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这种怅然若失,像极了昨夜的相遇。
那女子的背影,他光是看着都想跟上去,又不得不转身,将那些蛮人的头颅割下......
当初的血书写得那么诚恳,为何惊尘置若罔闻呢。
“......本王年纪尚小,刚明白些兵法,却又不懂权谋,日日不练兵便怅然若失,若惊尘可助我一臂之力,想必天下唾手可得......”
广宁王也怕啊,怕一切努力都成为梦幻泡影。
李玦像个孩子,好多天都对李犹欢爱答不理。
最后还是李犹欢先开了腔,说明了自己心中所想。
李玦给了弟弟面子,但他也说明了,雪醅绝不会是惊尘,雪醅缺少惊尘的无私大义,是个聪慧灵巧,能在乱世中活很久的人。
冰雪消融,柳枝抽芽。
李玦在园中练着剑,不一会儿这思绪就飘向了远方。
任何人,包括雪醅,自己用尽全力讨好,还是留不住。
如何让她觉得自己重要呢?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弥补自己那八年的空虚寂寞与不甘,那该多好啊。
但雪醅那句“等你打得过广宁王再来找我吧”给了李玦星火般的希望,看来师父只是讨厌广宁王罢了。
要是自己无缘无故被重重打了这么两下,也会生气吧。
开春这一个月,雪醅带着师弟们上山下山玩得不亦乐乎,他们的武功跟着雪醅混,比在岳春辰那里学得快多了。
上元节那些破烂子事,早就被世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雪醅也有了新的打算,就是回到江湖里去,继续像以前一样,接受广大武林人士的对决邀请,在此之前,她要带着爱马白花去王位山吃草。
白花可是她一手喂养的,五月是武林大会召开的月份,上次那个精美的信函就是来邀请惊尘的,她可不想错过凑热闹的时机,但是目的地山高水远,在行动之前,她要好好犒劳白花。
“白花你也算是倚剑派的小师妹了,你扪心自问,我给你吃的草是不是比师兄师弟们的粮食还贵!不过我那钱可是赚来的,六皇子李玦给的,偷偷救济百姓的除外,剩下的,都花在你身上了。过几个月舟车劳顿就仰仗你了,在这之前我得训练你一下,争取听见我的口哨,你就能飞奔出来,这要是学会了,让师弟们喊你一个月师姐如何!”
王位山的花草长得茂密,林子里的泉水也格外鲜甜,正是训练的好场地,好巧不巧的就是,有些人也这么觉得。
某一天刚上山来,雪醅就听见林中有人窃窃私语,她屏息上前细细听了个大概,其中几个曾和她交过手,都是手下败将,不知他们因何聚集。
暗度门王升:“这天杀的卫天远,伤了我暗度门好几位高手,今日不杀了他!我誓不为人!”
黑衣公子:“王大侠言之有理,这也是我们相聚在此的目的,你一行十人,我们几位也分别带了帮手,我就不信三十多人打不死他一个!”
旁边有个女子一脸不屑,“不过您这暗器高手竟然也没打过卫天远。”
王升瞪了他们一眼,愤怒地打开扇子扇了扇。“你们要是打过了,今天也不会来吧。”
“你们都得感谢我,在惊尘的屋子里搜到了卫天远的战书,否则你们想报仇都没门!”女子掐着腰盛气凌人地说。
“哼,你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儿还是闭嘴吧,这次围攻出力的可是我们。”
此时的雪醅气得牙痒痒,原来我屋里那么乱是那女子搞的!
不过这卫天远真是可怜啊,这就是不及时打探江湖消息的代价,今天就要死喽。
她远远看着那些人布置机关,都想转身就走了,却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毕竟卫天远要等的人本是自己。
那就......等等看吧。
半个时辰后,雪醅刚刚用枯萎的干藤蔓编出一个简易的面具来,就听见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那人走来的时候还带着长长的哈欠。
“天下第一,惊尘在吗?”就连这个语调都颇有些懒散。
从暗处中走出一群人来,扎扎实实地将卫天远围住了,这卫天远风流如画,身上衣虽有些单薄,但穿出了影影绰绰的朦胧感,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竟看出些遗世独立的神性来,这人的爹是个叛军头子来着,怎么养能养出这等公子!
“卫天远!原来你长成这样!看见我们眼熟否!”
“熟,熟得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忘都忘不了。”
卫天远嗤笑着,然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完了。
这些人,是来灭口的。
都怪自己想看惊尘一眼,为表诚意,约战来此的路上特意扔了面具。
“一个叛军的儿子,日日浪迹江湖还到处单挑,我看你真是不知这水深水浅!”
“深——非常深——可谓是深不可测——丧家之犬凑在一起,果真是意想不到。”
卫天远拉着长音,心想混灭吧,都怪自己那个猴急的爹,江湖上的事也想让他参与。
风声渐起,也不好多说什么,王升被这三言两语气得头疼,便一声令下直奔卫天远而去,三十多个人,同时上阵乒乒乓乓是一顿下死手。
卫天远身法绝伦,最开始一口气便躲过了所有明刀暗箭,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就很难再躲过了,先是树上的暗箭贴着他脸颊飞了过去,再接着,不知道谁的剑蹭破了他的手臂。
王升乘胜追击,在树林里打出了一串火花。
此时雪醅正看卫天远的身影看得出神,这天下第二绝非浪得虚名,被陷害还能打得这么漂亮,真是太难得了,下手狠的缺点雪醅都不在意了,就差激动地给他鼓起掌来了。
不过,卫天远这张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啊!赏秋宴!
当时这张脸就在默默听着那些骂他的对话,不过当时这位穿的是官服啊......
她当时偷听别人讲话正起劲儿的时候,这张脸还冲自己笑了笑。
是他吧!
那他有病吧!
听见别人骂自己还挺开心!
还加入那几个人一起骂自己!
眼下那张嘚瑟的脸,现在已经被打出了一口血,惨不忍睹。
再不插手,这位公子就丧命于此了,他没做过什么吧,还不至于死吧......
“住手!”雪醅从树上跳了下来,把那人挡在了身后。
“你们一群人,欺负他一个,太不讲武德!有种单挑啊!”雪醅很气,江湖道义都是单挑,哪有群殴的!
“小丫头片子,你少管闲事,我们还能留你一命!”
那些表面上正义凛然的大门派,如今这副嘴脸着实难看,雪醅扶了扶面具,感觉很结实,才拔出了剑,“江湖上的名,从来都是自己打出来的,不是你们群殴就有的!今天这闲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不是,”那黑衣公子皱了皱眉,“你谁啊你就管,说得好像你能赢一样!”
雪醅不想听太多废话了,和这些人说什么都没意义,道貌岸然的家伙们,今天必须让你们再尝尝失败的味道!
什么叫天下第一啊——雪醅在心里默默嘀咕着,看着眼前这三十多个人逐个被击破,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嘴角残留的血迹还是那么清晰。
他们太晓得这种熟悉的感觉了。
“阁下是惊尘!”
“这招式大开大合!是惊尘吧?”
已经开始有人落荒而逃了,地上的剑都没来得及捡。
要想打过他们,只能用惊尘的招式,雪醅那三拳两脚,平日里她都不敢赢了师兄。
然而身后那双眼睛,正在恒久地凝望着惊尘纤瘦的背影。
很快,人都跑光了,雪醅检查了四周残余的暗器,落日将至,她牵着马就要走。
“惊尘?你来赴约了?以前和你下战书都得从单挑的地方一路盯梢,或者等你在街边广集战书,没想到现在你自己来了,是因为和我打才来的吗?或者路过?也有可能,我不能太自恋。”
卫天远吐出了口中的余血,强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不料没撑住又坐了回去,“哎呦——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消息被截了胡,但你惊尘还是来了。还把我给救了!”
雪醅转头看他,这人的伤着实严重,但脑子格外惊醒,嘴上滔滔不绝,像是说书先生被塞住嘴好多年突然把嘴里的布条扔掉了。
“我这张脸可被你看光了,不过我本来就是给你看的,虽然我名声不好,但是你名声好啊,我对惊尘你还是敬重有加的,全天下的人可对你都趋之若鹜啊,大家都坦诚一点嘛!摘下面具,让我看一眼......”
虽然受伤,可没耽误卫天远这张好嘴。
他的表情和赏秋宴那时一模一样,游刃有余中还掺杂着些许挑逗,真真是个纨绔。
“不怕我杀了你?”
“哎,你都不了解自己,惊尘才不是趁火打劫的人呢。”
“我不是惊尘。”
“那你还用惊尘的招式,刚刚那些人可都说了,你别不认账啊~”
“你说这话倒像是我欠你些什么?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惊尘说罢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