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1

    许银花的人生只恪守三大原则——

    活着、开心地、赚钱!

    此时她坐在自己的掌柜椅上,抖着腿拨弄算盘,只觉人生已经圆满。

    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许印花忙挂起笑脸迎道:“这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对方是个青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行人,均身着飘逸白纱衣,腰间配长剑,似乎是修仙之人。

    “店里所有房间我们都包了。”他扔下钱袋道。

    许银花笑得杏眼都眯起来,收起钱袋心领神会:“明白,我这就安排人清场。”

    发财了!发大财了!

    最近是千渊道每十年举行一次的万象舆定阶大试,为期一月,六大洲的修仙之人皆要来此参加。许银花瞅准了商机,提前在千渊道山脚下开了间小客栈,等的就是这群外地来的冤大头。

    店里除了她和厨子之外只有一个杂役,叫陀螺,手脚不算麻利,说话也不利索。许银花只好亲力亲为,把原本零星几个客人好声好气地送走。

    天渐黑了,山脚集市烟火缭绕,车水马龙。傍晚的薄雾刚一起,店家便陆续将灯笼挂上,缀得这凡间星河点点。

    从集市尽头的石阶一路蜿蜒向上,目至山巅处,便是当世六大修仙门派之一的千渊道。

    无论凡尘何其热闹,尖峰上始终影影绰绰,道中高塔隐在雾林间,塔顶似有金光闪烁,叫山下的凡人瞧不真切,心生敬畏。

    许银花在门口挂完灯笼,刚驻足望了那山尖须臾,便有一位新客要进店。

    “客官留步!”许银花拦住他,挂起笑脸,“小店已经客满,请您另寻他处吧。”

    对方是个跟她年纪相近的少年,身量却高她许多,一身靛蓝色劲装,带着破败的斗笠,身形颀长。

    他啃着一串烤玉米,瞥她一眼,挑眉道:“真满了?”

    “真满了。”

    “我从街头挨家挨户问到街尾,皆是客满,你这儿已是最后一家,看来今晚我要露宿街头了。”他看起来十分苦恼。

    “这……”许银花犹豫了,哪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便压了声音道,“客官,不瞒您说,我这里面呀,住的都是修仙之人,可不把我们这些凡人放在眼里,您若不嫌弃就来小店偏房凑合一宿,进去千万别引人注目,明日一早悄声离去可好?”

    “甚好。”他点头笑道。

    “给您打八折,十六文钱。”许银花心里噼噼啪啪打着小算盘。

    “甚好甚好。”

    他给了钱,抬脚进店。

    许银花怕陀螺不会安排,正要跟进去,门口忽然来了一名布衣女子,抱臂靠在门栏上看着她。

    “阿姐!”许银花惊喜道。

    许杏离微微一笑:“银花,今日可有营收?”

    “有!等我回去再跟你说道说道。”许银花朝店里招呼了一声,便跟许杏离结伴回家去。

    她是第一次自己做生意,开客栈时原本打算吃住都在店里,阿娘和阿姐却都不放心,隔三差五来看她。

    “阿姐,你说这修仙的到底一共有多少个宗门呀?”许银花看着近日来越发多的形形色色成群结队的修仙弟子,好奇又新鲜,“有个客人说集市上每家客栈都住满了,可万象舆定阶大试的结束期限不是还有大半个月么,这天下修仙的人怎么像地里的蚂蚱一样多?”

    “你有所不知,”许杏离从人群中走过,表情却比许银花冷淡许多,显然她对此毫无兴趣,“这些仙门里不同的宗派也会排外,大多都是一个客栈住一个宗派的弟子,否则就要打起来。”

    “啊?”许银花想起她方才通融的那人,看装扮应该不是修仙者,更像江湖中人,或最多算个散修。

    何况他只孤身一人,那群宗门弟子若看不惯,赶他出去便是。

    应当是无事的。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许杏离忽然问道。

    “什么?”许银花一愣,手下意识摸到脑后一截稍短的头发。

    许杏离凑近,发现这截短发下还有几根蜷缩的长发,像被火烧过,是头发的主人剪掉焦发时遗漏了几根。

    “哎呀,今日烟囱总生不起灶,我帮他时不小心被燎了一下。”

    烟囱是她客栈里的厨子。

    许银花将烧焦的头发薅下来,下手毛躁,疼得嘶嘶吸气,鼻子皱在一起,有些可爱。

    许杏离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集市,绕山脚向西行一里路,便能看到一处村落。此村名为仙脚村,她们家便处在村中最荒芜偏僻处。

    家家户户点了油灯,小窗暖黄摇曳。

    到家时,母亲温如言正好做完晚饭,许银花帮忙盛碗,没忍住炫耀今天的成果。

    “阿娘,你猜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温如言忍俊不禁:“阿娘猜不出来。”

    许银花叉腰,哼哼两声,从怀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

    温如言和许杏离本也没有指望她能有什么出息,此时都有些不敢置信。许杏离看了半晌,问道:“你确定这里面都是钱,不是石头?”

    许银花愤愤地打开钱袋,将钱哗啦啦倒在桌上,叉腰挺胸抬头:“哼哼。”

    许杏离朝窗外扫了一眼,把钱收起来,道:“我宣布从今日起,你正式成为一名商业奇才。”

    “哼哼,”许银花十分受用,“是谁之前听说我要开客栈,就冷嘲热讽了我好几天的?”

    “你可别蹬鼻子上脸。”许杏离拿筷子戳戳她的额头,“赶紧吃饭。”

    温如言柔柔笑着看她俩拌嘴。家徒四壁,油灯轻晃,三双碗筷两盘素菜,却也温馨。

    饭吃到一半,院门却被砰砰敲响,急促催人。

    许银花预感不好,赶忙放下碗筷:“我去开。”

    来人果然是陀螺,他一路跑来累得气喘,断断续续道:“掌柜的,不、不好了,客人们打、打起来了。”

    许银花惊呼一声:“可别砸坏了店里的东西!”她来不及跟家中报备一声便夺门而出。

    许杏离对满脸忧色的温如言道:“我跟过去瞧瞧。”

    许银花的客栈连名字也没取,只挂了面旗子,写上“一家客栈”。

    她和陀螺赶到时,这面旗子已经倒挂下来摇摇欲坠,门口焦急的烟囱看到她像看到了活神仙。他又胖又矮,跛着脚迎上来:“快快!掌柜的,我可是尽力拖住他们了,你得给我加工钱。”

    许银花一听这话,顿时欣慰道:“谢谢你,烟囱,但工钱确实加不了,只能这个月多给你放一日假。”

    随后她往店里一瞧,差点当场昏厥,拽着烟囱的领子喊:“你管这叫拖住?!”

    店里的摆设七零八落,地上到处是桌椅的断壁残垣,一群人剑拔弩张,中间还有一只体型巨大浑身覆冰的灵兽寒银狮,龇牙咧嘴地大发威风。

    烟囱撇清关系:“我用了你买的清心符,对他们没有用啊,我有什么办法。”

    “你还浪费我一张清心符?!”许银花痛心疾首,“你知道它有多贵吗?!!它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啊!!!”

    说话间,店里的动静更大了,许银花听那声响,每响一声都如同砸在她的心上。

    可她毫无修为凡人一个,若是直接冲进去阻拦,怕是小命不保。唯一能慰藉的是她重金淘来的紫金琉璃瓶还健在,安安稳稳立在柜台上,须得找机会取出来,省得再殃及池鱼。

    店内空间本就不大,此时那一行宗门弟子持剑在左,唯有一人抱胸在右。寒银狮朝他怒吼一声,寒霜凛冽逼人,他却兀自气定神闲,弹了弹斗笠上的霜雪。

    他便是许银花之前通融的那人。

    古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今有十六文钱坑惨女娇娥。

    许银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要你报上名来你不报,让你离去你也不走,你若听不懂话,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为首的宗门弟子朝斗笠少年警告道。

    斗笠少年无辜眨眼:“各位大哥大姐行行好,在下真的只是路过的一介小散修,身乏体累借宿一晚罢了,实在不知贵派的规矩,竟是遇散修如同遇魔修一般大惊小怪。莫非是因为贵派太小,门中弟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

    “你!”宗门弟子气得剑都拿不稳了。

    斗笠少年又道:“诸位莫急,我有一个提议,可以让我们所有人都满意。”

    宗门弟子面面相觑,决定先听他一言:“说。”

    门口偷听的许银花三人也好奇地探出脑袋。

    “很简单,”斗笠少年伸出拳头,自信微笑,“我们石头剪刀布。”

    众宗门弟子:“……”

    许银花:“……”

    烟囱、陀螺:“天才!”

    宗门弟子大怒,再不与他废话,纷纷捏诀御剑,寒银狮也长啸一声,一跃而起。

    紫晶琉璃瓶就在寒银狮和斗笠少年中间,这一击必然会将其扫成渣渣。

    “我的琉璃瓶!”许银花大惊失色,扑了上去。

    仙门有一铁律,便是决不能以仙法伤凡人,否则逐出仙门。

    几名宗门弟子见状惊慌收势,却学艺不精乱了阵脚,剑在空中失控穿梭。寒银狮虽通灵性,但它蓄力在半空,难以再调整动线,只能埋头撞上来。

    顷刻间,小小的客栈里人仰马翻。

    许银花离得不远,抱住琉璃瓶闭眼缩滚在地,但求伤得不要太重。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金色屏障笼罩在许银花周身,寒银狮一头撞上去,“嘭”一声弹飞十余尺,眼冒金星昏倒在地,身上的寒霜缓缓褪去,变成毛茸茸一小只的形态。

    乱剑飞到许银花眼前,一时间铿锵作响,也尽数被屏障弹开,没了灵力加持掉落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向她身后的斗笠少年。

    一名宗门弟子警惕道:“你果然是个高手,说!到底是哪个宗门派来探我们底细的?”

    斗笠少年两手一摊,一穷二白,十分冤枉:“喂喂,我可什么都没干。”

    许银花腿都吓软了,见战火暂歇,赶紧起身,摆出一副掌柜和事佬的态度道:“各位客官消消火,消消火,有话好好说。既然咱们一边想图个清静不想外人打扰,一边呢,又只是想找个落脚处,那还不好办?我带这位斗笠小兄弟去柴房将就一晚,锁上门,让人在外面守着,绝不会打扰到各位仙者。”

    她端起笑脸询问为首的宗门弟子:“这样您可满意?”

    对方勉为其难道:“好吧。”

    “陀螺!”许银花蓦地高声喊,似是把悲痛都撒在这一声里了,“还不赶快带这位,祖宗,去柴房?”

    许银花话间偷偷剐了身后少年一眼。

    对方注意到她的眼神,迅速回以笑嘻嘻的挑眉。

    确是个狼心狗肺的,心间不放二两肉。

    偏偏耳后还传来一名宗门女弟子不满的抱怨:“就这么算了?师兄,你莫不是看人家掌柜生得一副好皮囊,一时心软不忍为难吧?”

    “哪有的事,休要胡说。”

    许银花看着走之前还雅致整洁的小客栈,此时已是满目疮痍,仰天默泪只想吐血。

    算了,仙门人她惹不起,还是收拾收拾,想想别的办法吧。

    她走出客栈,烟囱还在门口,正踩着石墩子,艰难地将掉下来的旗子挂回原处。

    许银花问:“我阿姐呢?”

    烟囱指了指街西边:“刚走。”

    许银花朝街头望去,正见许杏离纤瘦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雾中。

    她怅然道:“阿姐的修为又精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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