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黑影靠近门口,借着屋外的光线,他们才得以看清,接着就是感到惊讶。
这人竟然是之前拦着不让他们进村的“张胖子”。
张桂花也看清了堵着她大门的是谁,语气不好的问:“你们来干啥的?”
李路愣了愣,试探的说道:“大娘,我们这不是听说这里晚上不安全吗?这不,天马上就黑了,有点怕,我们可以进来躲躲吗?”李路觉得也许可以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
张桂花细小的眼睛微微眯起,散发出不友善的气息:“怎么?她们不留你们了?活该,兔崽子些!让你们别进,非得进。”
“嘿你,你怎么说话呢!”赵潇意抬剑用剑柄指着她,似乎对方要是再说出他不爱听的话,他就会立马拔剑了结了她。
“赵潇意。”曾悦用眼神扫了他一眼。
赵潇意不情不愿的把手放下,她的面子他还是愿意给的。
李路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您是因为知道这个村子危险,所以才不想让我们进来的吗?”
张桂花看着她,没有否认,而是转身回了屋,然后,黑麻麻的屋子里传出她的声音。
“都杵着干嘛呢?进来。”
李路心下一喜,本来看她那么凶的样子,还以为没戏呢,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进了屋子,眼前就跟蒙了一层黑纱一样,有些看不大清楚。
“能点灯吗?”曾悦问道。
“没有蜡烛,更没有油灯。”
张桂花走到灶台边,揭开了锅盖,里面腾出热气,“你要是想,自己在灶门里借把火。”
听到可以照亮,曾悦没有真的去点火把,而是点亮了一块灯石,这是她出来时,父亲给她的,要使用的时候用灵力催亮就可以,一时间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如此屋子的全貌才展现在了几人面前。
没有什么功能分区,他们现在就站在做饭的灶台边,旁边杂乱的堆了些柴火,没有桌子,最里面就是一张颇有些年头的高脚木床,家里的杂物都存放在床下。
锅里煮着加了菜叶的稀饭,张桂花捞了一碗稠的出来,接着打开旁边盖着的碗,刨了些肉进去,用筷子搅和在一起。
李路好奇的看着:“张大娘,您这是在干什么?”
张桂花手里的动作没停。
“喂猫。”
看她家里也不是太富裕,或许已经可以说是贫穷了,但是这样一个人却还愿意将稠的稀饭捞出来喂猫,甚至还加了小半碗的肉,包括最开始对他们的凶恶也是为了不让他们进入这个有危险的地方,李路从心里就觉得,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将猫的吃食放置在地上,张桂花就自顾自的盛饭吃了起来,本来也没有准备他们的饭,所以锅里的饭总共也没多少,几乎她的一碗就没了,被那么多人看着她吃饭,她也毫无心理负担。
李路踱步到敞开的大门口,夜已经到了,刮着凉丝丝的风。
李路:“大娘,你不关门吗?”
张桂花唆了一口饭汤,认为她问了一句废话:“俺的猫还没回来呢。”
“你就不怕吗?”赵潇意忍不住问她。
“怕什么?俺这破门真有怪物,能挡了?”
赵潇意噎住,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就不太有道理了吧!
“喵……”
门外传来一声嘶哑难听的猫叫声。
李路低头,出现在门口的猫,与她之前想象的任何一种形象都不同。
它是一只斑纹的深棕色狸花猫,令人咂舌的是,它的一只后脚变形歪曲,左眼紧缩往里凹陷,这只眼睛已经瞎了,脖子上系了跟红色布条。
它闻到了里面四人的陌生气味,瑟缩在门口不肯进来。
“你们上一边去。”
等人让开了空,张桂花起身将猫咪搂起来,放到它的小碗旁边。
“狸奴,吃吧,快吃。”
在张桂花旁边的猫放松下来,开始大快朵颐。张桂花就在旁边静静的注视着,此时天生刻薄相的脸都温柔了起来,仿佛一位温柔的母亲正看着她的宝贝。
“大娘,这猫是你养的吗?”李路问出这句话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这只猫不但瞎了一只眼,那只瘸腿也不太正常,脚掌垂吊着,像是人为的,而且看它如此戒备外人的样子,这只猫像是被虐待过。
“它啊?它是只流浪猫,俺给捡来的,刚见到它是在一条臭水沟,惨的哟,当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唉……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
“俺把它带回家,村里没人会给猫治病,也没人愿意救,不过好在它自己厉害,活下来了。它也不爱待在家里,基本上都待在外面,只不过到饭点它会自己回来,吃了东西,就在屋里趴会儿,然后又出去,也不知道干啥,有时候会弄得脏兮兮的浑身伤口的回来。”说起这只猫,张桂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路指了指猫脖子上的那跟布条,道:“这红绳是您系上的?”
“嗯。它是有家的猫。”
吃完饭的猫,一步一步的跛着步走到了张桂花的脚旁边,紧挨着她蜷缩了起来,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和谐安宁,但是那么几个人直挺挺的干站着还是有些尴尬,但是这里除了烧火做饭是坐的那跟独凳,就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了。
李路悄悄用手肘捅了一下赵潇意,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不是有那个长木椅吗?拿出来坐坐?”
这还是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他在街上的香木居里买的,说是那椅子坐着挺舒服的,买来就收储物袋里了。
赵潇意仰头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自己都没想起来。
一阵白光微闪,一张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香木长椅出现在地面上,与破旧的茅草屋格格不入。
“我们坐着说吧。”李路道。
直到看到这一幕空手变物的场景,张桂花才开始好奇他们的身份,依着她的意思,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看你们都不是普通人,你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赵潇意坐的中间,李路和曾悦分别坐在他的两侧,然后李路旁边还勉强剩一个人的空间,但是如果真再坐一个人,那他们就得紧贴着。
李路悄悄抬头瞄了眼立在一旁的邬启,他握刀立在一旁,没有注意这边。
李路自以为无人所觉的将屁股往边上挪了一点,见还有点位置,又理了理裙子,让裙子散在椅子上占了一些空间,如此,便没有多余的空位了。
她一脸可惜的对他说:“呀,好像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辛苦你只能站着了。
最后一句话她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
没办法,让她挨着他的身体坐,那简直是折磨,中午吃饭他们坐一起的时候,她都离他远远的,坐在凳子边缘上,恨不得只留半边屁股沾座,光是这样她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邬启低头看她,白皙漂亮的小脸对他扯出了一抹无辜的笑,眼睛清亮,像是盛了一汪秋水,像是在说:我真的想让你坐的,只是没位置了。
如果他没看到她偷偷摸摸的动作的话,他或许会以为真的只是没位置了。
他心下戏谑,她很不喜欢他却还要装模做样。不过她讨不讨厌自己他都不在意,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都不在意,无趣又虚伪,令人作呕,他活下来也只是为了完成最后一件事。
腕间三枚黄色的铜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隐隐亮起微弱的光。
听到张桂花的话,曾悦回道:“现今,有许多怪物作乱,它们不同于我们所熟知的妖兽,它们是来自异界的生物,祸患人间,我们此行便是为了除掉它们,这是我们修行之人的责任。”
“我们途径此地只是为了简单休息一下,却听说这个村子里有怪物。”
张桂花抱起脚边的猫,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那怪物身形比较庞大,似人似妖。”
“你可见过?!”曾悦急道。
“不知全貌,只是有次在门缝窥见了一个黑影。”顿了顿,又补充道,“它很聪明,能说人话。”
“它说了什么?”
张桂花的记忆被拉回到那个漆黑的夜晚,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往门缝一看,看见了一个庞大的黑影,身影有人的模样却又不像人,它扒在门缝与她对视。
“嘻,开门,开门,我看见你了……”
……
李路沉思,扭头看了看破旧的木门:“它为什么要叫你开门,若是它自己撞一下门就倒了吧。”
张桂花摇头道:“俺哪儿知道,那天俺也以为俺活不了了,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它自己就离开了。”
刚说完,手里的猫粗噶的声音哼叫了声,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它吸引了,张桂华明白了它的意思,将它放下:“你要走了吗?”
狸花猫脚步停了一息,最终头也不回的走去了门外,小小的身影踏入夜色,黑潮淹没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