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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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单单被你发现了?”许银花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你不会想说,是因为你的修为比这里所有人都高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李怀舟一撩头发。

    许银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不跟他在此事上纠缠,又问:“那坏消息呢?”

    李怀舟勾了小板凳坐下。

    “坏消息就是……”须臾,他状似有些害怕道,“封印解除后,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许银花觉得背上有点发凉。

    “有没有一种可能……”

    李怀舟缓缓抬眼,凝视着她。

    “其实你不是人,而是一只,怪物。”

    小小的柴房内寂静无声。

    许银花有那么一刻,真的信了他的话,脸都有些吓青了,却依然好奇问道:“哪种怪物?是灵兽还是什么凶神恶煞之类的?”

    李怀舟愣了一秒,大笑道:“既然我们都想知道,何不就此解除封印看看?”

    “你说解除就能解除吗?”许银花缩了缩脖子,开始打退堂鼓。

    她原本不是来要赔偿金的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一个奇怪的人说奇怪的话?

    “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可以解,决定权在你手上。”李怀舟一笑,又露出了他的虎牙,显得他有十分的坏,却又带三分纯粹。

    “你是选择继续当一个合群但弱小的好人,还是想做与众不同的强者?”

    许银花听了这话,更是踌躇不前。

    她的生活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做什么选择?

    于是她拧了拧身子,瞥他一眼:“你就在这里继续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吧,我很忙先走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李怀舟“啧”了一声,双手背在脑后仰躺在干草上。

    刚闭上眼,门口忽然又传来脚步声,却是许银花折道而返。

    李怀舟坐起来,问:“怎么样?想好了吗?”

    许银花不瞅他,收了碗筷迅速离开,只留下一句:“饭菜五文钱,走之前记得付!”

    李怀舟看着被她狠狠带上的门,挑挑眉躺了回去,心道这乾洲的小姑娘可比衍洲的难骗多了。

    罢了罢了,那封印苟延残喘,没有他早晚也会破,且等着看热闹便是。

    许银花火急火燎地走去后厨,放下碗筷时的大动静吓得正在瞌睡的烟囱弹跳而起。

    “怎么了这是?”烟囱扶正头上的粗布巾。

    许银花蹲下身来,在墙角堆着的面缸旁缩成小小一团。

    “遇到一个人,他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许银花方一开口,委屈劲儿就涌上心头,声音里带了哭腔。

    烟囱削了个甜瓜给她,问:“什么人啊?怎么讨厌了?”

    许银花接过瓜狠狠啃了一大口,好半天才嚼完,最后瓮声瓮气道:“无缘无故给人希望,我不想听还非要我听。”

    她啐道:“根本就是骗人的!”

    烟囱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默默啃甜瓜。

    许银花愈想愈生气。

    “害我空欢喜一场也就罢了,还要故意吓唬我!”她挥了挥手中的甜瓜,“此人一定也是个修不了仙的,心灵扭曲,才要这样坑害别人!”

    她将啃得坑坑洼洼的甜瓜挥出了斧头的气势,烟囱紧张地看着。

    果然,甜瓜不负所望地从她手中滑脱,惨烈地在地上摔了个五瓣开花。

    许银花:“……”

    “连瓜也要欺负我!”许银花抓狂,起身踹了裂开的甜瓜一脚,好险没让自己滑倒。

    烟囱提醒道:“掌柜的,快捡起来,洗洗还能吃。”

    许银花顿时冷静许多:“也是哦。”遂埋头捡瓜。

    烟囱挤在他那张用来小憩的破旧摇椅上,肚子圆滚滚像抱了个麻袋。他摇晃着椅子,吱呀吱呀,提出了一个颇具智慧的问题:“他骗了你多少钱?”

    许银花将碎瓜都放进盘子里,道:“诶,他没说要钱。”

    “那不亏。”烟囱评价道。

    许银花听他这么一说,突然也觉得,确实没亏什么。

    她在盆里涮了涮碎瓜,默默吃完后,又去柜台后取了衣服,准备回家一趟。

    几个宗门弟子恰巧打开房门,吩咐陀螺上早饭。许银花怀着侥幸心理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确实没有主动要赔偿她店内损失的意思,只好鼓着腮帮离开了。

    许银花抱着新买的衣服回家,一路上都在思索怎么说才能让阿姐既接受又不骂她败家子。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群人马迎面而来。

    为首那人坐着小轿子,年纪二十出头却已大腹便便,赫然是镇上首富家的独子刘启元。

    此人经常招摇过市,许银花从前在街上跑腿时见过几次,所以才一眼认出来。

    他家不仅有钱,据说他叔父还在千渊道担任要职,颇有修行。

    刘启元一心沉浸在刚才的事里,没注意到许银花,渐行渐远时只听他骂骂咧咧:“这乡野村姑,真是不识好歹!”

    许银花心觉不妙,急忙跑回家中,只见阿姐在院中站着,对面还有一个老熟人——朱媒婆。

    联系方才离开的刘启元,许银花已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

    她阿姐如今已过桃李之年,从几年前开始,求娶者就纷至沓来,却都被她亲自一一回绝。

    温如言也曾为她的婚事忧思过一阵,许杏离的态度却十分强硬,说她早已决心终身不会婚嫁。

    温如言大惊,问她:“这是为何?你可是放心不下我和你妹妹?若是如此,你断然不必说这样的话。”

    许杏离不与她分辨这些。温如言性子软,女儿若不愿谈,她也没有法子。

    在一旁的许银花却将这个场景记在了心底,每有一人来上门提亲,她就会想起此事一次。

    包括这一次。

    朱媒婆是镇上最有声誉的媒婆,却一直在许杏离这里栽跟头,她锲而不舍,势必要让这颗硬钉子变成她屡屡战功上的一枚。

    她与许杏离故作亲近苦口婆心道:“小杏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都满二十岁了,趁现在还有的挑,赶紧选个合适的嫁了。你别怪朱姨啰嗦,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等再过两年可就真没得选了,到时候你再来找我哭,我也没办法了!”

    许杏离推她出门,边推边道:“朱姨,我也没说不嫁啊,不是说了只要打得过我就嫁吗?你看你找来的这些软脚虾,哪个能配得上我?”

    朱媒婆气不打一处来,嗔道:“你这丫头,真不知天高地厚!”

    等朱媒婆走后,许银花才一声不吭地进了家门,许杏离看到她,立刻招呼她吃早饭。

    许银花摇摇头说吃过了,又问:“阿娘呢?”

    许杏离喝了口面粥,道:“在屋后躲朱媒婆呢,阿娘怕又要被她缠着说教,她可应付不来。”

    许银花笑了笑。

    许杏离随口问道:“怎么一大早回来了?店倒了?”

    许银花顿时挥拳道:“阿姐,哪天我的客栈要是真的倒了,定是被你咒的。”

    “那我可要开个小摊,天天给人算命,一算一个准。”许杏离笑着啃了口红薯。

    许银花将怀里的东西扔在院中石桌上,叉腰忿道:“给你的!我先走了,店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欸等等,”许杏离放下碗筷进了里屋,拿出一个系好的包裹,“原本打算晚上放值后给你送去,你来了就自己带走吧。”

    许银花接过包裹,抿抿嘴。

    “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说。”许杏离道。

    许银花鼻子一酸,差点没出息地掉眼泪,她匆忙背过身去:“知道了知道了,我能有什么难处。”

    回客栈的路上,许银花拆开包裹看了看,里面是她最爱吃的阿娘做的花生糕,还有两件厚衣服。

    小的时候,家中情况很是拮据,难得买一件新衣服,总是阿姐先穿,等她长了个子穿不下了,换下的旧衣服许银花再穿。渐渐地,两人身形相近了,就变成许银花穿新衣服,许杏离穿旧的。

    家中已然比从前宽裕许多,但阿姐从不买新衣,总是缝缝补补又一年。

    许银花眼眶泛红,觉得自己太过没用。

    既要阿姐事事照顾,又无法为她分担半分风雨。

    “哎呦!这不是小叫花子嘛!”

    一个粗鲁带笑的声音忽然传来。许银花惊慌抬头,发现村长儿子吴大壮带着一群跟班,已然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你们想干什么?!”许银花抱紧了包裹后退道。

    吴大壮从小就爱欺负她,不过以前都是些小打小闹,但最近因为六洲仙门弟子云集的原因,带来了好些从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光是符纸就多了许多花样。这让好不容易学会引气用符的吴大壮终于逮到机会,大展身手。

    他偷了他爹的小金库,重金搞来了几张御火符,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逞威风。

    这个被逞威风的对象,自然就是全村唯一一个连修仙门槛都摸不着废柴,许银花。

    吴大壮二指夹着御火符,在跟班的簇拥下指点江山:“上回是我第一次用御火符,还不顺手,威力太小,不足以显示出我的实力,不算不算。这次才是来真的,你们可给我看好了。”

    “老大第一次用御火符就成功了,不愧是老大,真厉害!”跟班拍马屁道。

    吴大壮更是鼻孔朝天,对许银花喊:“小叫花子,你包裹里有什么好东西?拿过来看看!”

    若是平常,以许银花的怂劲儿多半会言听计从,只在心中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但此刻她心情十分不佳,连带着那股怂劲儿都稀释不少,虽然害怕,但居然站着没动。

    吴大壮觉得脸面挂不住,警告道:“你再不过来,我可就要抢了!”

    许银花闻言将包裹紧紧搂在怀中,又后退一步,怯声道:“别、别过来,不然我就回家喊我阿姐来收拾你们!”

    从前这话倒是十分有用,算得上闻风丧胆,不过自从他们见识过五花八门的修仙者,加上许杏离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教训过他们,这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流子对她的畏惧便淡了。

    因此,此话一出,便惹来众人哄笑,还有人夸张地模仿她:“呜呜呜我好怕怕~有人要回家找姐姐~”

    “哼,别废话了。”吴大壮沉不住气,只想快点展示他的本事,“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尝尝厉害!”

    他拿着符纸,手中笨拙又缓慢的捏诀,每变换一个手势都要想半天。饶是如此,符纸也随他指挥,飘至空中。

    旁边一个跟班立刻上前,摊开一张纸,吴大壮照着纸上的口诀大声念道:“无形生行,无质生质;急寻火师,听我号令。燃!”

    “呼啦——”

    许银花怀中的包裹猛地着起火来。

    虽然只是一簇小火苗,但布料易燃,顷刻间就烧了个窟窿。

    这群人见状,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对着吴大壮马屁连天。

    许银花赶忙把包裹往地上拍打,企图将火扑灭,火势却越来越大。

    一个跟班道:“哈哈哈,老大,这人连符燃尽前火扑不灭都不知道,果真是个废柴!”

    “小叫花子一直都是这样啊,傻得叫人发笑。”

    许银花不管他们的冷嘲热讽,只着急灭火。她见扑打不成,便立即朝附近人家院中的水缸奔去,一抡手将包裹泡进水里。

    火终于灭了。

    许银花松了口气。

    那行人成功耍了威风,也看够了她的笑话,勾肩搭背去找别的乐子。

    许银花狼狈地回到客栈,在柜台后坐了一会儿,才默默打开湿透的包裹查看。

    花生糕虽然被水泡过,但晾晾应该还能吃。可怜这两件衣服,一件被烧了一整片胸前和袖子,一件被烧了衣摆。

    第一件以她目前的针线水平,暂时是没救了,许银花拿出针线篮,打算先将第二件的衣摆修补一番,应该还能穿。

    若是阿娘和阿姐问起来,她就说是客栈太忙,招呼客人时不小心勾到了桌角。

    正这样想着,穿针引线到一半,有人叩了叩柜台。

    “许掌柜,店里有玉米没?烤一个……”李怀舟看到她的神情一愣,“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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