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

    完成最后的个人采访环节。

    林岚抱着几束花与剧组一起合了影,她作为演员身份算是正式杀青了。但作为原作者,她的工作还未完成。

    出于这部戏对于林岚的特殊意义,白亭书特意安排四位主演都能参加明天的杀青宴,他希望能给整部戏的拍摄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因为是阴天的缘故,仅剩的三场戏排到明天作为收尾。

    林岚坐在车里,盯着怀中散发着幽香的鲜花,心口空落落的。

    真到了分别时刻,难免伤怀。

    回到酒店没多久,叶向榆先找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一通撒娇:“你就跟我住一起嘛~现在房价过高,除非买很偏的城市否则负担不起的。你先攒钱,反正我也不常在家,你就陪陪我吧~”

    林岚只好妥协:“那这样吧,如果你的小区有合适的出租房,我就搬过去。”

    “好啊好啊~只要能常见面就行,有你在我就有伴儿了!”她又不住絮叨些琐事,从东边的火锅夸到西边的美甲店,堪称活力满电。

    直至话题拐到沈颐舟身上,林岚借故说累了,叶向榆才罢休。

    房间恢复寂静,林岚裹紧被子,愈发心绪不宁。

    恰逢夜里风雨大作,又闹得她难以安眠,睁眼到天明。

    *

    翌日,晴空万里,剩余的三场戏一上午痛快完成,在热热闹闹的杀青宴上,林岚再次见到了乔景煦。

    她只作视而不见,按照流程,白亭书上台讲了几句之后,便轮到了她的发言顺序。

    她上台接过话筒,说:“我非常感谢大家这三个月以来的关照,身为作者,《半月集》之于我有很深刻的意义,多谢剧组的每一位老师将它一点一点化为现实。”她向众人深深一鞠躬,“而作为晏温,我要感谢两位导演和制片方给我这个出演的机会,特别是妍姐,您的看重和信任对我真的很重要。还有白哥、向榆、颐舟和阿麒,感谢你们不嫌弃这样的我。”

    她向正中再鞠一躬,“我祝各位前程似锦,幸福康健。”

    掌声响起,林岚刚要结束发言,乔景煦突然起身朝她走来。

    她一看乔景煦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猜到事情不妙。还没等她反应,乔景煦已经大步迈上台,她下意识退避,不料乔景煦只是从她手里抢过话筒,面向众人扬声道:“各位好久不见。”

    他故作深情地抛出蓄谋已久的「重磅炸弹」:“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还请各位做个见证,我想借这个机会向我心爱的人求婚。”说着,竟冲林岚单膝跪下。

    宴会厅里掌声顿消,几声私语过后,只余宁静。

    很快台下有人起哄,鼓掌并高呼“嫁给他/答应他”。

    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出于善意或人情世故,跟着起哄。

    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白亭书眼疾手快地按住沈颐舟,看着台上情景忍不住蹦出一句:“我靠!”

    陈雅君朝白亭书歉意一笑,显然早已知情,“就让他借一下这个场合吧,作为谢礼,今天所有费用他会报销的。”

    白亭书深吸一口气,快速转动脑筋想要找到解决办法。

    沈颐舟紧盯着林岚帽檐下苍白的脸色,薄唇微动吐出两个字:“松手。”

    白亭书朝旁边坐着一众赞助商和制片方的那桌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警告到:“你别添乱了,看看什么场合!你要是掺和进去小林的处地只会更糟糕,坐着吧,我来想办法。”

    林岚想逃,刚有动作,顶灯齐齐熄灭,两束交叠的追光照在两人身上,白色的光圈如同牢笼。

    乔景煦一拿出戒指,音乐也适时响起,里面的钻石戒指在强光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可林岚无心观赏,她冷寂的目光一直都在乔景煦脸上,这一会功夫她已经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就算逃出宴会厅又如何?

    谣言一起,再难辩清干系。

    “为了不打扰你拍戏,我离开之后想了很多。曾经我做错太多,让你受了委屈,道歉于事无补,我愿意用余生来疼爱你照顾你,命运让你我时隔多年重逢,足以证明我们是最合适彼此的人。”他举起戒指,毫不掩饰势在必得的神色:“放下偏见,嫁给我吧。”

    林岚想夺过话筒,却被乔景煦趁机捉住手,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咬牙切齿的警告:“松手,你现在下台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否则你别想好过!”

    乔景煦闻言,笑容里多了几分不以为然,果断关掉话筒丢在身后,也不多言,拉过她的指尖就要套上戒指。

    “疯子!”林岚忍无可忍,在犹豫要不要当着众人的面不顾后果一脚踢开他时,沈颐舟此时顾不得别的,推开白亭书的胳膊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毯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白亭书摸黑拉住他的袖子,刚要说话——宴会厅的门被推开,门外光源的照射下,只见一男两女走进来。

    衣着精致的中年女子怒斥道:“景煦!你在做什么?!给我起来!”

    乔景煦一愣,林岚也趁机发力想要抽回手,谁知乔景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戒指套了进去,举起她的手扬声说:“妈,既然你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

    乔母在黑暗中沿着过道来到台前,气得声音发抖:“给我下来!”

    在这一团乱的情况下,白亭书一边拦住沈颐舟,一边高声喊道:“请开灯吧谢谢!”

    乔景煦打了个手势,顶灯瞬间恢复照明,这下大家才看清来人:一位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年轻女性扶着保养得宜的中年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不敢抬头、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乔景煦看出母亲的怒火中烧,心道大事不好。

    见势不妙,虽说帮理不帮亲,可现在的局势显然两头都帮不得,陈雅君当机立断——走为上计。

    林岚幅度极小的朝沈颐舟摇了摇头,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亭书好不容易将沈颐舟拉回椅子上,安抚道:“老实待着,我来处理。”

    乔母走到林岚面前,姿态轻蔑:“抬头,我倒要瞧瞧是什么货色能勾得景煦这么无法无天!”

    “妈!你怎么说话的!”

    因为不用拍戏的缘故,林岚穿着十分随意,戴着熟悉的茶色墨镜和棒球帽,像是误入八点档片场的路人甲一般画风违和。

    她忽地嗤笑一声,“乔总煞费苦心送我如此大礼,我该道谢的。”

    听出话里连刀带刺,乔景煦慌了神,刚要解释。

    “景煦,还不撒手!”乔母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掐上他的胳膊,见他不听劝,她朝林岚讥讽道:“瞧瞧这副穷酸相,捞女一个。你自己看看,她跟黛儿有可比性吗?”

    乔景煦一听这话也急了:“您说什么胡话!”

    林岚一派事不关己的漠然,森森目光落在乔母身边这位衣着光鲜的美女——的确,一身高奢,从指甲到发梢无一不透着人民币堆砌出的精致。

    倒与她布满不屑鄙夷的脸蛋、盛气凌人的高姿态十分相配。

    事已至此无需顾忌更多,她朝乔景煦的小腿骨一记狠踢。

    “嘶!”乔景煦吃痛地弯下身子,林岚也顺利抽身,不疾不徐地朗声道:“乔总真是任性妄为,想一出是一出。”

    她在乔母的瞪视下,脱下戒指直接丢进徐清黛的衣兜,又嫌弃地拍拍手,捡起话筒,看似从容:“各位见笑,很抱歉。恶作剧一场,我与乔总并无亲密关系。”她看向乔景煦:“还请无关人员离开,不要妨碍宴会进行。”

    话音未落,她向门口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乔母被她这幅高姿态气得不轻,精致妆容也盖不住她的狰狞。

    陈秘书扶起乔景煦,小声说:“太太,老板,有什么事等私下解决吧,都看着呢。”

    她踢得太狠,乔景煦有些踉跄却仍不肯罢休,一把搡开秘书还要上前。

    乔母拉住他,一推身旁的徐清黛:“扶着他,我们走。”

    “妈!你毁了我的求婚还不够吗?”他朝徐清黛一伸手,“戒指还我。”

    乔景煦瞪着林岚的背影,压着怒气对徐清黛说:“拿来!那不是你的东西。”

    “你怎么跟黛儿说话呢!”乔母尖利的嗓音格外刺耳。

    「好端端」的求婚宴,就这么泡了汤。

    白亭书上台拿过话筒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控场,“感谢乔总来参加杀青宴,大老远的也辛苦了,您几位先下去休息一下吧。请大家忘掉这段无伤大雅的小误会,欣赏一段《半月集》的拍摄花絮吧。”

    大屏幕上播放起他刚才匆忙安排的花絮片段。

    他护着林岚回到座位。

    徐清黛将那枚钻戒放到乔景煦的掌心,泫然欲泣的说:“景煦,我不是……”

    乔景煦一脸不耐烦地攥紧戒指,也没心情听她磨叽,低声呵斥小陈:“你闯的大祸,现在将她俩哪来的送回哪儿去,否则收拾东西滚蛋!”言罢,也不顾乔母阻拦,大步朝林岚走去。

    叶向榆保护小鸡崽似的搂住林岚,像看什么洪水猛兽般瞪着乔景煦。

    林岚将手里的酒杯稳稳放下,拍了拍叶向榆的手说:“总要解决的,我很快回来。”

    “别跟他……”叶向榆想拦她,但架不住林岚固执。

    “有些事躲不掉。”压低帽檐,她的语气疏离又客气:“乔总,请吧。”

    两人并肩离开宴会厅,沈颐舟冷着一张脸也跟了上去——这次没人再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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