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国丧断断续续持续了大半个月,沈思莫每日宫中府邸两点一线,到了府邸便是要一个人待在一处不允许有人贴身伺候。

    丧礼结束的第二日沈思莫再次入宫,直奔最深处的那一座宫殿。青乐公主坐在花园内,手边摆着一壶茶。

    已经开春,暖阳照在她的身上似是镀了一层碎金,她正翻阅一本地方游记津津有味地读着。

    “沈卿来了啊,快坐吧。”

    青乐抬头便看见站在门外的沈思莫,他今日没有穿着官服,而是身着一身白色暗纹长袍。青乐喜静,并未叫太多人贴身伺候。皇帝为了弥补她特意建了这所园子,四季都有鲜花盛开,郁郁葱葱,到了秋季更是红枫遍地,自成一景。这所园子坐落在深宫之内,就算是嫔妃都鲜少往来,路过此处时脚步都下意识轻一些。

    “公主今日传唤在下可是有什么要事?”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只是找你来叙叙旧。”

    青乐拿起桌上的折扇展开一角,扇面上绘制着一副红枫图。

    “母亲和皇祖母走之前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想,这些话对你来说时十分重要的。在此之前,你的夫人有东西转交给你。”

    说罢,一名侍女双手托着一个包裹走了上来,呈在沈思莫跟前。沈思莫接过,打开,是一个红玛瑙手串。

    “我的东西我就先拿走了,这串手串应该是给你的。”

    青乐不知从哪里拿出半个鱼符。

    “那在下就先谢过公主了。”沈思莫不做作痕迹地将手串放进袖子内,“刚刚公主说那些话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不错,有关老平南王与陆大将军殉国的真相。”

    “真相?”

    “李氏,陆氏和沈氏的真相。”

    沈思莫盯着青乐,冷冷开口:“我如何能信你?凭你是公主?”

    青乐觉得好笑,说:“要是旁人这么对我说话早就不知道黄泉路上走了几百回了,你刚刚问我凭什么,我要是说凭的是我这张脸呢?”

    这张和陆南舒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脸。听到这里,沈思莫彻底冷脸,转身就要走。

    “沈思莫,我不是陆南舒,但是我可以是陆南舒。”

    青乐站起身,此时一阵东风吹过,她紧了紧衣衫,随手拿起身旁石凳上的剑。沈思莫转过头来,看着她手中的剑,笑,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是吗?那就把我的青青还给我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思莫。”

    宫殿内,喘息声此起彼伏。

    “青青。”

    “思莫。”

    沈思莫俯下身咬住她的下唇,青乐痛呼出声。

    事后,两人躺在塌上。青乐支起上半身去咬沈思莫的下巴,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青乐的?”

    “国丧那日。”

    “这么早?”

    沈思莫再次挤进她双腿之间,“青乐”推开表示拒绝,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说:“这里还是有点疼。”

    二人视线再次对上,这之间有爱有遗憾。

    幸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沈思莫并未在宫中久留,出了宫之后策马向陆府奔驰而去。陆府经过这般磨难之后已显示出颓败之感,以往的那个陆府仿佛是黄粱一梦。沈思莫跳下马将缰绳交给跟随的小凳子,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陆府院内一个人也没有,庭院内的花草树木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去照料已经枯死大半,但似乎是因为春天的到来,在一片衰败之景中也有着翠绿的生机。

    穿过回廊,沈思莫推开一座偏房的门,门并未上锁,吱呀一声便打开了。这座偏房原是陆氏一位娘子的住所,这位娘子走得早又没有个一儿半女这所偏房便一直空置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几乎见不到它原本的面貌,蛛网随处可见,窗户上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陆南舒的兄长陆北昭自从接管了陆氏之后,一向提倡节俭,府中的吃穿用度一应遵从普通官宦人家的规矩,除了被抚养在宫中的陆南舒几乎无一例外。陆北昭曾经对沈思莫说要管理好府邸不仅仅是家中妇人的责任,作为一家之主更要以身作则,过于铺张浪费必会颓废人心,如今这样省下来的前来还可用于军中,可谓是一箭双雕。

    沈思莫用袖子揩去书架上的灰尘,又伸手朝里面掏了掏摸到一个隐藏把手,用力往下一拉。墙壁之中开始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整面书架开始分开,扬起一大片灰尘。书架后的墙壁完全暴露在沈思莫的眼前,与其说那是一面墙壁不如说那是一面布满机关的门。沈思莫拨动了几个按钮,不一会儿折扇沉重的门向两边打开。

    一条暗道呈现在眼前,两旁点着烛火,一直通向深处。沈思莫向深处走去,越往里边走空间越开阔,一直走到尽头依旧是一扇门,一扇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木门,沈思莫扣了扣。

    “何人?”里边传出不算清楚的男声。

    “是我。”沈思莫回答。

    “请进。”

    有人送里面为沈思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躺在榻上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和另一名看上去十分魁梧的男人,刚刚给沈思莫开门的正是他。

    魁梧的男人朝着沈思莫简单的行了一礼,道:“将军。”

    “沈叶,陆将军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陆将军今日已经用过药,脓水少了很多。”

    沈思莫朝着沈叶点了点头,转身来到陆北昭榻边。昔日神勇威武的定北将军如今竟是如此孱弱,不堪一击。

    “北昭兄。”

    “思莫,你来啦。外面情况还好吗?”陆北昭试图支起身子,却是无济于事,沈思莫和沈叶见状赶忙上前扶住。

    沈叶拿过一个鹅绒靠枕枕在陆北昭颈间,好让他感到舒适些。

    “谢了。”

    沈思莫拉过一把椅子,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诏书,与寻常诏书不同的是,这卷诏书的底面是用黑色的绣线绣饰,且没有寻常诏书上的五爪坐龙纹。

    沈叶和陆北昭一眼便认出,惊讶道:“这是密诏?!”

    “不错,当初我拿到的时候也是如你们一般。”

    沈思莫回想今日在宫中的行动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整件事情里有太多不可控的未知因素,一旦一个环节掉链子整件计划便无法实施。

    沈叶,陆北昭,沈思莫三人一同打开了这卷黑色的诏书。沈思莫看到第一行字时瞳孔骤然收紧,陆北昭与沈叶二人更是捏紧了拳头,越读下去,三人的面色越发惨败。他们有设想过诏书的内容该是多么骇人听闻可未曾想竟到了如此境地。

    三人没有一个人再开口,他们沉默着,企图重新构建自己的神智。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份诏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公示于天下,届时对于朝政对于百姓无疑是一场灾难。

    沈思莫想到自己第一天接过皇上任命诏书的那一日,他从那日开始完全接管了平南沈氏一族,这么多年来为朝廷为百姓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战场上多少次他沈思莫包括陆北昭都险些丧命,自己麾下的战将们走了一批又一批,千百年来为了守护大周多少士兵血洒战场,沈氏陆氏以及其它将门世家不遗余力地培养一名又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却都如昙花一般瞬间凋零。

    李氏高座于庙堂之上,天下的江山归他所有。

    这江山却是无数百姓无数将领打下的江山,如今李氏却想亲手将他们推入地狱,不,这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往日神勇的陆大将军如今只能像个废人一般在这难见天日的犄角旮旯里苟活

    “哈哈哈哈哈.....”

    陆北昭歪在靠垫上,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陆北昭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黑血,沈叶赶忙上前查看。

    “陆兄!”

    “无碍。”陆北昭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接过沈叶递过来的帕子揩去嘴角的血迹。

    陆北昭喘着气,又靠了回去,将手中的诏书还给沈思莫。

    “如今该怎么办?”沈叶询问,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沈陆二氏如今的命运系在了一起,共兴共亡。

    “陆兄,如今的陆氏军还遗留多少?”沉默良久,沈思莫开口。

    陆北昭闻言,顿了顿抬头望向沈思莫。

    “不多,你是准备.......”陆北昭回答道。

    沈思莫将密昭重新放回袖袍之内,说:“现在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吗?太后虽然以性命保全了沈家,但毕竟沈陆二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不可分割,陆氏如今陨落沈家难以独活。更何况你我心里都清楚,李氏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世道沧桑,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谋求一条活路,陆北昭,沈思莫,他们更是如此。

    “李氏想要的是整个沈家,薛家,陆家。”

    “是啊,三王鼎立,薛家作为驸马门第断不可能封王,如今太后驾崩张家在整个大周的大势早就已去,成不了什么气候,当初愿意与我们联手也是看在了太后的面子上。”

    陆北昭沉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沈思莫说道。

    “祁北是大周与北蒙的接壤地,边境一直由祁北军镇守。不妨可以通过祁北进入北蒙,我记得你的母亲出身的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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