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林祈准时起床。
当她换好校服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唐扬正坐在餐桌旁看手机。
“你怎么起来了?”
“你身上伤都没好就闲不住要出院,我能猜到你今天一定会去学校上课,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唐扬转过头来看她,“还不过来吃早餐?一会儿我送你去学校。”
“哦。”林祈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个红糖米糕咬了一小口,“你吃了吗?”
“还没,我不着急,送完你回来再吃。”
“好香啊,吃什么呢?”卧室传出动静,曲明熙显然是刚刚起床,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端着水杯走出来,“有没有我的份?”
“有,你洗漱一下也来吃吧,现在还热着。”
“行。”于是,女人打着哈欠、顶着凌乱微卷的长发,转过身又回了房间。
十分钟后,曲明熙出来正好看见两人准备出门:“要走了啊?”
“嗯,我送林祈去完学校就回来。”
“好,那你们俩路上小心。”一口咸豆花滑进喉咙,曲明熙满足地眯了眯眼,又拿起一根油条。
别的不说,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国内的早餐是真的很馋了。
“那以后就多回来啊,就可以经常吃到了。”送完林祈回到家,唐扬一边吃早餐一边听到曲明熙的感慨,如是回道。
“你少贫,我回不回来是一码事,你还是得跟我去国外,没得商量。”
“国外到底有什么好?你俩一心就想着扎根在外头。”唐扬喝着豆浆,试图劝服母亲改变主意,“现在国内的发展越来越好了,我看你和我爸干脆慢慢把国外生意的重心转到国内得了。”
“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你不知道我和你爸走了多少弯路才好不容易到现在这一步的。你以为是你一句转进来就能转进来的啊?少说也得五到八年。”
“……”显然,这个话题又以谈崩告终。
为什么不管从什么话题开始聊,最后总能落到出国这件事上。
唐扬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明天早上我想吃锅边和油饼。”
“……行。”
另一边,在走廊里远远地看见“高三(一)班”的牌子时,不知怎的,林祈忽然有些恍惚。
到班上见到的还是那么几张稀稀拉拉的熟面孔,听到脚步声,其中一两个抬头飞速看了她一眼,又飞速低下头。
一切都没变。
对林祈来说,这几日无比漫长,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可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按部就班地又将自己的高考复习计划向前推动了几步,仅此而已。
除了乔幸坐下时问候了她两句,没有别的人再来关心她的情况。
“听茜姐说你前几天家里出了点状况,所以没来上课,现在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林祈并不清楚唐扬请假的时候和闫茜讲到什么程度,但看乔幸现在的反应,知道实际情况的人最多也就到闫茜那儿了。
“三检的成绩下来了,你的成绩单还有这几天发的卷子、复习材料之类的我都先给你收在抽屉里了,你自己好好看看,不清楚的地方再问我。”
“谢谢。”
林祈将成绩单连同三检的答题卡和参考答案全部找出来,和她预估的差距并不大。
这一次的排名还是并入了洛渝市,班级第一,年级第三,市排名六千名左右,取得了小小的进步。
林祈还是照往常那样先分析了一下错题及错因,用红笔在试卷中圈画出几道题准备向老师请教。
随后,她又将新发的卷子和材料按照学科以及针对的题型进行分类整理。
早读课的时候,林祈发觉乔幸的目光时不时往她身上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读过后,林祈拿起桌面上空空如也的水杯,向乔幸发出邀约:“我要去装水,要一起吗?”
乔幸一怔,将水杯抱在怀里:“一起吧。”
教学楼的饮水机设置在一楼和四楼,高三的教室在五楼。走去饮水机的路上,两人都表现得很沉默。
饮水机旁聚集了一小拨人,林祈随意站在一个人的身后排队,乔幸挨着她站在另一个人身后。
“要是再不说,我们装了水就要回班了哦。”林祈晃了晃水杯,笑意清浅。
“林祈……我觉得我快要读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这话一出,林祈就知道,乔幸想说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的:“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去天台聊。”
“好。”
其实乔幸想说什么,林祈的心中大概有数。
高三的学生,又是临近高考的冲刺阶段,烦恼的问题无非就是那几个。
要么学业,要么社交。
乔幸属于前者。
“你想从哪里开始说呢?”
林祈和乔幸从高二分班之后便一直是同桌,她的成绩一直在中上游徘徊,起伏不大,算得上稳定。她是个很开朗积极的女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似乎都很容易和她打成一片。
这几乎就是林祈对她的所有印象。
“其实从二检之后这个阶段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成绩不进反退了。还有很多题型都做不明白,甚至很多以前会的现在也不会了……”
按照往届的规律,一检最难,二检最贴近高考,三检偏简单,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给考生们重塑自信。
可是乔幸的弦一直绷到三检的考场上,忽然就崩了。
说到这里时,乔幸的眼里已经有水光闪动:“林祈,我好累啊,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终点太远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并行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却怎么也追不上,始终无能为力。
林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她向来不是会安慰人的,沉默了很久,说出的话有些笨拙:“试着换一种心态,不要太在意分数和结果,将考试当作查缺补漏的过程,就不会在两个选项之间反复纠结了。”
“你知道你的眼里有什么吗?”
乔幸扭头来看她:“什么?”
她刚问出声,便感知到有柔软的掌心抚上她的后脑勺,林祈轻轻施力让乔幸的头转了回去。
站在天台的围栏前向下俯视,在令人眩晕的高度感受天旋地转与循环无尽的迷茫,向上仰视和向前平视,目之所及却是无际的天空和亟待开拓的前程。
“别回头,继续看你想看的。”
“有蓝天,有远方。”还有未来。
“乔幸,如果结果不好,那这一定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