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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莉在绘制简单的地图。
“这一片都没有什么动物。”她感叹道,或许是受了浓雾的影响,别说鸟类了,连一只蚂蚁都找不着。
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死寂的森林比活跃的森林更吓人,本该丰饶的物产资源和食物链在这一带出现缺漏,连他们都只能吃一些甜果子而不是肉食。
“不过还好,水流没有受到影响。”
娜娜莉若有所思,干净水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她所居住的现实世界里便发生过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旱灾。
直到后来有人带回了水,又有人带回了钱,人们才有了力量陆陆续续重建社会,布列塔尼亚也因此崛起。
不过是谁做的?娜娜莉心中闪过一丝迷惘,水源怎么能用“带回”来形容呢?
思索被搭在肩膀的手指打断,娜娜莉回头看见香克斯的脸庞,带着隐约的忧心:“还是像以前那样听见的吗?”
她连忙收拢思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得那么远,赶紧嗯了一声:“这下想让她们给营地传信都不行了。”
她又仔细听了一遍,几年下来,娜娜莉对这项力量的运用早就如身使臂,任何动物都能成为她的朋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娜娜莉问道。
香克斯复杂的眼神转瞬即逝,他没有做出从前的粘人姿态,只是沉吟了一瞬:“这份倾听的力量……加上进入别人的大脑,看见他们的记忆。世界政府不会允许的,娜娜莉。”
这牵扯到他们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历史,所有意图窥探知晓的人都是世界政府的敌人。
“我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啦,”说到这个话题,娜娜莉倒是非常轻松,“消失的历史吗?我倒从来不关心这个,而且他们早就想把我抓走。”
比起被隐藏的过去,她倒是从这个话题里想到另一个人。
“妮可·罗宾,”贝克曼说道,“你认识她?”
革命军一直在寻找这个奥哈拉的女孩,但娜娜莉不是因为这个才想要她的消息的。
“我认识的不是她,”娜娜莉回答道,“是当年我和艾斯去往亡灵乡的时候,罗杰船长带来的两个姐姐的请愿。”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但她从来没有忘记。
“我会替你注意她的消息的,不过你怎么总是掺和进这种难搞的事里呢?”
香克斯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偏偏又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被他说得可惜极了,娜娜莉的成熟和早慧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连很多大人都没有她的定力,有些时候想教教她,转头发现这个姑娘自己就有谋算。
完全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他也不管贝克曼在场了,自顾自把头埋在对方肩颈,略微硬挺的布料和浅软的发丝就是最好的安慰剂,“显得我很呆诶。”
娜娜莉脸上止不住带了热意,又对身上的大型树懒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靠谱成熟的贝克曼能够熟视无睹。
“幼稚鬼,”她音色软和下来,“好啦,之后还需要你呢,马尔科那要拜托你替我传信,麾下的人真的要来我这里吗?会不会不太好?”
“反正有想下船的人,跑来赚你的一份工资也不差。而且阿妮亚怎么叫我来着,”香克斯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总要行使做皇夫的责任啊。”
这句话一出来,她看都不敢看贝克曼,后者却悠哉悠哉往后倚靠,眼睛盯着她羞红的面庞,“该休息了。”
一句话解她燃眉之急,娜娜莉忙不迭把他推开,“我去放东西。”
“哈。”
等她离开,香克斯才慢悠悠开口:“做什么呢,贝克,拦着我和娜娜交流感情。”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贝克曼才不管他这胡搅蛮缠的任性脾气,只有娜娜莉才惯着他,也只有她才以为四皇是喜欢哭闹的小孩。
“明明是做朋友的,怎么拦着呢?”
他望来的眼里说得分明,贝克曼没有立场做出这些成熟可靠的姿态,也没有立场来说这些打扰的话语。
于是贝克曼也开门见山:“你管不了她,香克斯。”
管不了她和海军与虎谋皮,管不了她独自一人孤身赴险,也管不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绯闻谣言和身边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
自然也管不了竞争对手的蓄意接近。
圈住领地又如何,对方不是住在他领地里的宠物,而是同样对这个世界跃跃欲试的狼崽子。
贝克曼说得锋利又直白,他眯起暗红色的眼睛,声音紧了起来。
“所以你来插手吗?”
香克斯看着自己的副手,“你喜欢哪个女人,你喜欢在哪个酒吧搭讪,都无所谓。”
“但是娜娜莉,”他的语气在这一刻无比温柔又无比恐怖,“贝克,别把你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浪子对女人总有奇怪的吸引力,她们前仆后继,燃烧自己点燃激情,却不知道做花花公子的男人都是绝缘体。
“她不是你那些情人,你也不该对她玩心思。”
香克斯的手指在格里芬的刀柄上摩挲,娜娜莉再早熟也比他们年轻青涩,性格里的温柔放在情爱上就容易演变为多情,他当然看得明白。
已经存在的他没法阻止,她喜欢的主动的他也无奈。他的确管不了她,也无法用“管”这个词去束缚年轻的恋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入侵他的领地不管,特别这个人还是贝克曼。
贝克曼太容易讨女人喜欢了,哪怕对方的目标是他或者本乡或者船上任意其他人,只要贝克曼主动出击,就没有人不喜欢他。
像他这样稳重又会花心思的男性总是无往不利,而心碎的都是别人。
“别招惹她,贝克,”香克斯冷声说道,出鞘的格里芬反射雪白的光芒,“我只说这一次。”
娜娜莉不一样。
年轻的领袖意气风发正要启航,那么多人追随前仆后继尊敬憧憬,有忠诚的朋友,敬爱的师长,恋慕的情人。
童年少年的种种不圆满都已经成为过去,她是他最珍爱的宝贝,香克斯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她的道路,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让她流泪。
他绝不容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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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吵架了吗?”
第二天晨光微熹他们就继续赶路,真正走到浓雾面前时才停了步伐。
娜娜莉打发香克斯去看一看浓雾的外围范围有多广,然后才状似无意地询问。
“被你看出来了。”贝克曼笑道,他神色如常,“只是一些分歧。”
普通的分歧会让四皇和他的副手吵起来吗?娜娜莉摇了摇头,没有追问,贝克曼知道她一直很有分寸,却也在这种时候叹息。
为什么不问呢?
他期待她问,又不想她问。
他们之间闹的再难看,也不应该让她担心和尴尬。
“他要胡闹的话,”娜娜莉努力开着玩笑,“那就禁酒,就说是我说的。”
“他倒是听你的话。”
话语中的轻微自嘲很快消散,他也是控制情绪的中翘楚,贝克曼拦住她想要将手臂伸进去的打算,“等香克斯回来再说。”
这片雾没有什么杀伤力,先遣队走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总会在入口处重逢然后面面相觑。
指南针没有用,沿路做标记也不行,会飞的卡拉斯也没辙,从天空往下看,这片土地完全被包裹于其中。
娜娜莉听了他的话,露出轻柔的笑容,这份美丽宛如曦光中的露水,清澈动人。
她倾听着耳边出现的声响,“如果出现意外,你帮我拦着点香克斯。这是我家的地盘,我不会有事。”
“你听到什么了吗?”
贝克曼压下心中的复杂心绪,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向浓雾深处。
娜娜莉沉默了很久,惆怅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脸上,这是贝克曼在夜里见过的表情,也是人在陷入回忆时的神色。
贝克曼突然想到,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我听见了呼唤声。”娜娜莉最后说道,隐去了同时回响在耳边的教堂钟鸣,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响回荡在耳边,带来耳膜的鼓痛。
这样的声音令人痛苦,但并不会让她的眉毛挑起半分,她支开香克斯也是因为如此,后者的神经太紧张了,他知道一定不会罢休。
而贝克曼和她具备相似的特质,他们这种人哪怕天塌了也会妥善安顿好所有事。
娜娜莉顿了一下:“哥哥他们在找我。”
毛骨悚然。
娜娜莉有一个感情深厚的同胞兄长,这件事贝克曼早就知道。但他同样隐约知晓,她的兄长早就离世了。
这句话被能够进入亡灵世界的她说出来,便带了几分灵异和恐怖的色彩,伟大航路上也有能够召唤死人的能力者,七武海月光莫利亚就是其中之一。
贝克曼在她开口的时候就立刻上前了半步,拦在这片雾和她之间,这个地方就像楚河汉界一样硬生生分得彻底,同时伸手去探她的手腕。
“他们在说什么?”
贝克曼问道,另一只手已经搭在枪身上,见闻色探测不到危险,但经历早已赋予他胆大心细的嗅觉。
他的掌心温度很热,娜娜莉抽出手腕,安抚兼具感谢地拍了拍他的小臂。
“不是你想的那样。”
娜娜莉说道,贝克曼的手停了一下,他认真巡视她的神情,突然开始暗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明白她的打算。
说白了,他们的确在某方面很相似。
他在愣怔的注视下轻轻按了按对方的肩膀,轻柔有力,干燥温暖的掌心在这个季节传递着令人快慰的热度。
“仅此一次,”他说道,“我们会担心。”
娜娜莉不由笑起来,流光溢彩的紫眸里闪过柔软的光,“好。”
“我不该说谢谢,对不对?”她露出放松的表情,“那就之后一起喝酒,这次该我请你。”
“行。”
贝克曼望见香克斯的身影,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放轻,也无法掩饰自己眼里的笑意。
哪怕只是朋友之间的邀约,也足够让他喜悦。
“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