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写下答案之后忐忑的看了一眼赵轻舟，赵轻舟笑吟吟的望着他，对台下的学生道：大家觉得他解得对吗？

    稀稀拉拉的"对"冒出来，赵轻舟颔首叫学生回去了。

    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教室里仍是死气沉沉的，赵轻舟顶着刺耳的响铃喊道：大家有什么不会的记得来办公室找我。

    无人应和。

    意料之中。

    赵轻舟捧着自己的课本，看着破旧的教学楼不知该往哪里走，她完全没有这个身份的记忆，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地点在哪里。

    "赵老师？"儒雅的男老师站在赵轻舟身后，"怎么站在这里不走，等着教训学生啊？"

    "您这说哪儿的话，这不是上课上累了晒会儿太阳。您这是去哪儿啊，回办公室吗？"

    "对，我刚刚上完课正打算回去呢。"

    "那正好我们一块儿回吧，我也有点事儿想和您请教请教呢。"

    "赵老师说哪儿的话，我才来几年比不上赵老师经验丰富。"

    "我们一起互相学习探讨嘛，教师之间也要互相学习借鉴，取长补短。"

    赵轻舟就这样蒙混着和男老师一块儿回到了办公室，看着挤成一团的工位冷静地跟在男老师身后一同到了他的位置上，在排列整齐的文件夹中撇见了同一个名字：隋辉。

    "隋老师啊，"赵轻舟试探的喊了一声。

    "啊，赵老师有什么事？"

    "我突然想起来钥匙落教室了，你帮我把课本放我位置上成不？"

    "举手之劳，赵老师你快回去拿吧，可别让这群顽皮的学生给你弄丢咯。"

    "欸。"赵轻舟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却并没有走远，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隋辉走到右后侧的工位上将书本放了下来。

    赵轻舟挂起笑容，假意在自己衣服口袋里掏了两下，又咚咚咚走了回来，懊恼的和隋辉解释：小隋，你看我这记性，我放在衣服口袋里了，没落教室，这走的时候上下摸了一遍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了，真是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咯。

    "说哪儿的话。"隋辉露出得体温柔的笑容，"赵老师是心系学生太过，记不住琐碎小事。"

    "瞎，还是小隋懂我。"

    赵轻舟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在抽屉里果不其然找到了贴着标签的记录本，本子上清晰的写着三个字：赵轻舟。

    赵轻舟收起与隋辉虚情假意的笑容，暗暗盘算道：看来游戏是替换了NPC的身份，将所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替换成为和自己的记忆，如此与别人接触也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凶手与丁莹、这个村子的联系自然而然也能被掩藏起来，倒是会替他们省事儿。

    她摊开拿出来的记录本，细细的看了起来。

    "4月1日，卢小花公然忤逆教师，罚抄书30遍。"

    "4月8日，聂波抄答案，站堂半天。"

    "5月12日，关婷不知廉耻和男同学牵手罚扫地、拖地一个月。"

    "6月4日，李默上课睡觉，站堂一节课。"

    "6月15日，邱翼翼上课传小纸条，站堂一节课。"

    "6月20日，梁丝上课迟到5分钟，站堂一节课。"

    "6月21日，卢小花上课吃东西，站堂两节课。"

    后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体罚记录，赵轻舟惊讶地眨了眨眼，原来自己是个坏老师设定啊。

    怪不得在课堂上这么多学生怕自己呢，是怕自己体罚啊。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维持一下自己的设定？

    赵轻舟定了主意明天要找茬留个学生拖堂。

    她又在自己的工作位置上找到了压在最下面的课表，给自己圈了一下课表时间，免得到时候上课了不出现挨校长教训。

    “欸，小隋啊。”

    “赵老师，什么事儿？”

    “你知道丁莹吗？”

    白色的墙壁上，天花板的风扇呼啦啦的转，自动饮水机咕噜一声腾起气泡，办公室里安静的可怕。

    赵轻舟吸了两口气，挤出一副笑脸打哈哈：“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

    “赵老师，”隋辉用中指推了推自己的塑料眼镜框，冷冷道：你不应该最了解她吗，毕竟你那么恨她。

    “？”赵轻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倒流，全到聚到了脑袋里，什么叫我最应该了解她，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渊源，又有什么仇？

    赵轻舟捂嘴尴尬的笑了起来，“小隋这是说哪里的话，毕竟她都走了这么多年，再有什么天大的仇也散了。”

    “也是，丁姐也走了有小三年了。”

    赵轻舟刻意将眼神挪开，显露出自己心虚的模样，讷讷道：谁说不是呢？丁莹她…那个案件还没有什么结果吗？

    隋辉轻叹一声，“是啊，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他咽了咽唾沫，又耿直道：“赵姐，你别怪我心直口快，丁姐虽然总是和你做对，但其实是个好人，这样死的太不值了。”

    赵轻舟也惋惜的接道：是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嘛，和大家关系都不错，丁莹这么一走，连个拌嘴的人都没了，现在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现在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丁莹走得年轻啊，也突然。我…我想回忆点东西都回忆不出来。小隋啊，你跟姐讲讲，你怎么看姐和丁莹的。

    隋辉一时间也被赵轻舟的真诚给弄得手足无措的，毕竟赵老师凶神恶煞的时候比较多，这么追忆往昔的时候倒是少见，因此他踌躇了一番，想了些赵老师好接受的话跟她说了起来。

    “丁姐和赵老师其实都是好人，只是在教学意见上有点不对付罢了。”

    赵轻舟耐心琢磨着这句话，品出了几个意思，丁莹是个老师，还是和自己同个学校的老师，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那你记得赵老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吗？”

    “...好像是四年前的秋天吧。那会儿赵老师刚进来，你还说这小姑娘尽会发好心办糟事儿，指不定待不了半年就哭着闹着要回家呢。”

    “嗐，你瞅那丁莹细皮嫩肉、娥眉雾眼的，看着就不像是那能吃苦的。”赵轻舟有意的附和着。

    “是啊，所以你私下和我们这群老师说的时候，我们也没觉得赵老师你是有什么坏心，只是担心丁姐支教是一时兴起，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会让学生失望。”

    “是啊，小隋，还是你懂我的不容易。”

    赵轻舟哀愁的摸了摸自己油亮的鬓角，倒当真让隋辉看出点时不我待的沧桑感。

    “唉，丁姐长得过于漂亮，又柔柔弱弱的，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赵轻舟转动着眼珠，定定的望着他，试探问道：小隋你这是什么意思？

    “嗐，这就是我们闲聊的时候随便猜的，你说丁姐这个女孩子瞅着就让人怜香惜玉，又是单身，年纪也不大，可不就是招人惦记嘛，就有人猜是不是有哪个单身汉看上了丁姐，结果被拒绝了恼羞成怒杀了丁姐。”

    赵轻舟震惊的倒吸一口气，“小隋你怎么看？”

    隋辉叹了口气，扼惜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丁姐人很好，性格脾气什么的也很好，被杀了很可惜。

    赵轻舟神情恍惚了一下，愁容满面道：我虽然和她思想上有点不一致，但也没想过让她死，这死了没人和我吵架，现在心里反倒是有点空落落的。

    “是嘞，”隋辉像是捧场的观众，在年老色衰又处在更年期的赵轻舟面前卖力的装作一副共情追忆的模样，投其所好的提点往事来拉近距离。

    “丁姐人好是好，就是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好了，你看你们班的几个学生，调皮捣蛋、无法无天，就是需要赵老师你这样的严师加以管教，可丁姐却总说你做法激进只会害了学生。这群学生哪里需要你害啊，她们自己不好好学习，估计小学毕业就没书读回家生孩子去了，这人生啊多半就这么浑浑噩噩给人传宗接代，她们自己害自己罢了。”

    “可不是呢嘛，要我说啊，这群孩子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愿意管教她们是她们上辈子修的福，也免得出去之后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付钱叫人坑了几毛钱去。”

    “丁姐大城市来的人，哪里懂这些，估计家里是有点钱的，穿得那叫一个水灵，性格也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大小姐，老师自然对她尊敬，这就养成了点天真的性格，要不是赵老师你威压这群叛逆的学生，丁姐早就被这群学生欺负死了。”

    赵轻舟嗯嗯点头表示赞同。

    “结果这群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背地里总夸丁姐好话，说您的坏话。这世上纸哪里包得住火啊，就让你撞见了，你那次发了好大的火，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丁姐的鼻子骂，差点就把她骂哭了。”

    赵轻舟不咸不淡的喝起了水，挑眉惊讶道：这个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你俩后面摩擦不断，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我是觉得啊，赵老师你有你的为难，丁老师有丁老师的想法，都有道理，都有道理。”隋辉干笑两声，就给赵轻舟安了个苦口婆心勤勤恳恳操碎心的老妈子形象。

    “不过...”隋辉吞吞吐吐的犹豫小半天道，“就是体罚这件事儿，赵老师你还是有点儿过重了。”

    “是吗？”

    隋辉吓得不敢说话，赵轻舟露出和煦的笑容，“小隋觉得我哪里严重了，我改改，你也晓得，我这个人直脾气，气性上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所以就得别人提点意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听得建议。”

    隋辉疑惑盯了赵轻舟小半会儿，见她神色坦坦荡荡没有丝毫的愤怒仇恨，这才大着胆子埋怨道：赵老师做事公正没话说，就是这个三角尺打人啊，伤情有点严重，你看那角尖的，打下去把学生手心都打出血了。

    赵轻舟心里咯噔一下，没有预料到原来自己除了爱给学生穿小鞋以外还会体罚虐待学生，这可糟了，她还想通过和学生套近乎来获取关于丁莹的消息呢，现在别说套消息了，就是提到丁莹，学生怕是觉得自己在强迫站队而三缄其口吧。

    “还有呢？”

    见到赵轻舟面容平静，隋辉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个书页啊，有时候也比较锋利，打学生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把孩子的脸给割破皮了，就不太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