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许久感觉自己被雾气濡湿了,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虚软。

    幽蓝的燃气上,面汤悄然沸腾着,锅盖被热气顶歪了一道缝,白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水雾模糊了视线。

    她推他的胳膊,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淡:“面好了。”

    陈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最,”许久的睫毛颤了下,那两个字从她唇齿间吐出时,带着一种生涩的温柔,“我现在,没打算开始一段感情。”

    “为什么?”

    她沉默。

    他忽然笑了下:“总不至于,要为了前男友守身。”

    见许久没说话,陈最的目光慢慢染上了几分审视,像一片很薄的雪刃,叫人生出锋利的刮痛。

    “我说中了?”

    许久眼尾一颤:“不是。”

    “那因为什么,”他牢牢盯着她,“讨厌我?”

    她嘴唇无声翕动了下,最终还是掐着他的手,挣开了禁锢。

    燃气上,白色的泡沫大股大股溢出,沿着锅壁淌下,像蜡泪,因为高温快速碳化,结成一层浅白色的翳,徒劳鼓胀着。

    在燃气被浇灭前,许久熄了火。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拧了两次,才关上了阀门。

    打开盖子一看,面果然烂了,汤汁变成一片奶白色。

    她声音里有轻微的遗憾:“吃不了了。”

    陈最没听见似的,俯身打开消毒柜拿碗,真打算盛出来。

    许久拦住他,轻声重复:“别吃了。”

    陈最顿住,慢慢直起身,声音里压着轻微的倦淡和戾气:“那怎么办,煮给我的,又不让我吃了?”

    “一碗面而已,”许久的视线触及他扶着柜门的右手,不由得微微一怔。

    从虎口到腕骨方向,蔓延开一片红痕和疹子,手背上还有两道鲜红掐痕,是她刚才挣扎的时候掐出来的。

    陈最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手上,慢慢笑了下:“力气还挺大。”

    许久平静地说:“是你过敏了。”

    “嗯,”陈最点头,就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黯淡天光,审视着自己的手,“是有点痒,怎么办啊许医生。”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已经帮他处理过许多次伤口,更亲密的触碰,也不是没有过,是以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和暧昧。

    许久不为所动:“米娅说过,你有过敏药。”

    说着,她脚步一动,像要离开,经过陈最身边时,被他捞住胳膊。

    陈最看着她,眸光认真:“真的疼。”

    不单是过敏,还有两道划伤。节目组给的那副一次性塑料手套,没用几次就破了。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徒手上阵,什么时候伤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被许久一抓,才觉着刺疼。

    许久垂眸,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血管清晰,骨节分明,两道划痕从无名指骨节延伸到手掌边缘,因为用力,皮肉微微崩开,还在微微渗血。

    “帮我。”他半倚着中岛,眼尾微垂,半张脸沉在阴影里,有种阴翳的俊美。

    医疗箱在客厅的电视下面。许久蹲在柜子前,轻轻翻找了一阵,才找到那个半透明的盒子,拎到了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盒碘伏和创口贴。

    陈最坐在沙发上,他腿长,衬得沙发矮,只能屈着,小腿顶到了茶几。手肘支在膝盖上,右手边还空了一个身位,是留给她的。

    许久撕开了碘伏的封口,在他身前蹲了下来,用镊子小心地夹出一块碘棉,轻轻碰着他手背上的伤口。

    陈最侧头,微微俯视。

    因为姿势,她睡衣领口微微陷下去一片,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锁骨下方,第一根肋骨蝶骨般微微凸起,往下是浅壑的阴影,竖着收拢。

    不知为何,陈最觉得腰侧那片早该愈合的伤口,突然又剧烈地鼓噪起来,连带着身体某处,也滋生出一种漫长的隐痛。

    许久没有察觉到男人眼神变化,她取出一片创可贴,撕掉离型纸,在他手背上丈量着,那道划伤有点长,无法完全覆盖:“贴两个?”

    陈最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放好医疗箱,许久上了楼,陈最跟在她身后。

    二楼,许久进门,搭着门把手转过身,他还站在门外,门在两人间慢慢阖上。

    还剩一道缝的时候,他忽然撑住了门。

    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许久目光颤了下:“我说过,我现在……”

    “我知道。”陈最打断她,黑眸暗沉,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许久,我有的是时间。”

    八个字,咬字是他贯有的轻慢和笃定,仿佛在暗示,她迟早会属于他。

    第二天早上七点,嘉宾陆续起床,到一楼用早饭。

    像是为了补偿昨天的恶劣行径,节目组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桌上有翡翠烧卖、蟹黄汤包、虾子馄饨、瘦肉粥和奶盖豆浆。

    厨房热闹得像菜市场,米娅忙着找醋和辣子。

    兰婧要给大家煮水果茶,但没找到茶壶,转而用锅,打开锅盖时愣了一下:“有人用过锅?”

    她不怀好意地转过头:“昨晚谁背着我们吃宵夜?”

    许久心漏跳一拍。

    昨晚没开灯,应该是锅没清理干净,留下了马脚。

    戴维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三组嫌疑最大,他们不是最晚回来吗,肯定没吃饱。”

    众人的目光顿时移到了陈最和米娅身上。

    陈最神情平静:“昨天我过敏,很早就回房了。”

    米娅也笑了:“我作证,他昨天过敏,什么都没吃就上楼休息了,害我一人喝完一锅蔬菜粥。”

    “那就奇怪了,还会有谁用锅。”米娅喃喃。

    到了餐桌上,卢卡示意米娅给他递一下醋,一下子倒了半碟。

    兰婧惊讶:“你这么会吃醋?”

    卢卡笑:“我母亲在中国长大,无醋不欢,我是被她带的。”

    米娅附和:“吃醋好。”

    陈最给自己拿了一屉汤包。

    戴维坐在他右手边,眼尖地发现了他手背上的创可贴,惊讶道:“你受伤了?”

    米黄色的创可贴,图案是两只小绵羊在互相戳脸,还挺有童心,只是不像是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

    “嗯,”陈最说,“昨天在山上划的。”

    许久垂眸,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粥。

    昨晚也没看清是儿童卡通创可贴,撕开就用了,不过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别的选择。

    还是天黑惹得祸。

    戴维嘀咕了一句:“还挺可爱。”

    “医疗箱里还有。”陈最面不改色,“你要的话我可以拿给你。”

    戴维呛到,咳嗽起来,脸色涨红:“不用不用。”

    米娅担心:“一会儿要下水,没事吧?”

    陈最淡淡道:“小伤。”

    用完早餐,嘉宾们各自回房间换衣服。

    今天的录制任务是潜海清理垃圾,他们要坐船去往附近的一片海域,保育珊瑚,清洁海洋垃圾。

    兰婧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留在了别墅。

    出发前,节目组特意叮嘱嘉宾不能涂抹防晒霜和化妆品,其中含有的化学物质对珊瑚具有毒害作用。女嘉宾也尽量束发,因为面镜如果被发丝缠住,容易进水。

    许久在教练的指导下熟悉潜水装备,依次戴好了潜浮面镜、呼吸管和脚蹼。

    入海的一瞬间,世界寂静,只剩下属于自己的静谧呼吸声。

    缓慢下沉,瑰丽的海底世界呈现眼前。

    在镜头的记录下,许久很快完成了节目组事先下发的珊瑚观察任务。

    下潜到七米的时候,她的耳膜因为水压开始疼痛,向教练打了手势,浮出了海面。

    出乎意料的是,陈最已经在船上了,他头发全湿了,往后抓过,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发尾湿漉漉地滴着水。

    “许老师也上来这么快?”他向许久伸出手。

    在镜头前,他的动作再寻常不过,仿佛只是同船的伙伴出于礼貌向她伸出援助之手,脸上的微笑绅士而得体。

    “耳朵有点难受,就先上来了。”

    许久伸手,对方一把握住,将她提上了船。

    她的头发、身体都在往下淌水,在陈最对面坐下,对着黑洞洞的镜头,略微有些不自在。

    左边耳朵闷闷的,像是被水堵住,肩膀忽然一沉,身上多了一条白色的毛巾。

    她抓着毛巾一角,往脸上擦了擦:“谢谢。”

    陈最顺势在她身边坐下,他说了一句话,声音也像隔着一层水,坠胀的闷窒感,许久没听清。

    “什么?”

    她换了右边耳朵听,脸转过去的时候,蓦然撞上陈最浓黑的眉眼,呼吸一窒。

    ……太近了,鼻尖几乎擦过他的脸。

    陈最不动声色地退开一些。

    先前是在问她,哪边耳朵不舒服,现在他知道了。

    他的视线在她的耳朵上停了下:“一会儿还没缓解的话,可以用双氧水洗下耳。”

    许久嗯了声,空气静默了一瞬,短暂的冷场。

    “你怎么也上来了?”

    “跟你一样,”他换了个坐姿,膝盖微微分开,松弛地靠上椅背,眉宇间有一丝倦懒,“有点难受,就上来了。”

    许久回想起他坠海的经历,以及被困岛礁时的反应,自动理解为他对海的抗拒,没多问。

    没过多久,米娅和卢卡兄弟也浮出了海面,一行人坐船返回别墅。

    上岸要穿过很长一片沙滩,脚上、腿上无可避免会粘上沙尘。别墅的庭院有露天水桩,几人坐在院中,轮流上去冲洗。

    陈最把拖鞋放在一边,打开水桩的阀门,水线汩汩流出,在阳光下折射出清越的菱光,他操纵着水线,不断冲洗着脚背和手臂,脊背微微躬着,白色的T恤下,薄而紧实的肌线隐约可见,如一张形状优美的弓,劲瘦而锋利。

    许久看着他沉默的身影,问身边的卢卡:“怕海的人,也得下水吗?”

    “谁跟你说怕水?”卢卡随口问道。

    看着许久的神情,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浮现一个名字,“陈最?”

    看着许久的神情,卢卡确信了七八分。

    “陈最跟你说他怕水?”他的语气诡异起来,“开什么玩笑,他潜水证都好几张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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