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嘉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呢？

    她渐渐从骂人的情绪里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水池前面洗手，就像是失去意识的玩偶，动不了了。

    她一直保持着低头洗手咒骂的状态，无法抬头，无法转身，无法抽手。

    “咔哒”一声，张嘉嘉听见熟系的声音，那是老旧的厕所门被人关上，门和地沿碰撞的声音。可是，门外，李木和邓玉在抨击抖音上  刷到的某个人，笑声漫天。陈恋和她一同出去，她丢垃圾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朝楼道的地方去了，拿着手机，和父母打电话。王小挽操着一口浙江方言和电话那头破口大骂。

    她们都没有可能，那关门的是谁？张嘉嘉刷的一下开始冒冷汗，表情逐渐狰狞，头发顺着脖颈散到脸上，身躯开始发抖，她疯狂搓自己的手，把一双手搓的通红。

    “张嘉嘉，抬头啊。”许念的声音出现在这里，声音空洞。张嘉嘉开始哭泣，她想出声但是仿佛被人扼住嗓子，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她看见自己脚边渐渐出现一双脚，然后是腿，她不敢再看了，那裤子是许念的。

    刷的一下，张嘉嘉的头一下子被抬起，被迫抬眼看向镜子，她挣扎着，脖子上显出青筋，脸上被糊满头发，许念看的分明，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前半个小时，这里刚刚有人洗完澡，镜子被白雾蒙上，看不清人脸，但是张嘉嘉看见，有颗人头出现在自己的脑袋后面，雾气这个时候散的很快，那是许念的脸！

    “啊啊啊啊”张嘉嘉受不了了，冲破一切喊了出来，她推开许念的影子，转身拧厕所门的把手，把厕所门拉的咔哒咔哒响。“为什么打不开啊！为什么！”

    许念在她身后就这么看着她，都不用她再做些什么，张嘉嘉自己就要把自己攻略掉了。

    张嘉嘉身子开始软了下来，在她眼里，从水池里渐渐反上来血，越来越多，溢出水池，有血从池边滴下来，渐渐蔓延到她脚边。

    “救命啊！救命啊！”张嘉嘉扯破嗓子朝外面喊道。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张嘉嘉被门推倒在地上。

    “你叫什么？”王小挽语气不好，带了点看神经病的眼神。

    “有鬼，有鬼......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张嘉嘉着急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王小挽，冲到自己桌子前面，胡乱抓了几把头发，拿上手机就往门外面走，酿酿锵锵的步子临走前还把门口的衣架差点撞倒。

    王小挽听见她的话，有些害怕，试探性朝里面看了看，厕所里面，水池被张嘉嘉堵上了，水沿着水池留下来，漫了一地，水龙头还在哗哗流水，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吱呀”王小挽踩着满地的水过去，将水龙头拧上。她甩了甩手上面的水，“神经病，发什么疯。”王小挽白了门口一样，走出去继续和好朋友用家乡话骂人。

    宿舍灯亮着，外面大家洗漱吹头发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公共洗衣机隆隆的声音，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发生着，没人注意到这间宿舍的已经不再正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墨精坐在许念的肩膀上捂着肚子笑得特别欢，亮晶晶的闪粉满天飞。“她可真胆小，吓唬吓唬就成这个样子了。”

    许念没说话，要是换作之前的她，她恐怕不会比张嘉嘉反应好。

    不过，就是墨精教给她的法术她还没有学好，不然还可以多困她一些时间。

    无所谓了，今天先给她一个教训，然后美美睡个好觉。许念带着墨精，站在自己的床铺前，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她睡床上，那墨精睡哪里？不如让她睡栏杆上面吧？或者睡在自己的玩偶上。

    许念给自己和墨精分配好床位，打算爬梯子上床。墨精察觉到，扭过看热闹的头，一脸莫名其妙问她干嘛？“上床睡觉啊，我就算变成鬼了也得睡觉。”许念表示自己不睡觉不能好好完成工作。

    “睡就睡，睡这里干嘛？”墨精飘到许念眼跟前，一身墨色的衣服，如丝绸一般飘来飘去，倒还挺像许念意识里面的古代仙人的。

    “我好歹是时空一号的保护神，总不能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墨精很是臭屁，两手抱臂。“你呢，是上面派下来完成任务的，自然不能亏待，跟我走吧。”

    墨精飘到许念前面，带着许念往门口走去。

    踏出宿舍门的那一刻，门外不是许念熟系的陈列了，她眼前变成一片白色光晕。许念抬手遮了遮强光，然后下一个瞬息，许念进了这个时空的滞停空间。

    强光只那一瞬间，是短暂时间内穿越空间，秩序混乱扭曲造成的。许念放下手，看见了和尚榷楼颇为相似的古代阁楼。

    每个时空都有这样一片地方，时间流逝由拥有者随意调节，样貌也按照拥有者心意变换。唯一一点，就是这阁楼大同小异，可能是由那殷缘门里面的人统一建造。

    墨精的家很符合他的气质，里面家具好些都是纯黑色，泛着光。

    许念看着自己这间阁楼里黑色的床板和被褥，“墨精，这些该不会都是用墨做的吧？”许念弱弱出声，要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是去睡宿舍了，不然每次睡觉都和下一次煤窑一样。

    “你想什么呢！”“这些都是上好的丝绸，只不过我偏爱黑色而已，多酷啊!”

    许念想起初中那会儿的自己，最喜欢搭配一身黑出门，许妈骂过自己好些回，说不知道的以为家里办丧事。但是许念不爱听，依旧我行我素，走在街上，觉得自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这条街的老大，后面会跟一群小弟。

    许念低头笑笑，墨精就和那个时候的中二少年差不了多少。

    墨精从窗户上飘出去了，他有自己的精致的小窝，这间房间对他来说太大了。

    可能是他们没有要从门走的习惯吧，许念看着墨飘远的身影，渐渐开始接受一些设定。许念收拾完，也开始上床睡觉了。不得不说，这床还挺舒服的，许念的意识开始发散，睡着了。

    另一边，天气晴朗，大片大片的花田从尚榷楼蔓延出去，时不时飞鸟掠过，撷一朵离开。

    谢栾站在千里镜前面，镜子里是在时空一号做任务的许念。谢栾看见许念已经睡着，动动手指，切换到712宿舍，那里还亮着灯，宿舍一片寂静，四个人都上床睡觉了。许念是死人身份，另一张被窗帘遮掩着的床铺，是张嘉嘉的。

    谢栾拂了拂衣袖，一朵花从镜子里穿进去，下一瞬，宿舍养的花盆上，干枯的枝丫上面悄无声息，重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这花也是张嘉嘉的，养两盆放在阳台，经常把去阳台晾衣服的许念绊倒。她自己的花还放不好，总是从伸缩桌子上面掉下来，一掉，张嘉嘉就阴阳怪气是许念干的，属于是迫害妄想症深度患者了。

    谢栾看了一会儿，拂袖将千里镜关掉了，转身又坐在茶桌前。琶囡不知从哪里爬了上来，乖乖待在一边，“谢栾，看起来你挺担心她的，为什么不帮帮她？”

    “那是她自己的因缘造化，我无法插手。还有，互相信任，才好合作。”

    许念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没有梦，也没有死亡，没有背叛，没有心脏骤停，也没有伤口崩裂。

    外面天已经亮了，墨精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乖巧坐在窗户边上，背对着她，晃荡着两条小腿轻声哼歌。

    “小鬼？”墨精回头，“你醒啦！”他起身朝许念这里飞过来，上蹿下跳。“你快点起床，然后我们要接着去赶任务了。”

    许念没出声，眯着眼翻身又准备睡过去了，墨精在床边炸了毛，两只小手伸出来想揪起许念的被子，许念压的稳稳当当，墨精脸都红了，也没赢过许念。

    墨精放弃了。许念背对着床睁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再面对一次讨厌的人和事，可是第一个任务偏偏是让她直面这些，这种感觉就像是让她自己DIY个结局，随性不讲理到让她难以接受。

    “你是不是不愿意去了？”墨精奶萌奶萌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这些是你的过往，也是曾经这个时空的许念的过往，可能在你那个时空，你做的很好，被欺负也可以欺负回去，可是这个时空的许念过的不好。系统选择她，也可以选择别人，你的任务从来不是自己。”

    许念明白，被选择这件事，不是她能够主宰的，她已经足够幸运，可以在一切结束之后重来一次，可是其它时空里面的许念不可以，  她们是真的消散在十九岁夏末。系统选择让她第一次来完成自己故事的副本，只是为了让她快速融入。

    她不该逃避的。

    许念起身，收拾好，拉起坐在地上的墨精，一起出了门。

    过门之后，两个人回到了昨天离开的地方，早上八点半，大家都去上课了，门被随意掩着，透过门缝都能看见溢出来的垃圾。

    这个宿舍的位置不算好，外面就算是大晴天，这里也照不进来一点太阳。许念进门，窗帘将拉未拉，不知道是谁的东西又发臭了，一股子霉味。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许念走过去，墨精说，张嘉嘉一夜没回来。

    “你怎么知道？”

    墨精抬手指了指外面那朵与枝丫格格不入的鲜红的花，“它告诉我的。”

    “它？”

    “嗯，这是谢栾按在这里的。我可以接收到它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