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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结束。

    北方小镇,七月末,几场大雨下过,天气转凉,把小镇刷成黄灰调,有些风起,吹起些许早衰败的蜷边树叶,连同诊所门前挂着的泛黄的塑料条门帘,一起打在玻璃门上,哐哐作响。

    一个戴帽子的姑娘坐在诊所里面的椅子上,手上插着针管,在打点滴,上面铁管上还挂着一排点滴水,黄的,白的,护士刚刚挂上去,有泡沫附在液体上面。

    她叫许念,19岁,这里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许念摸着有些凉的左手,液体输进身体里,血管都在发凉,何况,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护士姓王,胖胖的,总喜欢把头发全部梳在脑后,连同碎发一起紧紧贴在头皮上,露出光亮的脑门,显得整个人特别精神,她是这一片的老住户,和许念家做了多年的邻居,这一片谁有个头疼脑热都来寻她,吃点药,打个针,扛扛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许念,今天能吃饭了吗?”王姨边忙活着手上的事,边问她,刷刷刷几下敲开几瓶药水盖,速度很快,连同腰和屁股上面的肉堆积摇晃,许念胃里的苦水在翻涌。

    王姨在空隙扭了扭头,看见许念笑着冲她摇了摇头。“这小姑娘,嘴唇有些泛白。”王姨嘴巴撇了撇,朝许念走来。

    她将最后一瓶药水挂在架子上,哼着歌掀开通往二楼的门帘,踩着铁皮楼梯,咚咚,咚咚。许念扭头,看见那块上面有洗不掉的黄色油渍的门帘,上面印着红色的字,“武灵镇第五诊所”,她笑笑,不知是王姨从哪里扯来的布,挂在这里,好些年。

    其实,她想找王姨给她拿个毯子,液体太凉了,顺着血管,整个小臂都有些疼。可惜,她不会说话,刚刚做完手术,结束的时候,医生告诉她,舌头被缝了十二针。她也不知那块被割下来的囊肿被活检之后,结果怎么样,当时做完手术许父正和一对教授老夫妇聊天,热火朝天,那夫妇是许念大学的退休教授,与他们还是老乡。许父忘记了活检这茬,背微微弯着,着急拉着刚做完手术的许念,让许念和教授打招呼。谁也没记得活检这茬,许念疼,许父忘记了,这事被许母知道之后,骂了许父很久。

    许念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手臂,她皮肤很白,只是现在有点泛着青了。

    对面是许念家的小区,很多年了,许念七岁那年搬来的。唯一能从这片街上找到小区的,就是那两个大红柱子,前些年被人翻修,重刷了那些掉漆的地方,可是前后两次红漆的颜色不一样,涂的更破败了。小区里只有两栋楼,中间一排车库,还有一排矮瓦房,被扎成很多个小房间,密密麻麻,这叫小房,给那时候买不起车库的人准备的,也只够放两个电动车,和一些杂物。

    许念家的小房漏水好些次了,顺着白灰墙洇出来,味道又潮又苦,许念总是很害怕从边上爬出一只多腿黑虫,许爸补了好几次。

    这么些年,这小区里的人陆陆续续搬走了,许念家不搬,她爸爸妈妈工作全在这片地方。许爸在铁路,离这里五百米远,许妈呢,在不远处的汽车站下面的联通公司上班,她还有个弟弟,叫许缘。偏偏这县城里最好的私立学校就建在这片如同贫民区的地方,她弟弟就在那里上学,许念念高中的时候半个月放一天假,后来上了大学,也不怎么能回家,所以,许家一家在这片地方就像是扎了根。

    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许念想起做手术那天,她早上去北京西站接许父,下午一点的手术,做完就和许父上路回家,坐在地铁上的时候麻醉药渐渐失效,许念疼的把胳膊掐紫了一大块,坐一会儿站一会儿,瞥了嘴又把眼泪憋回去。五个小时的火车硬座,许父想给她买卧铺,许念不让,她喜欢坐在这里听隔壁扯嗓子聊天打扑克啤酒碰杯的声音,尽管,烟味冲天,还有脚臭和汗臭,归家的火车上,说着方言的人们,脱掉鞋子,踩上蓝色斑点的座椅布,把布子推向角落,一点素质也不存在。

    可是许念觉得,这里有人烟气,证明她的灵魂还活着。许父拗不过她,也陪着一起,中途起身很久,因为他腰不好,疼的坐不住。

    思绪拉回来,许念打开手机,找到许母的微信。

    “妈妈,我想喝东方树叶。”

    微信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好,等你输完液就给你买,你先喝水。”

    “可是我现在就想喝。”许念又发了过去。

    “喃孩乖,小媳妇家的小孩儿还在呢,不知道你喝的什么,以为是饮料呢,能不给人家买?”许母发了条语音过来,语音转文字看不懂,许念将手机放在耳边听清了许母的话。

    许念回消息说知道了。然后放下手机接着发呆。

    过会儿,门诊外面出现了一个人,大肚腩,头发近似光头,脚上穿着运动鞋,鞋的侧边被挤得鼓鼓的,半袖被汗侵蚀,颜色更深了。是许爸,应该是刚打完乒乓球回来,满头大汗,回来的路上来陪一会儿许念。

    “念念。”许念笑笑。

    “念念,爸爸先回去,一身汗,爸爸回去洗洗,然后做饭,让妈妈一会儿来陪你。”许父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又剩下许念一个人,和柜台后哼着歌哄小孩儿的王姨,忘了说,王姨的别名叫小媳妇,大概是刚来这片那会儿年岁还小,就被人叫了这么个名字。

    许念看着外面要黑不黑的天,黄绿色的,萧条死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要不就晴朗万里,要不就下雨把所有人都困在屋子里,偏这种不上不下的感受,让人难熬。

    做完手术,许念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像被挖了一块,感知迟钝。

    就连,那个人和与他的事也一样。

    果然,人总得疼的长了记性,才会学会规避。许念想起,做完手术回家那天站在镜子前,踮起脚尖,仰着头,尝试打开了嘴巴的一条缝,看见里面黑成一团的舌头,肿的看不见嗓子,一害怕到心里。

    许母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那两根柱子后面,朝着门诊过来了。

    许母很社牛,话又多,又总能说在点子上,性格泼辣,以前许念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性格,现在这样倒是爱的紧。

    “闺女儿!”许母进来坐在许念对面,椅子上的粉红花坐垫倒是和许母身上的衣服莫名配上。

    王姨也从柜子后面抬了头,和许母聊天,有一搭没一搭,说些天气,说说最近在科技园附近开的庙会,说有哪个村的人刮刮乐抽到了多少万。

    “史庄有个人挂到了十万呢!”

    “估计都是拖,不然得亏死了。”

    ......

    许念特别喜欢听这些。

    “啪嗒”,塑料门帘被人从外面卷起,闯进来两个女孩。

    “姨姨,快来给我和我妹妹看看,我俩骑小黄车摔倒了。”张灵带着妹妹张朵就这么错不及防进了门诊,张灵家和许念家是一个楼道的邻居,两个人又同龄,小时候一起学舞蹈,长大后,张灵的书越念越烂,许念越读越厉害,两个人就不怎么说话了,后来许念主动打招呼,张灵也爱答不理。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许念先冲她笑笑,许母在旁边补充到“她嗓子疼,说不了话。”,张灵敷衍回了一句。

    许念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给许妈发消息,“妈妈,我坐的腿麻,扶我起来走走。”许念如愿站了起来。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紫粉色高腰牛仔裤,和黑色紧身露肚脐上衣,站起来,露出洁白的一段腰肢。许念站起来的第三分钟,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王姨出声,“这念念瘦了好多啊,看看那小腰。”

    许念笑笑,然后听许母的,坐回位置上,低下头在帽子的遮掩下,笑的好开心。因为目的达到了,她是个特别记仇的小女孩,蔫坏蔫坏的。张灵胖胖的,个子还不如许念高,不好好理人的人最讨厌了。

    许母陪着许念待了许久,快天黑的时候,终于输完了。许念盯着王姨扯掉胶布,然后拔出血管,针头被拔出的那一瞬间,许念觉得有些疼,她一直,很怕疼很怕疼。

    “按好。”王姨嘱咐道。回家的路上,许念松手看见慢慢洇出的血珠,不知为什么,很不想它流出,因为感知到生命在消逝。

    “咔哒”许母打开了门,趁着许母弯腰扯皮鞋拉链的时候,许念扑腾两脚,把鞋子踢开,从旁边像一条泥鳅,呲溜一下进了门。

    “这姑娘,就不能好好拖一次鞋?”许母骂骂咧咧,许念早就进了房间,跪在地上掏被闲置很久的体重秤,把它放好,开始脱衣服,然后如愿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今天又瘦了一斤。许念开开心心穿好睡衣,出了房间门,然后去无理取闹许父,因为,她想去今天大人们口中的庙会了。

    许念还是如愿了,吃完饭,许父开着五菱宏光,突突突,带着一家人出发。

    庙会和去年一模一样,建在荒野,连块像样的地方也没有,下完雨,满鞋都是要干未干的泥。有很多小摊子,就像是几十年前的大集市一样,还有些小吃摊,上面写着正宗特产。许念玩荡秋千,和弟弟一起,是那种站着的网红秋千,她和许缘胆子都小,谁也不敢站着,两个人躲在最后面,和那些很小很小的小孩一起坐着。工作人员拿麦喊许念,让许念站起来荡,喊了很多次,许念一直不敢,就那样边抓着绳子边疯狂摇头。

    出来的时候,许念路过了那家VR体验摊,说是体验太空的,其实也就只是台子上搭了两个摇椅。许念觉着熟系,好像上一次站在这里是不久前,然后后知后觉的想起,去年,许妈带着许缘玩了这个。许念低头笑笑,听见身后许爸和许缘说记不记得去年玩这个的时候,那时候许念嫌弃幼稚死活不乐意玩。她感觉她的感知和记忆好混乱,这场景实在是太熟了,可能,是时间过的太快了。

    总会好起来的,不管是伤,还是伤,都会愈合。做完手术第六天,许念开始走路摇摇晃晃,许父说,再这样下去,会得上别的病。然后许念开始吃饭,和渗出来的血一起,咽下去。半个月的时候,许念会说一些简单的话,嗯嗯啊啊,像嘴里含了块东西,含糊不清。

    中途,许父和单位一个同事打起来了,那个老头都要退休了,但是喜欢嘴人,嘴了一辈子,和谁上班都会被搭档揍,不出意外,许父也和他打起来了,或者,换句话说,是许父单方面揍了他。许念是从许母那里知道的,然后给爸爸发了一条语言,说“爸爸威武!”

    许爸当时就笑了,笑她连话都说不清,像个小傻子。

    许爸让许念下去替他拿快递,被快递员当成了哑女。其实她去的有些晚了,快递员靠在快递车上,嘴里叼着根烟,很明显有些不耐烦,然后在看见她支支吾吾用手机给他打字之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的小心翼翼,用蹩脚的普通话,很温柔很温柔,和她确认信息,然后把快递盒子递给她,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许念一直都很想笑,憋的很费劲。

    许念在这个假期,开始很粘许母。晚上十一点,灯火熄灭后,许念就会抱着被子,不穿鞋,从自己的房间溜到爸妈房间,站在许母面前,无声抗议,许母不乐意也没什么用,不会说话了的小哑巴更难缠,就那么抱着被子站在那儿,看一会儿,然后许父投降,叹口气,学许念抱着被子离开,然后许念爬上床,乖乖盖好被子,抱着许母的手臂睡觉。

    许念睡觉总是不安稳,心脏会突然停下,然后猛得一跳,许念感觉到就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拳,然后睁眼醒来;舌头上面的线会慢慢被吸收,在某个瞬间崩开,把她疼醒。她在验证祸不单行,手术前的那段时间,她被告知囊肿长的位置不好,劝她快去看,还有,她遇见了很多很烂的人和事。

    还好,家里有许缘,与她打打闹闹,扑腾个不停,成为一剂良药,愈合许念的伤口。

    许缘很可爱,小许念整整十岁。许念小时候,这小区里还有很多户住户,都是小年轻夫妻,和许爸许妈差不多大,许念有很多同龄玩伴,在院子里疯跑,常常忘记回家。后来玩伴渐渐有了弟弟妹妹,就许念一个人形只影单,许缘是许念央求许久,得来的宝贝弟弟,许妈给他取名缘字,缘分缘分,缘分到了,这一世做家人。许缘一直是姐控,小时候一整个糯米团子,冲人一笑,让许念半颗心都软下来了,可是男孩子天性顽皮,许缘长大后越来越捣蛋,又偏是个粘人精,许念烦他烦得紧。

    “姐姐,我今日要和你一起睡!”

    “姐姐,你今日没有给我买好吃的。”

    “姐姐,你是不是怕鬼,所以才要在睡前上厕所。”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姐姐,你为什么不和我好好说话,你对我温柔点。”

    “妈妈,姐姐又打我!”小滑头撇撇嘴,摇头晃脑,瞎话张口就来。

    “姐姐,姐姐,姐姐......”

    许念慢慢会说话,会在许缘犯错挨骂的时候添油加醋,在旁边附和许妈。

    “就是,该打,这么小就不听话,长大了还了得?”

    “妈妈,揍他!”小姑娘还会在许妈看不见的时候,冲许缘摇头晃脑,吐舌头。

    “妈妈,你看姐姐这个人,就会挑衅!”许缘会生气,小小一只原地跺脚,许念倒在旁边的沙发上,没个正行,笑得东倒西歪。

    许缘个子已经长到许念下颌线那里,许念有165。许缘开始抽芽生长,有了男子汉的苗头。

    许念很爱他,会在开学前专门去城里的大超市给他买一包好吃,因为她知道,自己走后,许母不惯着他,许念会提着一大包零食走好远;她会对许缘喜欢的小孩儿格外温柔,让他在朋友面前长脸,逢人便说他有个好姐姐。许缘喜欢吃蜜雪冰城的巧克力大圣代,许念便总是买,和许妈说,点外卖有券更便宜。许念一个人在外面,看见什么稀奇玩意,总想着给许缘带一份。

    “我姐姐可厉害,我姐姐考去了北京呢!”

    “我姐姐漂亮又温柔,这个是我姐姐给我买的,那个也是。”

    “我姐姐,我姐姐......”

    许缘的世界里,姐姐是他见过的顶顶厉害的人。他年纪还太小了,出生的九年里,一直待在这座小镇,还没见过更美的风景,遇见更厉害的人。

    夏去秋来,小镇的天气总是要先一步凉下来,八月末,许念要开学了,她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从卫生间到客厅再到卧室,小角落里少了一只小鱼发卡,卧室的桌子下短了一袋化妆包,里面也没什么东西,就是,找不到了。

    许念也不在意,在各个房间里找还能找到的小玩意,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再回来这里了。

    身体怎么样,她自己最清楚。或许,那次没做成功的活检,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离家的前一天晚上,许母做了许念最爱吃的饭,“念念,来吃饭!”许父坐在小板凳上,朝着厨房门扯破嗓子喊许念,许念总是喜欢吃饭前打开电视剧,喊也喊不动。

    许念今天倒是反常,乖乖搬好小板凳,坐在了许父的旁边。许念抬头看,许母站在抽烟机前面做饭。许母身后便是另一栋小区楼,那边,已经没有几户人家在亮着灯了。厨房的灯没打开,可是她这里的灯是亮着的,散去的光不足以看清许母的脸,但是给许母渡了一层光。

    许念拿起筷子,端起面前的面条,就着番茄炒蛋一起吃。“念念,吃这个,这个好吃。”许夹起一大块护心肉放在许念碗里。

    “好,爸爸你也吃。”许念冲父亲笑的很开心,“对了,爸爸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一件特别搞笑的事情,我讲给你听......”许念边吃饭,边给许父讲故事。

    “念念。”许母将最后一盘菜端过来了,没坐着,却喊了一声许念。

    “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没有和爸爸妈妈讲啊?”许母出声问道。

    “你之前,也从来不粘着爸妈,特别坚强勇敢,还老是和妈妈吵架,可是这回回家,总是粘着我俩。”许母穿着围裙站在那儿,眼眶说着说着就有些红了。

    “哪有,我能有什么事情啊!”许念笑了,抬头冲许母笑的特别开心,很灿烂。“哎呀,爸妈,我有什么事情不和你们讲啊?”许念放下碗筷,给许母搬好板凳,扶着许母坐下。

    “念念,妈不骗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就不活了。”许母开始抹眼泪。

    “行行行,我知道啦,别说我没事了,就是有事,我也要为我妈活下来。”许念哄着许母。

    “念念,一定有什么和爸爸妈妈说,我们最爱你了。”

    “好,爸爸,我知道啦,你们看,许缘这个臭小子,还不来吃饭,就知道看电视,我去喊他!”许念说起许缘变了调调,手指着外面电视机的轰轰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站起身来,两步走出了厨房门。

    “许缘!关掉电视机,来吃饭!”

    许缘在沙发上跑来跑去,冲许念吐舌头,拿着个遥控器摇头晃脑。电视机里播着铠甲勇士,红色的,蓝色的,演着小孩子眼中的英雄。

    客厅的灯光正好,暖色调打在许缘脸上,虚化了许缘的脸庞。厨房飘来的香味顺着客厅蔓延了出来,许缘关掉电视,哒哒哒跑进了厨房,霸占掉姐姐的位置,小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许念看着看着,低头笑了,真好,这样,真好。

    可惜,许母猜的没错,许念有事瞒着他们。

    或许,换句话说,是她有事瞒着他们。真正的许念已经不见了,或许死了,或许代替她去了她的世界,但大概率,也该结束生命了吧。

    真正的许念死在一个下午,明媚的下午,她穿着特别漂亮的小裙子,头上有自己喜爱的小鱼发卡,盘在发丝上,古灵精乖很是好看。她要出门了,给许缘买好吃的,许缘喜欢吃那家超市的蛋糕。

    她站在路边,冲公交车招招手,如愿坐上公交,她一路上哼着歌,想着这次多买几块,下次再买都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一场人间了。

    老天眷顾又绝情,许念买到了,提着蛋糕走向回家的路。

    许念想,也怪许念不贪心,所以属于这个世界的许念的意识消散在了买完蛋糕的某一刻。许念来到这个世界的有意识的那一刻,她手里提着一袋子蛋糕,站在公交车站牌上。

    小镇的公交车运营很是随意,司机把喇叭按得直响,“姑娘,你上不上啊,不上我可就走了。”

    许念没反应过来,公交车司机就关了门,尾巴上冒着烟走了。许念看着街道,那家馅饼店不是开在左手边吗,怎么跑去右手边了?还有,那家奶茶店不是因为生意不济,已经关门了吗,怎么又开了?

    许念笑了起来,低头摁开手机,那天是八月二十一号,距离开学还有十天。许念以为是生命的二次重启,满心欢喜以为可以重新来过。

    可她会晚上喘不上气,会被心脏的失去跳动而突然惊醒。老天没有很眷顾,她只是被死神缓开了几日死亡证明而已。

    最后的那几日,是在家里过的。许念告诉父母说,因为校庆,学校延迟开学,又多了几日假期,她再多陪陪他们。

    后来的许念来这里不过几天,再一次面临死亡。在最后的最后,她在闭眼之际,萌生出愧疚,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她,这是属于这个地方的许念的,许缘是她的,父母也是,她不该想霸占的。

    倒也没什么,不就是,又一场秋来的时候,两个许念都没赶上而已。她,连同一些人,一些没告诉父母的话,本该延续一辈子的对许缘的疼爱,一起留在了夏天末梢里。

    日子谁没了谁都能接着活,可是许父许母不能没了许念。

    在这小镇里,多了一件伤心事。

    许母骂许父当初做手术的时候不上心,在棺材下葬那天彻底爆发,搂着许念的棺材上气不接下气。

    囊肿已经长很久了,才被发现,医生说,当初割掉那块,加重了癌变风险。

    没有人害死许念,只因为阎王爷的生死簿上白纸黑字写着,许念,阳寿19,死于夏末。

    许念父母坐着一趟凌晨发车的绿皮火车,三百里的路程,火车走了五个小时,就像是一只獠牙的怪兽,吞噬着许念父母的神经,白天不会再降临了。

    “那是谁的父母啊?”他拍了拍老师的肩膀,看见一对中年夫妻走出楼门,远远的背影,很是憔悴。

    “许念。”

    “许念?怎么了?”

    “人没了,父母来注销学籍。”

    “没了?”

    “嗯。”

    他想了想,上一次遇见许念是什么时候呢?好像,那个时候,她还很活泼,叉着个腰和人斗嘴。他烦她烦的紧,许念太吵了。

    太多细节无从考证,一切恩怨结束了,喜欢也好,厌恶也罢。

    因为,“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

    “妈妈,我姐姐呢?”

    “以后,就没有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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