子!”

    赵淼一脸的无辜,摊了摊手:“大嫂,你快跟我哥说说,改改他的暴脾气,我这又没做错什么事。”

    “你还没错,谁让你自作主张,给将军传那些信的!”

    “那不是涉及姜宫人嘛。”赵淼双眉一挑:“哥,将军是不是为着这事着急回来?”

    赵磊沉默不语,虽然他也有这个猜测,但是他不打算告诉赵淼,不然这臭小子指不定以后惹出什么祸来。

    “这些不该你的事,你别管,对了,刚才你交给将军的是什么东西?”

    赵淼笑的无赖:“你不是不要我管了,那你还问什么。”

    这幅欠揍的模样,气的赵磊撸起袖子就要跟这泼皮弟弟打一顿,还好被妻子拦住了。

    赵淼知道哥哥也是担心他,就赶紧把事情说了。

    “我接到将军的字条,让我去查下来的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赵磊一脸的果然如此,将军对这姜宫人还真的有些不一般。

    赵淼把查到的事情跟赵磊都说了,赵磊让他烂在心里,以后谁都别提了。

    与此同时,姜以宁吃完饭了,又在房里踱步了大半个时辰,还没见沈知安。

    抬头仰望外头的夜空,明月皎洁若银,月光似水寒烟,如此美景,姜以宁却无心享受。

    又来回走了小半个时辰,姜以宁终于等来了沈知安。

    沈知安第一回受到了姜以宁主动上前迎接的待遇。

    “你可算回来了,热水刚才都送来了,你要先沐浴吗?”

    姜以宁笑的一脸和气,也不在意沈知安的冷脸,递上了换洗衣物。

    刚才侍女们已经给拿进了浴房,她又给拿了出来。

    沈知安接过衣物,沉默地看了眼带着笑意的姜以宁。

    如若姜以宁从前对人都是这个态度,沈知安觉得那姜以宁就能少吃好些苦。

    他的脸色稍霁,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姜以宁,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径直去了里头的浴房。

    姜以宁对着沈知安的背影咬了咬牙,早知道她还能有求于沈知安,前些日子就不把人得罪的这么彻底了。

    等沈知安一身水汽的出来,姜以宁都困得快合上眼了。

    “你可算出来了,再晚点我都要去捞你了。”姜以宁打了个哈欠走上前,递过一块干净帕子,“擦擦头发。”

    沈知安侧头看了眼发烧,上头不知何时又蓄起了些水珠,刚才随意绞了会儿,这会儿没干的头发水珠子又开始掉落。

    他看了眼眼皮子底下的帕子,还有一脸殷勤递着帕子的人。

    沈知安定定看了会儿姜以宁,侧开身子避开了这份殷勤,从窗边的平角条案桌上拿了一盏灯,又从博古架上随意取了一本书,走到了屋子中间的团桌边坐下。

    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也不顾冷热,抿了口。

    施施然翻开了手上的书,看了起来。

    姜以宁真是要被沈知安这幅故意整她的摸样给气乐了。

    她才不相信,锦心姑姑来见了他,这种事情会没有人禀告给沈知安。

    且按着沈知安的性子,怕是早就让人查了个清楚,包括锦心姑姑家里头发生的事情,只怕这会儿比她还要清楚。

    沈知安就是故意的。

    既如此,姜以宁也不纠结了,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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