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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动心

    他看向我,瞳仁里的光熙被释灵令映衬得极温柔。

    我看向阿娘,她正满眼慈爱地注视着我。虽然只是影射在神像上的光影,对我来说却是那般得真实。

    我扬起嘴角,对阿娘开心一笑,像幼时那般。

    “放他们离去吧。”我对游稽说。

    这是阿娘的遗愿,我纵是撕心裂肺般地不舍也要为她完成。

    “也算是为我们与凤凰族之间的恩怨做最后的了断。”

    “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阿娘瞑目哀叹,“当年他们囚我们,如今焱神囚他们。焱神也算是替我们金鸾族报了这世代深仇。阿炩,你定要铭记他对我族的恩情。”

    “我知道了,阿娘。”我点头,“此生我会侍奉在他左右,偿还他对我族之恩。”

    “嗯。你留在他身边,阿娘也放心。”她安心点头道,“既如此,便放阿娘去吧。”

    我看向游稽,泪珠划过脸颊,“放了他们吧。”

    “你可确定?”游稽瞳眸深邃。

    “嗯。”我点头,虽然声音哽咽,但内心从未如此刻般坚定过。

    “好。”游稽淡笑,手腕轻轻上扬,掌心中的释灵令便朝空中飞去,直至灵銮殿塔空中。

    殿内顿时金光迷茫,随着释灵令散发出的一圈又一圈的光波,神像四周慢慢溢出一缕又一缕的金丝飞快朝塔顶逃窜而去。

    阿娘的灵识虽然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可此时她坚定且从容的神情在我的瞳仁中却越来越清晰。

    我俯身朝神像跪下,一下,两下,三下。额头与地面的撞击声在空荡荡的塔内异常得响亮。

    “阿炩。”阿娘慈眼看我,“阿娘走了。”

    随着最后一丝元灵离去,阿娘的灵识如散落在空中的星辰。微风拂过,荡落尘埃。

    我起身,转身朝微风掠过的方向眺望而去。阿娘,阿爹,你们终于自由了。

    游稽上前扶我,“你可还好?”

    “嗯。”我浅浅一笑,“还好。”

    他伸手朝我有些红肿的额头探去,“让我看看可有磕破皮。”

    我抬手将他即将触及到我额头的手捏住,“无碍,只是红肿了些。”

    他有些讶异,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才缓缓收回,“你可是还在气恼我?”

    我摆摆头,淡笑,“不是。我现下心中对你们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会气恼?”

    “好吧。”游稽道,“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你也知道了你想知道的真相,一切皆算圆满。”

    我轻叹一声,“还算吧。”

    虽然真相颠覆了我对曾经琰月的怀疑以及心中的憎恼,但也完全颠覆了我几百年来的认知。原来你亲眼所见的和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那些你身边看似对你充满好意和善良的人也许身后正藏着利剑。而那些被孤立独行的人,被众人唾弃之人或许却真正地心地纯善。

    此刻我明白了他们所言的真相残忍是何意。

    我与游稽同迈出灵銮塔,我抬头望向头顶湛蓝无垠的天空。就像阿娘所言那般,我想此刻,我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经历过极度的悲伤之后,我的心却异常的平静,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我深叹一口气,紧跟上已经走得有些远的游稽。此时西山的结界已经全部解开,我们不用再绕路,直接沿着两山相接的路往回走去。

    “如今你已经知道灭族真相。”游稽道,“日后有何打算?”

    “听阿娘的话。”我道,“留在千灵山。”

    他笑道,“甚好。”

    我朝他微微一笑,“我也挺喜欢这里的。从前对琰月有误会,因此才不愿在他的地盘上多留。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可笑。”

    游稽道,“不知者不罪。主上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见气的。”

    “我知道。”我垂眸。“他若是与我计较,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提及此我心下更有些堵塞,忆起初见他自己竟对他那般不尊敬。

    “好啦。”他宽慰我,“你心性纯善,即便最初对主上有误会,也未受人挑拨,做对他不利只是。所以不必再感到愧疚。”

    “嗯。”我点头,只得似他那般进行自我安慰。

    “对了。”我突然想起阿娘的话,“琰......焱神当年被关在窟魔山,诸毗应当在想办法救他,怎会赶去帝羽山救我们?”

    “是主上的吩咐。”游稽道,“主上被关之前嘱咐我们勿要去救他,让我们看着帝羽山的一举一动,因此诸毗才能赶去帮你们。只是那日正值我外出,因此我赶去时有些晚了。”

    琰月竟早知道我们会反抗,看来我的猜测不假,他与我们金鸾族有更深的渊源。不然当年阿娘怎会不去找阿爹,而是转道去了窟魔山,献出了自己的冠翎,又将我托付给琰月。

    她怎知琰月是信守承诺之人?她怎不惧琰月得到冠翎之后不会因此做伤及六界之事?

    “你在想什么?”游稽见我沉默不语,问道。

    我淡淡一笑,“我在想为何焱神会对我们金鸾族如此特别关照。”

    “你不会是又觉得主上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冠翎吧?”

    若是从前,我定会这般想。

    “没有。”我白了他一眼,“他若是想得到我的冠翎,这么多次,随便哪一次都可以我性命甚至我阿娘的性命与我交换。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如此便好。”他松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以他的地位和神力,为何会对我们金鸾族之事这般上心。难道......”

    “难道什么?”游稽好奇问道。

    “难道当年他与神族大战的原因是因为我们金鸾族?”

    “啊?”他比我还惊讶,“当真?”

    “......”我摇摇头,看来他对此事并不知情,“我只是猜测罢了。”

    话音刚落,我们已行至北山冰泉处。

    “除了诸毗,我与后谓都不知道当年神族大战缘由。主上也不让我二人询问,因此便未曾多想国。”

    游稽思衬一番,“你这般说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倒真是围着你们金鸾族的。”

    我正欲开口,后谓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你们回来了啊?”他朝我们走来,“主上见你们去了许久未回,让我去寻你们呢。”

    我浅笑,“我们说了几句话,耽搁了。”

    “快进去殿里吧,主上在等你用膳。”他道。

    我朝游稽交换了个眼神,便跟着后谓朝寝殿走去。

    琰月背倚卧榻,正侧托着头在桌前翻阅书籍。背后万千缥缈云层做衬,身前缕缕青丝为影。

    “回来了。”他见我远远走来,放下手中书籍,眉眼轻淡。

    “嗯。”

    我款款走近,于他对面坐下,案上已经摆上了琳琅满目的菜肴。

    “听游稽说你喜欢人间的食物,便让诸毗准备了些。”

    我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精雕的檀木书案,旁边月牙形状的书架与书案相连,倒是别致得很。

    “我平日爱在此处看书,因此也常在此用膳。”

    我抬眉对他浅笑,“此处风景甚好,背倚浮空,有闲云野鹤作伴,别有一番景致。”

    “你若喜欢此处,日后可常来与我一同用膳。”

    我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吧。”

    他抬眼,“怎么?害怕我?”

    “不......不是!”我慌忙解释,生怕他误会,“你......你不是不喜欢被打扰么?”

    “不错。”他道,“因此你在我身边需安静一些。你初涉世间,有很多事物需要学习,跟在我身旁,我一一教你。”

    我下意识便欲再次拒绝,我已经承了他太多情了,根本还不清。但转念一想方才答应母亲要报答琰月对金鸾族的恩情,便微笑应道,“好,我会尽量不烦你的。”

    他眼睫微挑,好似有一丝意外,片刻间又转为淡淡的浅笑,“尝尝这些菜肴可合你口味。”

    我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送进嘴里。竟是我从前在什密山吃到的蜜汁酱鱼!

    他见我神色惊喜,方才放心地提起筷子。

    “果然不错。”他道,“人间的食物虽与我们无益,但与舌尖和唇齿之间的碰撞却是妙不可言。”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一旁的茶盏敬他,“尊上,感谢你为我们金鸾族以及我所做的一切。从前是我不懂事,有很多冒犯之处。而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仅未加怒于我,还对我这般好。小女子感激不尽。日后愿留在千灵山为您鞍前马后,当牛做马。”

    他轻笑,将我抬起的双手缓缓抚下去,“你这一套,看来人间的话本没少看。”

    我不好意思的骚骚头,“......你怎么知道?”

    他仍接过我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日后如往常一般,唤我琰月。我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是为了你们金鸾族,因此不必过于感激我。至于你的去留,游稽已经告诉你了。去向何处留在何处皆由你自己。我与你母亲有约在先,即便你不留在千灵山,我也会护你周全。”

    我另沏了一盏茶,拱手敬他,随即一饮而尽。此刻心中对他的感激汇成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盏茶中一一道尽。

    “今日你放了凤凰族的元灵,可会后悔?”他抬眼看我。

    “不会。”我提起筷子,尝了尝其他的菜肴,“既然母亲已无意于人世,留着他们的元灵只会给千灵山带来不断地麻烦。”

    “凤凰族可以以你们的元灵为食,以你的精血为补,反之你们也可以。”

    我抬眸望向他,他眸色深不见底,也正注视着我。

    “但那样我岂不是变成与他们一样,轻易将他们性命践踏在脚底?”我轻叹。

    “阿炩。”他也微叹,“你还是太过天真了,你可知一千年才能孕育一只金羽鸣雀的代价?”

    他第一次这般温柔叫我,我一瞬间怔住,手中的筷子也停在菜肴上空。我望向他,他的眼神告诉我并非是我知道的那样简单。

    他放下手中双筷,凝视着我,眼眸中泛起几丝怜悯与惋惜,“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精纯的血液是你牺牲你世代的同族所换来的,因此因果循环,这昂贵的血液也会给你带来无法拯救的危害。”

    “什......什么危害?”我心脏登时跳漏了一拍。

    “你的血液太过精纯,无法吸收外来的任何法术与灵力,因此生命脆弱,且无力自保。”

    “那......”我望向自己,“那我现在是如何拥有法力的?”

    他正欲开口,我登时如醍醐灌顶,“是......是你的灵力?”

    没错,他微微颔首,“我向你体内输送了大量的灵力,有我的灵力为基础,你才能习得一些自保的法术,但......”

    他突然咳了起来。

    我慌忙起身,给他斟茶,替他抚背顺气。

    “但你无法习得上乘法术,面对神族和灵力高强的魔族妖族,便不堪一击。”

    我的心登时沉入深海低处,原来这才是他为何要将我留在身边的原因,原来高高在上的焱神此处虚弱不已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惧怕虚阴之气,而是给我渡了大量的灵力才抵挡不住虚阴之气。

    “对不起。”我埋头,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轻抚我的手背,“我无碍,你不必自责。”

    他总是有读心术一般,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他微微抬起身子,俊朗的双眉之间耸起几座山脉,“一切皆是因果,你我之间没有亏欠。”

    我不明白他将的话所谓何意,为何皆是因果?凤凰之罪,金羽之祸跟他有何关系?看他身子欠佳,我并未继续追问,待他恢复再问也不迟。

    他陪我吃了几口,诸毗便进来带他去吃药疗伤了。在我死皮赖脸的恳求下,诸毗才不情不愿地同意我侍奉在他跟前。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琰月疗伤的样子。他静静地坐在冰泉中,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上密布着从冰泉腾腾升起的雾珠。诸毗坐在他身后,给他不断地输送灵力。他额间冒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将他的鬓发浸染了个透。朱唇碧眸,剑眉星目,我从来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一时间又看得险些出神。

    疗完伤后,我与诸毗伺候他服下汤药,他便阖目躺下了。诸毗知道我内心有愧,因此当我提出替他看着琰月入睡也未拒绝我。在详细交代完注意事宜后,便离去了。

    遵循着诸毗的交代,我每半个时辰便更换一次寝殿内的沉香,而后就紧紧守在琰月的塌前,生怕他有所不适。刚入睡的一柱香,他双眉紧凑,睡得并不安稳。足足过去两个时辰,眉目才舒展开来,终于睡得沉了些。

    我正坐在他塌前,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发呆。突然好似有流星砸中天灵盖一般,脑中灵光乍现,我倏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我伸着脖子四下打望了一眼,琰月并未有收集兵器利刃的习惯。但好在我观察细微,想起白日与他用膳时书案旁有一把很小的匕首,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做贼般地翻找了好一会,终于在一堆书籍下面将他找到了。

    我碎步回到琰月塌前,既然我的精血对神族滋补,那为何不给琰月喝点儿?这样他便能早些恢复,我也减轻内心的愧疚。

    我看着微弱反光的匕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里也忍不住赞叹起自己的聪慧。我俯上身去,凑近琰月,然后提起匕首便美滋滋地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一道,将已经往外直冒鲜血的口子对准他的唇瓣。

    手腕才刚到嘴唇上空,便倏地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握住。琰月蓦地睁开双眼,眸子冰冷地看着我。

    我好似做贼被抓个正着,连忙虚心赔笑,“那个......我的血挺多的,给你喝一点儿没事。”

    他右臂一用力,便将我从床榻旁掀到了床榻内侧。他另一只手对着我的手腕伤处一挥,刚溢出的鲜血便收了回去,伤口也立即愈合如初。

    他将手缓缓松开,身子朝床榻边缘挪了挪,缓缓合上双眼,“不许再有下次。夜长,你就在里面休息,我有需要会叫你。”

    我眼珠左右轱辘了一眼偌大的床榻,他就睡在我身旁。虽然我们之间隔着一碗水的距离,但我还未跟男人同寝过,我小声嘟囔道,“不......不太好吧。”

    我说着便朝床沿挪去,手刚摸到他腿附近,他抬手一挥,屋里的灯便全灭了,“我是病人,不能睡地上。你若介意,下次便不用来陪着我。”

    我僵在漆黑一片中,思量了片刻还是选择躺下吧。于是照着原路摸索回去,缓缓躺下。

    不一会儿,琰月均匀的呼吸声在我的耳畔起伏。我脸颊登时通红,呼吸停滞,心砰砰地跳起来。片刻,他动了动,好似侧身了。

    我以为他侧身背对着我,才终于吁了口气,轻轻深呼吸起来。

    “你为何心跳这般快?”

    他说话的气流在我的脸颊划来划去,我吓得身体僵直,一动都不敢动。

    他抬手朝我额头探去,“可是身体不适?”

    眼前虽然漆黑一片,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脸离我的耳根不过一厘的距离。

    我下意识的朝胸前薅了薅,想拿褥子将我已经红的熟透了的头盖住。

    他浅笑,将自己身上的薄被挪了挪,给我盖了些。

    “夜里凉。”

    我双手仍僵在薅被褥的动作,动都未动。

    不一会儿,他均匀的呼吸声又在我的耳旁想起。须臾,确认他熟睡后,我才缓缓将手放下来,搭在薄被上。

    琰月喜静,北山不似我的山头夜里有虫子的啼鸣,此处的夜静寂连他的呼吸声都一声声地波动着我的心弦。夜风吹着门前与窗前的纱帘徐徐作响,我盯着漆黑的且灼热的空气,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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