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月叹气，“我们无意伤你。你放了赭羽，自行回去吧。”
冥灵幽噬笑了起来，“你我之间的旧情，还不足我为你放弃这般好的元灵。琰月，你不必这般高看你自己。”
清虚道，“我们七神虽散，但不是死了。封住你的是我们其他五人之神焱，你以为没有赭羽便能叫我们无计可施了？”
“不可能！那老虎与死龟早不问世事！你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召来！”冥灵幽噬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他话音刚落，一威风凛凛的白虎与一庄严雄风的玄龟便从不远处踏云徐徐而来。白虎通体充斥着圣洁的光芒，白色的焱火如流苏一般从他的眉间凛凛向后，尖锐晶莹的獠牙使他不怒自威。
而玄龟则是脚踏蓝焱，一步一泉，蔚蓝如海的龟壳散发着蓝幽幽的光晕，呼啸间犹如山河奔腾。
“青霓翻遍了六界都未寻到赭羽，我便料到他去了窟魔山。今日若不是去请他们前来，怎会给你机会伤害我的人。”
琰月神情冷峻，眼中透出凌冽的寒光。
“哈哈哈哈。”冥灵幽噬发出了犹如地狱幽魂般的笑声，“为了这金羽，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琰月。”
琰月并未理会他，“不必废话，将赭羽交出来，自行回去窟魔山，便不伤你。”
冥灵幽噬又大笑起来，“呵！世间万物一旦幽噬做了契约，是无法撤出的。我有黒焱护体，但他可并未有神焱加身。他的躯体与元灵，即便我想把他还给你们，也无计可施。”
“你是幽噬之主，怎会不能控制它？”青霓吼道。
“呵。”冥灵幽噬冷笑一声，“我与它只是共生，都从未屈服。”
“冥灵，几万年过去了，你竟仍是如此恣意妄为，祸害苍生。”白虎尖锐的獠牙微微动了动，声音庄严且肃穆。
冥灵幽噬眼神凶狠，“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清虚神色不悦，看向青霓，“他所言不假，与幽噬作契是无法后悔之事。如今，我们对小羽也是无力回天。他自己选择了此路，便再无法干预。”
青霓不死心，“他既与幽噬作契，想必现在幽噬并未完成他所求之事。元灵还未被吞噬，若我们将他重新封印回去。小羽的元灵便不会被吞噬。”
玄龟上前，化作一轻扬神女，“青霓所言极是，只要幽噬未完成契约之事。赭羽的元灵便会一直在幽噬体内存活。”
几人互相交视，似是有了打算。
“阿姐，不要。”此时冥灵幽噬变成了赭羽模样，他向青霓哀求起来，“放我们走吧，阿姐。我求求你，我不想去那永无天日的黑暗之地。”
“小羽......”青霓眼神悲悯，“阿姐也不想，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阿姐，我只是想得到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是不想被任何人看不起......”他顿时恸哭起来，哭声犹如怨灵索命一般。
“你放心，小羽。”青霓安抚他，“阿姐会想到办法救你出去的，你忍忍，好吗？”
“不好！”他突然咆哮起来，面目狰狞，“我不要回去！”
“结阵！”清虚喊道，“不能被他跑了！”
赭羽开始发狂，周身的幽暗之气喷涌而出，对他们所设的结界猛烈的攻击起来。此时其他四人的神焱已经飞向了他的头顶，形成了一个阵型，眼色各异的焱火朝着赭羽袭击而去。
“阿姐。”赭羽顿时被灼烧地抱头扭曲起来，“我好痛苦，让他们......停下来，求......求你......求你了。”
“兄长！”青霓拉着清虚的衣袖，眼神哀求，“小羽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了神焱的伤害，会化成灰烬的呀！”
清虚看向其他几人，似是寻求他们的意见。
白虎与玄龟相视一眼，“既为上古神族，或许这便是他的天命。”
“不要！”青霓朝他们哀求道，“放他们走吧！日后......日后我们一定有办法将小羽救回来的！”
玄龟道，“幽噬今日既冲破窟魔山的封印，若放他们走，必将为六界带来灾难。青霓，需以大局为重。”
“不错。”白虎赞同，“神族各有自己的天命，他生来元灵薄弱，如清虚所言，事已至今，应是他的天命。”
青霓收回搭在清虚腕上的手臂，神情空洞，不再哀求。
“冥灵。”白虎看向仍在结界下挣扎的赭羽，“我们洪荒而生时便自带神焱，相生相克。而你的黒焱从始至终便是最厉害的，克制其他神焱。单打独斗我们并非你的对手，现下我们五人皆在此，难道不能再次将你封印？”
赭羽一瞬间变成了一团幽暗黑气，“你们神族素来忌惮于我。当年冥吟若不是比你们都强，岂会被你们视为眼中钉？”
清虚道，“他虽然最强，但身为神族，背弃自身使命，与你为伍。而你，一心只想吞噬六界。我们作为上古神族，自有使命维护苍生秩序。岂能容忍你们胡来？！”
黑气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疯狂地笑起来，“万物皆为刍狗，你口口声声都是天地使命。金鸾一族这般多性命皆拜你们神族所赐，作为神族领袖，你可有所作为？万物在你眼中不过微如草芥，你竟在我跟前谈论众生平等，皆有其命？！”
冥灵幽噬这一言好似击中清虚要害，他周身顿时泛起金色的幽光，“一派胡言！”他朝身旁几人示意，“勿须再与他多言，将他赶回窟魔山去！”
此时青霓体内的赤焱也终于向上升去，与其他神焱汇合。几人迅速列阵，恢复真身，张嘴体内的神焱筑成五道光柱与空中的阵印结合。有了赤焱的阵印光芒变得越来越大，将赭羽周身的幽冥之气逐渐淹没，直至完全消失。
冥灵幽噬并未挣扎，也未哀嚎。好似眼前的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一般，只是不断地发出令人颤抖的笑声。
须臾，神焱组成的阵型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五种颜色交织的光球，中间包裹着一抹幽暗色彩。周围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彩色的光球飘荡在空中，而空中的几只神兽也随之幻化成了人身。白虎化作一白衣男子屹立于空中。他身姿挺拔如松，容貌俊冷，不容直视。
清虚伸手，将光球引到自己掌心，正欲收下。白虎却道，“我与老五回去正巧会经过窟魔山，便交与我们吧。”
清虚听闻，只淡淡一笑，并未犹豫，将光球传到白虎与玄龟身前，“既然如此，便辛苦你与五妹了。”
白虎与玄龟二人并未多言，拜别众人后，径直消失在云层中。而后清虚朝身下扫了一眼，也消失在了天际。
地上的孔鸟族人对眼前的场景震慑的几近呆滞，他们从未想过此生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上古神尊尊容。直到琰月与青霓落下，才徒然回神。
青霓将明竹的羽伞收去，而琰月走到了我的身旁，将我半扶起。
“我们凤凰族将离开帝羽山，此处本是你们孔雀族的领地，现下将它归还于你们。”青霓的声音在琰月的身后响起。
“什么？！”孔鸟族人错愕，“帝羽神山竟然是我们孔鸟族的领地？！”
“往日你们族人在对赭羽上前铸成大错，今日他的下场对于你们多年所受的折磨，也算是因果抵消了。日后你们只需潜心修炼，与人为善，我凤凰族便会永世庇佑你们，”
青霓的声音毫无温度，音色中也听不出一丝对孔鸟族的歉意。我不禁朝她瞟去，想必赭羽的遭遇抵消了她心中对孔鸟族的歉疚。
孔鸟族人并未多说什么，他们灵力低微。先祖时期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无法过问与追究。如今孔鸟一族能得到凤凰族的庇佑，在其他羽族跟前是何其荣耀之事，他们又岂会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对青霓朝拜，恭送她离开。
我心中惨淡一笑，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琰月抬手给我输送灵力，他温声道，“我带你回去。”
我倚在他怀里，将他拉住，“我回不去了。”随后偏头看向祈福塔方向，“游......游稽。”
“他受了些重伤，但未伤及根本，无大碍。诸毗与后谓很快就到了，他们会带他回去。”
“那便好。”我眼睑变得沉重起来，阖目了片刻才缓缓睁开。我微微抬手，将手伸向琰月，“我的金羽冠翎，赠予你。”
话音刚落，金羽冠翎便安然躺在了掌心，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他沉默了片刻，才将金羽冠翎接下，“既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收着的。”
我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体已也越来越沉重无力，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带......带我去幼时......的部族......看看......可好？”
他点头，双眸柔如秋水，“好。”
幼时与族人生活的地方如今已经荒芜萧条，如同废墟。琰月抱着我，带着我在无比熟悉的村落里缓步走了一圈，最后来到我幼时时常玩耍的溪水旁。
他抱着我，坐在树下，静听溪水缓缓东流。我听着溪流的声音，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如此恬静的时光，我竟好久都未有过了。看着溪水潺潺奔流，眼前的画面竟变换到了几百年前。明漓，明竹与我在溪边嬉戏玩闹。我阖目，一滴泪珠从眼角缓缓滑落。现下我终于明白当初他们所谓的真相残忍，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大梦初醒后，阿爹，阿娘，明竹，明漓都好好活在世间，安然无恙。
“能这般死去，我也无憾了。”
琰月声音微沉，“你不会死。”
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微微抬手，想要去触摸他的脸颊，可指尖刚触摸到垂下来的发丝，又收了回去。
“当初承诺阿娘要侍奉在你身边，如今......如今也做不到了。”我的气息变得愈加微弱，“如果有来世......”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掌心贴上了脸颊，脸颊的冰凉顿时从我的掌心传来，“会有的，阿炩。”
我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再看不清任何事物，嘴中喃喃起来，“有来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