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最想的是想站在你身前。

    ——备忘录06

    谢慕挡在云霓身前，将人遮得严严实实的，不放心地问身后的人，“没事吧？”

    云霓紧了紧背在右肩上的单肩包，摇摇头，“我没事。”

    “你谁啊，我和我……”最后未婚妻三个字在谢慕凌厉而具有压制性的眼神下哑了声，男人向后退了一步。

    “有些话该说，不该说，要尊重人，懂吗？”他守了十多年的姑娘凭什么被人欺负，谢慕充满压迫性的眼神紧锁住面前这个不知“尊重”二字怎么写的男人。

    男人身处上流圈子，仗着自己是林氏太子爷的身份嚣张惯了，但显然这次他碰到了硬茬，尽管见惯了大场面，可还是不自觉地被谢慕强大的、压迫性十足的气场逼得又退了一步，说出来的话不似一开始那么硬气，“我和她的事是她奶奶安排好的，你算她什么人？”

    站在谢慕身后的云霓听到这话，立马否认，根本不想和那人扯上任何关系，“你少拿我奶奶说事，我根本不知情，也不会同意。你很清楚，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明白了吗？”谢慕甩甩刚才那只抓过男人手臂的手，似乎是粘过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得不行。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林嘉棋装模作样地调整了下手腕上新买的价值不菲的腕表，“这场联姻可是你们云家来求我们林氏，求来的。”

    云霓死死拽着包上的肩带，她知道她只是云家手中的一个筹码，要不是爸爸留下来的东西还在他们手中。

    谢慕感知到背后的人情绪有所变化，嗓音变得更冷，“林氏，你是林嘉棋吧！”

    “怎么，认识我？”林嘉棋以为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的得意了许多。

    “你最近负责的那次投标失败了吧，你爸知道是因为你半夜寻衅滋事被关在局子里教育了一晚上导致的吗？”

    “哦还有，”谢慕上前几步靠近林嘉棋，林嘉棋想躲却被谢慕一手捏住了肩膀，“你想联姻你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你那地下恋的小女朋友怀孕了吧，几个月了？”话一说完，手便松开了。

    林嘉棋惊恐地看着谢慕，不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这么多事，半晌没说出话来。

    最后只抛下句“你胡说，管好你的嘴”便急匆匆走了，生怕谢慕再说出一些他其他的事情。

    云霓等到林嘉棋的车子开远，捏着肩带捏到指骨泛白的手才慢慢松了下来，向谢慕道谢，“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谢慕看眼前的人微微低着头，情绪低落，他不放心云霓一个人单独回去，忍不住开口道：“没事，是圆圆先看见了告诉我的。要不我送你一程吧，圆圆她也很担心你，我们一起送你。”

    云霓抬眸与谢慕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她有些犹豫，今天遇见这么糟糕的事情，是谢慕，她曾经的高中同学，如今她学生的半个家长，帮忙解决了，她很感谢他可也觉得有些难堪，不想再麻烦了。

    “不用了，我，我打车回去。”

    谢慕担心云霓是怕自己，“我和圆圆一起送你，送完你我再送圆圆。这么晚你打车也不方便。”

    圆圆在车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谢慕回来，将头探出车窗向他们大喊：“哥哥，霓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霓霓老师你快来，我和哥哥一起送你回家，你别怕。”

    稚嫩的童音传入云霓耳中，听到最后三个字酸涩的情绪瞬间涌上眼眶，背过去深吸一口气后转向圆圆方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想让自己的学生再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谢慕想上前安慰的步子久久不敢迈开，放在袋中的手攥成一团，高中时温婉明媚的小彩虹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强颜欢笑。

    “我……”

    “我……”

    两人同时出声。云霓还是拒绝了谢慕的好意，“你和圆圆回家吧，我没事了。”

    “再说了手机上叫车也很方便。”

    谢慕见云霓态度坚决，不再多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云霓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略微修身的薄款针织衫和灰绿色垂感休闲裤，长发软软的垂落下来，和从前开朗向上的性子不同，如今谢慕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给人有种快要破碎却依旧努力坚强的感觉，“云霓！”

    走在前方的云霓快速用手背抹掉眼尾的痕迹，还没来得及整理好低落的情绪，谢慕从后面追上来跑到她身后，气息有些不稳。

    “如果，”谢慕顿了顿，“如果有事需要帮忙，你可以找我。”

    “谢谢，今天应该只是一场意外，以后不会了。”云霓半转过身来对着谢慕，她知道尽管眼尾的痕迹被抹去，但眼睛肯定红得不成样子，故意半垂着眼不想让人发觉。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室因签约的歌手要准备宣发新歌而愈发忙碌起来，这个歌手是谢慕亲自签回来的，宣发准备期的所有工作几乎是谢慕一步步敲定下来的。

    办公室内，谢慕坐在电脑前审核即将宣发的新歌封面，“笃笃”敲门声响了，“进。”

    “慕哥，有一档音乐节目想邀请你去当他们的常驻嘉宾，你要不要看看。”何冰杰拿着一份节目邀请递到谢慕的桌前，“我大致看了一下他们的内容，主题挺好的，以音乐公益为主，把最后巡演募集到的钱全部捐助给基金会。”

    “放着吧，我等会儿看。”谢慕早几年查出来有散光，所以一般对着电脑工作时他都会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此时鼠标点击确定，电脑屏幕上的页面被关闭，眼镜也随之取了下来，谢慕捏捏山根，声音中染上一丝疲惫，“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云氏那边口风瞒得紧，没什么不好的风声，不过他们有几个投资的大项目虽然没停但推进的很慢，像是在强撑。”

    “还有你让我交代总公司赵总敲打敲打林氏集团的事被谢董知道了，他让你回老宅一趟。”

    这事谢慕没打算要瞒着爷爷，也知道瞒不过他，“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慕哥。”

    落地窗外，碧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变得阴沉沉了，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一起，惊现一道骇人的闪电，甚至出现了“轰隆隆”的打雷声。

    谢慕心底顿时升起一阵莫名的心慌，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谢慕直接拿上车钥匙快步走出了工作室。

    木语咖啡馆内，云家老太太端坐在椅子上，对云霓姗姗来迟的行为十分不满意，“早就说了让你辞掉老师这份工作好好准备嫁人，现在好了我平时想见你这个大忙人一面都难是吧。”

    云霓为了来赴约好不容易才和其他老师调课请假出来的，从学校出来就往这赶，结果一到老太太连正眼都没看她，“奶奶，这是我的工作。”

    “你那个工作能算什么工作。”说起这个老太太就生气，她最讨厌不服从她安排的人，“算了，工作的事我先不和你计较。说说你结婚的事吧，前几天林家的人去找你说你有男朋友了，还说你和你男朋友联合起来对人恶语相向。”

    原来要把父亲遗物转交给她是假，责问她才是真啊。“恶语相向”，云霓听了简直想笑，真是会颠倒黑白，“那不是我男朋友。”

    “林家的事，我也从来没有同意过。今天我来是照你电话里说的拿回我爸爸的东西。”

    老太太不以为意，冷笑一声，“我说了你答应我安排的婚事，我会把你父亲的东西交给你。”

    伺候在云家老太太身旁多年的心腹适时出声，“三小姐，基金会现在已全面暂停，至于什么时候恢复运作得看您什么时候同意了。”

    云霓知道老太太自她出生以来一直都不喜欢她，可父亲到底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啊，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冷血，会不惜破坏父亲的心血，“奶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是把我当云家的一个筹码，拿联姻换取资金罢了，大伯管理的集团出问题了吧？”

    被戳中目的，老太太恼羞成怒，“你懂什么，和林家联姻是我辛苦为你谋划来的，嫁给林嘉棋比你那不起眼的工作好多了！”

    “既然这桩婚事这么好，为什么不让你另外两个孙女去？”

    “她们的婚事我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只需要记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准备嫁给林嘉棋，等婚事落定，我自会把东西全部交还给你。”

    云家老太太向来重视门第，信奉占卜，当初小儿子为了学大提琴和家里闹翻了天，私自娶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她本就不喜，后来怀上了云霓，母子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可云霓出生的日期不对，根本没有按照老太太找人算过的日子和时间出生，与她们云家的运势犯冲，老太太认为云霓就是不祥之人，甚至把小儿子的意外离世也归咎于云霓身上。

    “看来我们今天是聊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把我父亲的基金会和大提琴还给我，我们再联系吧。”云霓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情，准备离开。

    “站住，我让你离开了吗？在国外呆了几年，忘了尊卑了？”老太太厉声呵斥。

    云霓背着身，只微微侧过脸，“不是我忘了尊卑，是你忘了我是你的亲孙女，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大伯的女儿，你会怎么样？”

    “无法无天！”云老太太被云霓彻底激怒，也不顾此时咖啡厅有多少人，骂道：“我告诉你，你是赎罪，是你害的我云家运势下行，是你害的你父亲车祸身亡，如果不是你我的儿子不会去世。”

    说到最后，云老太太痛哭出声，咖啡厅中的所有视线全被哭声吸引而来，或有怜悯的，或有好奇的，但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被画面和哭声惊动。

    云霓僵在那儿，一动不动，雾蒙蒙的水雾迷漫在眼眸中，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多少次了，奶奶说过她的出生是不祥的，妈妈的病逝，家族的衰败，就连父亲的离世，都是她的错。

    慢慢的，云霓也开始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错吗，如果不是她心急想爸爸快点来演出厅，如果不是那通电话，爸爸是不是可以再慢一点，是不是就会错过那辆逆行的车，那她现在不会是一个人了。

    “赎罪，赎什么罪？”从工作室出来谢慕直奔木语咖啡馆，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点了一杯咖啡，地面刚被雨水一点点打湿的时候，他看见了匆忙赶来的云霓。

    听着她和云老太太的对话，谢慕落在浓黑咖啡上的目光越来越沉。

    谢慕站到云霓身旁，目光淡淡的直视在那故作悲戚的老太太，“我从来没听说有让一个根本毫无过错的人来赎罪的道理。您从未养育过云霓，凭什么要让她来承担云氏集团自己运行不当的后果？”

    “况且云叔叔的事是意外，如果他还在的话，看到您如此对待他疼爱的女儿，该怎么想？”

    云霓仰头望向谢慕严肃的侧脸，前面在校门口，是谢慕出来帮她解围，这次咖啡馆，也是他。明明从前在高中时，自己和他就算当过一年同班同学，关系也比普通同学还一般；重逢以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位高中同学维护了她两次。

    “你是，”云老太太微眯着泪眼，终于认出了谢慕，“你是谢家小子。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

    “我和我孙女讲话，你可以走了。”

    “你们的家事是轮不到我管，但你戳别人伤疤，凭空威胁人，这事我管定了。”谢慕眼尾上挑，嗓音中含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的，带着刺，压迫性的气场瞬间涌起。

    “你！”云老太太忌惮谢家的权势，也自知谢慕在圈子里的名声，冷漠狠戾，年少时疯起来简直没边，如今才慢慢收敛了几分。

    云老太太笑了一声，好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是你找来的帮手是吧？”

    “他和这件事没关系，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吧。”云霓不喜欢咖啡馆那些不算得上好的打量，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说完之后，云霓不等老太太答不答应，和谢慕说了一声抱歉便走出了店门，即使现在外面正下着阵雨。

    等谢慕撑着伞在大雨中找到云霓的时候，她躲在一处关闭的店门口避雨，浑身湿淋淋的，薄薄的衣物沾在身上，手臂上有一处刺眼的划痕，蹲在那儿，听到脚步声才强忍着克制住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抬起头，脸蛋儿苍白，倔强的泪珠含在眼眸中绝不肯在外人面前留下，像一只伤心而狼狈的小猫。

    谢慕握住伞柄的手背，青筋格外明晰，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喉结滚动，把常年备在身边的创口贴递过去，声音很轻却也十分郑重，“和我结婚，我替你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