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许久安静地看着他:“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这种关系。”

    戴维一喜,旋即认真地看着她:“既然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那我能不能有追求你?”

    许久嘴唇动了动,像要说什么,戴维打断她:“先别急着拒绝我,我只是想试着深入了解你,不一定是情侣,做朋友也可以。”

    一道漠然的男声打断了他。

    “她不会答应你。”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许久和戴维循声望去,陈最站从楼梯的之字形转弯处,慢慢走下来,眼锋淡漠。

    戴维微微蹙眉:“你凭什么这么说?”

    陈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两秒,对着许久扬眉:“你问她。”

    许久低声对戴维说:“麻烦你先回去,我有事跟陈老师说。”

    戴维迟疑了下,见许久坚持,不放心地说:“那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瞥了眼走远的人影,陈最的视线又落回到许久身上:“他有你微信?”

    许久垂眸:“工作微信而已。”

    “刚才怎么不告诉他,我凭什么那么说。”

    “陈最,”许久忽然叫他,“之前,你说要按你的方式来,确认我的心意,我答应了。”

    陈最心倏地跳了下。

    “我还是原来的答案。”

    随着那道清软声线的落下,空气静得有些瘆人。

    许久继续说:“那条项链,可以还给我吗,我拿别的跟你换。”

    陈最抬眼,眼底一片深静。

    “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跟我两清。”

    许久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刚要抬头,解释什么,手腕被他攥住,一拉一推,按在身侧,后腰抵住冰凉栏杆,上半身蒲柳般,微微往后折倒。

    男人的上半身一下离得她极近,气息密密实实地压过来,但又未触碰到她分毫。

    从来没人离她这么近,这个姿势让她浑身都绷紧,胸膛克制地起伏了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那对寒星般的眼,沉沉悬在她上方,因为俯视的缘故,浓黑锋利的眉微微压着,漆黑瞳孔带着一丝探究和阴鸷。

    “有时候我在想,你说的这些话,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你自己信不信。”

    她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失神。

    太像。

    然而压在手腕上,独属他的灼热体温,又在提醒她,眼前的人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许久垂眸,密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暗影。

    她有预感,过了今夜,陈最的耐心不会再有下一次。

    然而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沉静的态度,像一种无声的拒绝和抵抗。

    良久,陈最松开了她的手,声音漠然。

    “我知道了。”

    第二天,四组作品揭幕。

    工作人员事先已经将四组作品在工作坊一楼布置好,众人一进去便能看到各自的作品。

    米娅和兰婧完成的时装十分惊艳,她们将蓝绿灰色调的细渔网撕碎,做出迤逦的裙摆效果,各色贝壳和石头不规则地垂坠在裙面上,一种独属海洋的原始美和生命感扑面而来。

    戴维和卢卡合作完成了一盏吊灯,瓶瓶罐罐、玻璃碎片、缺了一条腿的眼镜、口风琴、没有盖子的透明塑料瓶……琳琅满目的废弃物被用白色的鱼线吊起,悬成一个吊球的形状,球心的灯光被各种材质反折射出不同的质感,有种工业风的简洁和艺术感,

    前两组的大宗创意都十分夺人眼球,相比之下,陈最和许久的作品显得更为小巧精致。

    两个透明的玻璃橱窗里,分别放着一条项链和一个瓷罐。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不约而同被那两件艺术品吸引了视线。

    那条项链用到了海玻璃和锡纸元素。透明的海玻璃以其独特的纹理模拟了海水的轻盈和起伏感,底部延展的锡纸仿佛一条轻轻摇曳的银色鱼尾,漾起水纹。

    而那个瓷罐,豆蔻绿的釉色,乍看没什么特殊之处,凑近了才发现里面是座微缩型岛屿,毫米级的岸礁、海浪、草木、鲸鱼……仿佛把一整片汪洋盛于方寸间。

    米娅惊叹:“天,这也太美了。”

    兰婧在橱窗前细细观察:“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应该是以岛上的某个地方为原型?”

    “我看着也有点像。”

    米娅笑吟吟地看向陈最:“解答一下吧,陈老师。”

    “是白石屿,”陈最淡淡解释,“就是灯塔那个方向的礁石群。”

    卢卡睁大眼睛:“真的哎,细节都能对得上。”

    “为什么用那里做原型?“

    他淡哂:“谁知道呢。”

    按照正常流程,下午安排大众评审投票,晚上由节目组统一计票,分出高低,然而许久没能等到比赛结果公布。

    傍晚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来不及跟嘉宾一一告别,便匆匆离开。

    对节目组,她只说家里有急事,后续如果有需要补拍的镜头,她可以配合。导演见她着急,再加上特辑已经拍得差不多,没多思索便放人走了。

    *

    陈婆婆年事已高,平时又有高血压,这一摔就进了急救室。

    其实吃完晚饭时,老人就已经觉得头晕,好在平时有许久叮嘱,她手机不离身,在昏倒前拨通了电话。老人没什么认识的亲戚朋友,许久在她的通讯录里录三个号码,她自己的,红姐的,还有刘叔的。

    那通电话打进红姐手机里,红姐见话筒里没声音,便预感到事情不妙,等赶到半山的时候,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连夜转运到岛外的综合性医院救治。

    急救室外,许久背靠着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发虚,手脚冰凉。

    “是我疏忽了,当时她忽然离岛,我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

    红姐安慰她:“人年纪大了,都有这一遭,不必苛责自己。”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灭了,陈婆婆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了出来。

    她双目紧阖,面色枯黄,插着鼻管,看上去暮气沉沉。

    护士告诉她:“初步脱离了危险,目前还在昏迷状态,要在ICU观察几天。”

    “多久能醒?”

    护士迟疑了下:“乐观的话,三到五天。”

    不乐观呢,许久没再问下去。

    红姐搀住她的胳膊:“我在附近定了酒店,你回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后半夜换你守,明天还要回去,收拾点换洗衣物过来。”

    不这么说,许久不会走。

    事出突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她们什么都没带,什么都得准备。

    许久低声道:“那我给你带吃的,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许久又看了眼ICU,隔着玻璃,陈婆婆静静躺着,像只是睡着了。

    医院在市中心,临城最繁华的路段,临近深夜,高架上仍川流不息,车灯金红,璀璨如流。

    熟悉的景致,一如两年前。

    许久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或许是热水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心悸触底后反涌,摧枯拉朽般,将人压垮。

    眼皮像是沾了胶,沉重得睁不开,她不知何时失去的意识,半个小时后,铃声响起,她昏沉起身,先前在手机上下单的物资已经送到了门口,她挑了几样必需品,放进包里。

    这个点已经没什么餐饮店还开着,许久在医院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份便当,加热后给红姐带了过去,后半夜换她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红姐就过来了,给许久买了医院楼下的粥和白煮蛋。

    陈婆婆还在昏迷,主治医师告诉许久,即使病人醒过来,也有偏瘫、偏盲的风险,出岛的轮渡耽误了最佳救治时机。

    许久只是沉默了会儿,慢慢地说:“知道了,谢谢医生。”

    她的眼睛像一滩深静的古井,坏消息已无法触动一丝涟漪,只会无声沉没。

    医生看了她一眼,告诉她下午三点半到四点是探视时间。

    许久买了最早的船票,回浮游拿换洗衣物和身份证件。

    出大楼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许久循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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