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李廷洲微微蹙眉,倒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待看清是赵珏后,他也瞬间恢复了神色,右膝跪地向他行礼,尽人臣的本分。

    没成想一向高傲的赵珏竟亲自躬身扶他起来,还笑道:“早听廷洲要班师回朝了,竟没想到你早就回来了,我们还能在这里遇到,真是缘分呐!”

    这样热络,仿佛两人是友情甚笃的好友。

    李廷洲有些不适这样的热情,只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太子触碰。

    赵珏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冷淡,可却毫不在乎,依旧与他寒暄,甚至要请他进屋一叙。

    廷洲有些犹豫,身为外臣,又掌军权,他并不愿意与太子又过多交际,可那琴音实在吸引人,他很想看看这弹琴之人究竟是谁。

    赵珏还要邀他进去,廷洲想想,终道:“不知这弹琴之人是谁,我听琴音甚佳,特想来见访一二。”

    赵珏了然,朝长贻使了眼色,小奴知道主子用意,躬腰作应,进里屋而去。

    李廷洲还是忍住了。

    他后退一步,又行礼道:“多谢太子美意,只是微臣不能再叨扰太子了,微臣告退。”

    说罢,也不给赵珏挽留的机会,只急急告辞离开。

    赵珏在后面“哎哎哎”喊了几句也不见离人回应,失望地垂下双臂,丧气进屋。

    原本奢靡的房间早在他与李廷洲说话那会儿就被打扫干净了,除了一个跪坐在琴器旁边的女人外,其他不相干的人也早被悄悄从小门请了出去。

    马车上,伏贞赵琛面面相视,这下子,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了。

    夜间风凉,又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小奴过来撵他二人离开。

    小奴趾高气扬,显然不把他二人当回事,只道太子有事,让他二人速速离开,说完,那鼻孔朝天地走了。

    接连看了两个阉人的脸色,赵琛怒极反笑,他看向伏贞,问她你可能忍。

    伏贞一双眼睛如沉寂的潭水,只右手往前一挥,二人前后下了马车。

    赵珏是偷摸出宫的,不敢彻夜不归,待喝了长贻倒下的最后一杯酒,才由小奴扶起身来站着。

    长贻熟练地为他松了松腰带,那被酒水灌大的肚子终于舒服了些,等踉跄上了马车后,赵珏便是一头子埋进软垫里。

    即便已放缓车速,可车厢还是免不了些许摇晃,可让赵珏在路途中醒来的却是那股突来的尿意。

    长贻一瞧他摸着那处,就让马车停了下来,扶着赵珏下马车。

    彼时虽天黑,路上仍有稀稀拉拉的行人,赵珏还算要脸,只往深巷子里去解决。

    长贻还要跟着去伺候,却被赵珏使劲甩手推倒在地。

    “滚,不准跟着我。”这种事他向来只喜欢宫女伺候的。

    小阉人没有半分委屈,麻利起身后躬腰退至巷口。

    赵珏喝得晕乎乎的,面庞又红又热,等他撩开裤子,一阵浠沥沥声音过了,人才清醒了些。

    正要系那裤带时,他只觉得怎么天又突然黑了,等反应过来,人已被一馊臭的麻皮口袋套住,被人抓进一处僻角,接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落在身上的,没有哪一脚,哪一拳是轻的。

    赵珏又疼又晕,又找不到麻袋口子,只像条肥蛆一样蠕动着,从麻袋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来:“大胆贼子,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把我放了!”

    他这一喊,倒让打手停了下来,可眨眼功夫,换来的又是更猛烈的殴打。

    赵珏终于有些怕了,这半辈子来恐没有像这次一样,聚足了全部力量大声喊叫:“快来人哪!来人哪!快来救本宫!”

    待听得巷子口有动静,打手才停了下来,只是走之前也没忘记朝他屁股上狠狠来上一脚。

    终于出了口恶气,伏贞也忍不住开怀大笑,喘着气与赵珏在空阔无人的街道上漫步。

    方才跑得快,她脚步不稳,此时走起路来倒显露出几分年轻人的生气,只看着赵琛大笑,一口皓齿尽露于人前,人是格外兴奋:“你还记得在国子学那会儿吗,我们也这样收拾过他,真是太痛快了!”

    郁气已出,赵琛连嗓门也大了,同她回忆过往,笑道:“当然记得,只是当时没想过以后竟还能再打他一顿!”

    他步履渐大,眉宇张扬,只走在伏贞前头,街边两道烛火微茫,却已成了他的装饰,星火灯光在身后闪耀,衬得少年郎意气风发,往后恐再无这般年轻的样子了。

    “走!骑马去!看看谁先到小银山。”

    话才说话,便听得马蹄哒哒声响起,伏贞一看,正见两匹白马朝他们慢跑而来,马后是一黑衣男子在吆喝,再近些,才看清原来是赵琛的手下。

    赵琛跃马而上,接来姚均递去的马鞭,道:“愣什么,我可要走了。”才说完,一马鞭下去,人已飞驰而去。

    伏贞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于星辉月朗时向前追去。

    白马飞驰过时,连街边急急归家的小贩也忍不住驻足回头看去,瞧瞧是哪家的少年深更半夜还在骑马游玩。

    赵珏带着一身伤回了皇宫,夜半还要唤太医看诊,动静颇大。

    好在都是皮外伤,涂抹点药,过些日子便能好。

    他在榻上疼得嗷嗷叫时还不忘记惩处一直陪侍在左右的长贻。

    青云殿外,长贻被绑在刑具之上,板子重重落在身上却疼得动也不能动,只有凑近才能瞧见受刑的人皮肉微微颤抖。

    再疼他也不敢叫出声来,下唇被咬出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二十大板还没打完,人就昏了过去。

    行刑的人才不管,继续笞打,直数够了二十下才让人把长贻拖下去。

    太后进来时,一眼便扫到地上那摊血,她眉微蹙,却也只是为见到低贱之人的血而觉晦气,进里屋后,身后跟着的宫人纷纷停在正殿外等候。

    “让东宫王卫现在就给我挨家挨户搜查,胆敢对本宫动手,我要他不得好死!”

    赵珏咬牙切齿,若不是身上有伤,他恨不得亲自把凶手挖出来碎尸万段。

    站在赵珏面前听令的李德年乃东宫王卫侍卫长,以护卫东宫为首责。

    今夜太子出宫,受伤而返,已是他失职,可现在太子又命他出动王卫搜查凶手,若真要这么做,陛下知道了定要加个私饶民间的罪名在他头上,可若是不从,得罪的又是太子……

    李德年脸色为难,犹豫不决。

    太后也在这个时候进来,她在门外听到赵珏洪亮的声音便知他伤得不重,进门后坐在一边,对李德年道:“出去守着,今夜东宫王卫不可出宫一人。”

    “皇祖母!”赵珏眼睛瞪得比拳头还大,不可置信,他已伤成这样,还不允许把凶手找出来?

    李德年知道谁说话算数,亦知道太后定有话要同太子说,利落出去。

    只等这房里留他祖孙二人,太后才慢慢走到赵珏面前,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向一边。

    也不知她使了多大的力,不一会儿,两行鼻血就顺着流了下来,让本就青一块红一块的脸越发狼狈。

    太后坐至一榻,冷眼看他:“我也好奇,倒是谁敢对太子动手。”

    她话是这样说,可其中嘲讽意味更多。

    赵珏擦着嘴上的血,勉强清醒了些,顺着太后的话想去,他一个激动,竟连身上的疼痛也顾不了,直直坐起来,大声喊冤:“我知道是谁动的手,皇祖母,你可要为孙儿做主啊!”

    谁敢对他动手?这天底下,还有谁敢对他动手!除了那对奸夫□□,还有谁!

    赵珏想起少时那回事,他被伏贞骗至青云馆小阁楼里,那女人关了门便是和赵琛联起手来打他,害得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十日才下地。

    对!这回定也是他们动的手!他今夜让二人陪酒,他们一定是怀恨在心,这才伺机报复。

    赵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又要喊李德年去抓人。

    太后放下茶盏,小杯盖瓷如白玉,以金边围饰,如此精美,却因主人用力过猛而摔在小几上,破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实在可惜。

    蠢货啊蠢货,满数赵家宗亲,唯宫中住着的最为蠢笨!

    “他既敢打你,便早做了完全之策,不怕你来找麻烦!倒是你,违抗宫规私自出宫,留恋青楼,现在还要

    私扰民间,谏官要弹劾于你还怕没有把柄?”

    赵珏满不在乎,他也对此番说教实不耐烦,更无法理解太后这样既已是人上之人还要步步小心的行事风格。

    眉宇间唯有不耐,只发牢骚:“父皇命里多女少子。大皇兄命不好,早早就去了,赵瑞才一岁,生母又是西南夷人,更无立储的可能,三个儿子,也只有我才能继承大统。至于私自出宫这等小事,父皇也知道,却从不因其责罚我,皇祖母,这不都是因为只有我才能继承江山吗?”

    “我已是赵氏最后的可能。手里既有最高权力,便要好好享用才是,怎能浪费?”

    太后细细打量他,明明已是大了,脸上竟还有股不知世事的天真,今日瞧他如此狂妄,才知皇上已彻底把这个“吉祥物“养废了。

    孩子,这些事都给你一桩一桩留着呢!

    她今日也只是来看看太子情况,现下见其没什么问题,也不愿多留。

    临走前,太后轻轻拍了拍赵珏的背,留下一句“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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