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呃……”
痛苦的闷哼声在趴伏在沙子上的道袍女子口中发出,她神情痛苦的支撑着地面,感受着胸口的闷痛,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来,痛苦的半眯着眼睛努力睁开——
她看着眼前重重的风沙,踉跄着站起来,抑制着喉间的腥甜。
摇摇晃晃的前进半步,看着空无一人的周围,南知意这样清醒的女人,破天荒的出现了些许迷茫的情绪。
她微微向前一步,却忽然被脚边的一个东西绊倒了——!
“噗”一声,她直接跌进沙漠里。
沙子中猛地抬起头来,南知意几乎是本能,双眼带着杀意和烦躁的猛地回头!
她自以为是什么杂物,可当她看到身后沙土上横陈的事物时,她蓦然间愣住了。
——一张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的女童脸半埋进沙子里,她的一半脸已经变回了老妪的苍老,似乎还没得来的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就被一刀封喉了。
而这个“女童”,正是刚刚随意一招,就让自己晕死到了现在的那个无为楼的诡长老——!!
彻骨的寒意顺着南知意的脊梁骨攀升。
在身后忽然发出天真的声音时达到了顶峰。
“哎?你是?”
“啊啊啊!!”
尖叫声在南知意的口中响起,她惊恐的瞬间连滚带爬的远离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腿软着瘫坐在地面,仅剩一只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此时也不在乎胸腔的疼痛了。
“嘶——”原本弯腰附在南知意耳边的女子缓缓直起身子来。
她单手挖着自己的耳朵,露出来的双眼微微皱在一起,像是被南知意的尖叫吓的不轻一般,片刻后又悠然放下,随意的微微弯腰前倾看着眼前被吓破了胆的女人。
面纱女子身上的白衣干净无比,没有沾染一丝风沙,随着沙漠上的烈风飘动,和那柔顺的黑发很快占据了南知意的视野。
——是、是素娘子!!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南知意瞳仁微缩。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最先想起的,却是那晚从头而降的凉透了的药。
“嗯?怎么了?”素娘子盯着南知意被吓傻了的表情,笑着摸了摸自己面纱下的脸,“我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吗?”
“还是说,南师姐这是做了亏心事,怕被我发现?”
元初君忽然话锋一转,她似笑非笑的居高临下俯视着眼前的南知意,这句话顿时将对方发散出的心思抓了回来。
“……我没有。”南知意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线,沉默的回答了,她单手支撑着地面就要站起来。
她想要和素娘子站在同等的位置谈话。
——可迎面而来的一脚让她的幻想破灭。
“呜!你做什么!”被轻描淡写的像是玩具一样被用靴子踢倒的南知意瞬间大喊起来。
被这样对待的她显然忘记了所谓的处境和实力之间的事情,几乎是能,她立刻开始用言语攻击起素娘子来:
“素娘子!我警告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在西域,还是中原无为楼让你无法无天的时候了吗?!”
“我右臂的仇,迟早都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元初君讶异的单眉挑起。
哟,这是真的被自己逼疯了,连发疯都做的这么熟练,可完全不像原作时“冷静美人”的作风了啊。
毕竟要是从前的她,什么都可以舍弃,除了这一身的“气节”。
“你在说什么呢?”
在南知意看来,就是素娘子单脚踏在自己的胸口上,一脸荒诞的看了自己一眼后,嗤笑出声:
“你的右臂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捡走了?”
“非要我明说吗?你觉得自己不是玄景的对手,于是就把这罪责强加给无辜的我,论无耻,果然还是你这样的贱女人更在行一点啊~”
素娘子的直言不讳像是一把尖刀一样,径直插入了南知意的心脏。
更何况对方不但做到了阴阳怪气,用词也毫不忌讳,使用着素娘子身份的元初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素质问题。
“你!”南知意瞠目结舌,可还没有反击,就被对方物理上一脚堵了回去,只能气急败坏的听着素娘子单方面攻击自己。
“让我想想,你之前还想着勾引玄景来着吧?结果见面就被人家斩了一臂……”
“住口!”
南知意红着眼睛,在喝完这一声后,不可控制的“噗”一声吐出一口老血来。
“你很不爽吗,姐姐?”素娘子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她微微弯下腰来,抬手将南知意别过去的脸正过来,笑着盯着对方咬牙切齿的神情:
“姐姐被打成这样,是和我们无为楼的诡长老打了一场吗?能将诡长老一剑封喉,看来南师姐的武当剑法还是当仁不让呢。”
“呵。”南知意原本愤恨的表情忽然一变,她的嘴边带着血,冷笑着又幸灾乐祸的看着素娘子:
“你完了。”
“我知道你在干嘛,你想向我试探到底是谁对诡长老下的手,你分明知道凭我的实力做不到杀死他。”
南知意这次终于猜对了。
她冷笑着看着素娘子,不顾脸边的鲜血,冷嘲热讽道:
“杀了她的人的确不是我,可那个人和你之间也不是并无恩怨的。”
“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长宁公主身边的护卫——”
“玄景。”
……
笑容转移了。
南知意看到自己恨之入骨的素娘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让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对于她来说,自己要死在荒野无所谓,可只要这个该死的素娘子同样会死在那个男人的手里,她只觉得畅快。
“……”素娘子沉默的看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可还要嘲笑自己的南知意。
这就是自己可以死,但是仇人也不能活着吗。
她在南知意的剧烈咳嗽中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可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为了防止你会在黄泉路上刻意等着我,我还是断了你的念想吧。”
“省的你连去地府受罚都要迟到。”
她轻轻摇头,将放在南知意胸口上的靴子也拿了下来,此时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能不能跑了。
素娘子就这么在南知意的凝视下,凑近了对方已经渐渐气息微弱的脸边,在对方双眼一点点合上之下,蓦然间拉下了自己的面纱——!
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瞬间出现在南知意的眼前!
“!!!”原本已经即将气绝身亡的双眼倏然间瞪圆了!
南知意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张美的模糊的脸,对方伏在自己耳边轻声:
“我就是长·宁·公·主。”
“呃…噗!!”
在南知意最后一口气化为活活气死的老血的时候,元初君无比机敏的后退一步,看着吐出最后一口血后,双眼彻底丧失了生机的南知意。
“……”
元初君知道,看似对外表不在意的南知意其实对“美人”一词心中无比介怀。
正因如此,对方一看到自己的脸,就会知道自己已然超出了江湖上普通美人的范畴,自己的那句话就算她不想信,也只得信了。
看着南知意旧伤复发被活活气死的尸体,正躺在诡长老的身边,这两个女人,一个贪生怕死,一个清高自傲,可没变化的是,都是算计了终生,最后死不瞑目。
元初君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
其实……我也一样吧。
在算计这方面,谁又能比谁干净呢?
自己在这点和她们一样。
元初君俯下身来,将两个尸体的脖子掐断,确保不可能再活过来以后,转身重新走入沙漠之中。
她一步步、迎着风沙重新走入沙漠之中。
——不到临死前,绝对不会悔过。
她不是坏女人。
好与坏不过都是人的主观臆断罢了。
她只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能说她没有梦想?
……
对了?玄景来了?
出手就杀了诡长老啊,看来这次他的杀心很重呢。
离开长宁公主后心情也变得很差啊。
因为他人痛苦而感到愉悦的我。
……其实就是撒旦吧。
她随手将面纱重新戴上脸,哼着歌谣,一步步朝着碧梦教的方向悠然前进。
*
在“撒旦”的“诱惑”下,谢屿戈跌入了深渊。
站在碧梦教弟子中央的男人脸色青白,眼底的乌青重到简直像半月未睡觉了一般。
此时的他盯着眼前从天而降,将那些发现自己闯入了“禁地”,准备将自己在此地清理的碧梦教弟子们用唐家暗器一一绞杀。
看着三人之首的唐英锦,谢屿戈缓缓后退了两步。
他低垂着头,甚至不愿意看曾经幼年的好友一眼。
最初,他们怀着相同的振兴自己家族和镖局的愿景一同成长,谢屿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以后的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画面。
“……”唐英锦看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谢屿戈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沉默着。
此时此刻,就连一向跳脱的唐成乐都紧紧的捂着嘴,和身边一脸忧愁的唐瑛对了个目光。
“你……”谢屿戈沙哑的声音刚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声音低沉的唐英锦拦了下来:
“你的身体怎么了?”
谢屿戈猛然间哽住。
他抬头,看着对面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唐英锦,此时对方微微皱眉,像是真的在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般。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素娘子身边吗?”谢屿戈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听到自己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我…我背叛了曾经对镖局的誓……”
唐英锦在谢屿戈话音未落的时候,就摇了摇头。
他一脸沉稳的看着他:“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你没有背叛金狮镖局。”
唐成乐茫然的看向唐瑛,后者却只是一脸感慨的看向谢屿戈。
看着对方僵硬的脸上出现动容的表情,微微呼出一口浊气。
……还好。
的确,三哥说的不错,他们怕的不是谢屿戈状态不好。
他们害怕的是,即便已经传出他叛出镖局的传闻来了,他依旧和以前无异,这样的情况才会让他们如坠冰窟。
可如今看来。
——他也并不好受。
这其间必然存在着他不可抵抗的隐情。
看来…都是素娘子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