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平教经邀战一事已过去数日。日子一天天过去,终是逐渐接近了约定的期限。

    对于住在鞍马山的遮那王来说,上京并不简单,源氏末子之名可不能被人发现。因此她在鞍马山的东光坊内静待着上京的时机。

    春玄不久带来了破戒僧的信息,原来那破戒僧将目标锁定在平家武士身上,但凡遇见他,都会被他夺走刀剑,所以平家武士才会战战兢兢。

    平家人安稳日子过了太久,掌权太大,武士没有对手,一部分学着贵族一样赏花饮酒,硬是做些与武士不相关的,沉溺在和平的镜花水月之中,忘了武士道,于是除了腰旁的刀剑锐利依旧以外,性子也就自然胆怯了。

    欺软怕硬则是这些平家武士真实的写照。

    然而其中也有例外。能登守教经与他率领的部下一直执着地追逐着弁庆。据说他是一位骁勇正直的人,拙于诗词歌画,天性好强,所以就一心追寻强者,与其一决胜负,以完成生涯的目标。

    平家之中,能真正称得上武士的,也就教经了吧。

    听完春玄的话,遮那王朝外望了眼,提醒道:“有人来了。”

    “你的耳朵还是这么灵,我半点声音都没听到。”春玄说着,随她一块儿看去。

    一个僧人推门而入,身后站着一名两人都不认识的男人。

    僧人名为觉日,是遮那和春玄的监护人与师傅,两人十分尊敬他。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吉次阁下。”觉日说道。

    于是吉次信高简单介绍了番自己黄金商人的身份。他每年都会来京都卖奥州产的黄金,而那奥州是与源氏渊源颇深之地。遮那的曾祖父八幡太郎义家还是陆奥国守的时候,曾参与过那里的抗争。

    人们都说,奥州能有今天,都是源氏之祖八幡太郎的功劳。

    遮那王听了吉次的说明,稍显吃惊。她知道源氏和奥州的渊源,但没想到如此夸张。

    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吉次接着说:

    “哪里哪里,治理奥州的藤原氏从未忘记这份恩情。八幡太郎大人的名讳代代相传至今。因此,能见到源氏公子遮那王大人,我深感荣幸。”

    春玄困惑道:“你对源氏给予如此高的评价,对当今天下不太合适吧?还是说你有其他用意?”

    遮那王看了眼春玄,提醒他的话锋太过尖锐。他在担心吉次会利用源氏之名做些什么。这时觉日说明吉次是他的客人后,两人才终于放松下来。

    于是春玄对吉次低头道:“……是我失礼了。”

    “哪里,是我考虑不周,有失礼数。而且也不知道是否隔墙有耳。”

    吉次笑道。

    于是觉日说:“你们记好,吉次阁下会在鞍马寺滞留几日,期间,我也会回到正殿。在那里有要事谈。让你们与吉次阁下认识,是为了你们好……或者说,是为了源氏。”

    遮那沉默下来。从小到大,“为了源氏”这类似的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自知责任之深重,然而也因此迷茫着。今已是平家的天下,源氏的子嗣死的死,散的散,而她的兄长——源氏栋梁源赖朝被平家流放至了伊豆。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人依旧期盼着源氏能东山再起。大约是厌烦了平家的暴虐吧,她源氏末子一名在百姓间还算是有名,因此人们将希望给予在了源氏身上,盼望着他们能带来一个新世。

    遮那在思考过后,知道自己能受到照顾也是有源氏的缘故,也不可能逃出源氏的责任,因此决定要以源氏之子的身份面对一切。

    即便依然迷茫着,但她依旧选择了前进。而不安埋在了心底,悄悄发芽。

    她深知自己尚不成熟,但必须以源氏后人的身份坚定向前走,这才是武士的做法。

    吉次说,若是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定会相助。

    遮那便说:“那我想问问京都街上的事。听说有人在城中闹事。”

    这商人既然在城里行商,理应了解传闻,遮那问这事儿也就不奇怪了。

    觉日严肃地看着遮那,未曾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对京都的事情感了兴趣。

    “听闻京都人民过得战战兢兢,一想到他们正担惊受怕,我便十分在意。”她接着说,看向觉日的目光。

    “喔,不愧是源氏的公子,想法非同一般。”吉次笑道,“没错,正如您所说。京城中,每晚都有破戒僧出没,抢夺武士们的刀剑。那人身材高大,十分强壮。听说凡是遇上他的武士,刀都被他夺了去。不过他夺的都是那些盛气凌人的平家人,也就有民众为他喝彩。”

    遮那王点点头,此人和春玄告诉她的消息一致。

    很快,一个大疑问占据了她的脑海。遮那不由脱口而出:“那破戒僧为何要夺他人之刀,又有何目的?”

    “听说那破戒僧出现在带刀武士面前总会自报家门——‘在下武藏坊弁庆,意欲请愿于此夺刀,若珍惜性命,就将刀留下,速速离开’。”吉次回答道。

    遮那蹙眉呢喃了句那破戒僧的名字。她想起那夜平教经自信满满的表情,不禁为接下来的比试捏了把汗。

    “而且,听闻他曾是比睿山的人,因破坏规矩被放逐出寺。”吉次接着补充道。

    觉日遗憾似的叹息说:“原来是比睿山的僧兵啊。佛门中人误入歧途,真是感慨。”

    春玄思索道:“曾是比睿山的僧兵,整夜游荡在京城,还是无比强大的壮汉……就是他不断夺走了武士们的刀剑……若只是平家人被盯上倒好,就怕不知何时连普通人也会遭殃。”

    遮那沉思了一会儿,心想:无论那厮有过什么样的请愿,以暴力夺取他人刀剑还是太过分了,这件事必须有人出面解决,就算不和那平教经比试,为了百姓,也应当去调查清楚。

    这时,吉次笑了声,将遮那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头一看,见商人一副温和的笑脸。

    “您竟然愿意去了解这世上俗事,真是了不得!”

    本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却听见他这句夸赞,遮那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没那么了不起。”

    “您太谦虚了。不过,我很荣幸能与名声远扬的遮那王大人当面交谈。”吉次说,“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有个提案想请示您。”

    “什么?”

    “遮那王大人,您可愿亲自前往奥州平泉一趟?”

    “……奥州平泉?”

    “是。那里与源氏渊源颇深,占地幅员辽阔,希望您能亲临平泉看一看。”

    春玄听到这里惊讶地叫出了声。平泉离鞍马山之远,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抵达得了的,而且路上势必要经过山崖,也就免不了遇见山贼,又不知道那平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能让他放心呢。遮那则是轻轻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出口,先等吉次说完。

    于是吉次对春玄道:“您会对此事有所戒备也不奇怪。但我只是在为遮那王着想。平泉位处东北,远离京都,也许常被当做蛮夷之地,实则不然。那里的都城宏伟壮丽,与京都相比毫不逊色。并且,我方才也提到过,那片土地的人们都不会忘记源氏的恩情。”

    遮那点点头。

    若是去到那儿,想必平泉的人都会欢迎吧。对她来说可以算是个好地方,京都已经不能长久待下去了,毕竟在平家眼皮子底下,身为武士她也无法大展身手。

    “此外,地方上累计了很多对平家的怨气,希望推翻平家政权的声势高涨。平家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倘若地方上的权势想与源氏公子合作,必然会威胁到平家。到时那些性急的平家人,不知道会对遮那王大人做出什么事来……”

    遮那闭了闭眼。她不惧怕平家,武士不会害怕任何事物,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于是她下意识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口,引得三人视线纷纷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平家势力强大,若是他们连我这样身居深山的人都要小心提防,那还有何畏惧。”

    “您真了不起啊。那么您的意思是,随时都可以完成大愿?”

    听到吉次这话,遮那王倒是犹豫了。她本意里还是不愿挑起战火的,否则又将会有无数百姓遭殃。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于是春玄说道:“吉次阁下,非常遗憾,并非如你所想。遮那王会这么说,只因为他是个有大气量的人。他想说的……应该是不惧怕,但也没有开战的必要。”

    “世间存在着拥有力量的人必须去做的事,遮那王,你最好有所觉悟。”觉日沉声提醒。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脉注定了这一生都将不平凡。自由起,觉日便一直提点她要有所觉悟,一个天真的孩童就开始背负责任实在是难以喘息,这点她到能自我疗愈,可令她于心不忍的还是百姓安危。

    讨伐平家,天下必将大乱。

    只要她老老实实生活下去,不去振兴源氏,百姓就无需遭到战火袭扰,也就不会发生悲剧。遮那王心想着,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觉日说她留在鞍马寺实在是屈才,原本见到她的时候以为只需要教她求生之道即可,可人各有天命,不被世间左右。既然流着源氏的血,也就有责任不让源氏蒙羞。

    遮那王勉强地笑了笑。如果她是个男人,她会当即认同师傅的话。可这世间女人有几个能肩负如此重任呢。

    她的母亲常盤御前将她托付在鞍马山,为了她屈于平家,不惜成为平清盛之妾。女人在这世间,大抵只能随波逐流了吧。

    在谈完话后,遮那决定还是先应付近在眼前的问题,于是同春玄出发去了京都。

    成功抓到那武藏坊弁庆,平教经那厮也就不会为难她什么了吧。

    春玄为她披上披衣,提醒她决不可让平家人知道她的容貌。光平教经那一人就足够应付了,要是其他平家人知道源氏末子的样子,难免会引发什么乱子。

    遮那和春玄从小一起在鞍马寺长大,是青梅竹马,所以两人也都十分爱惜彼此。无论何时,他都会站在遮那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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