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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晚饭后,照人间习俗,凡人在除夕夜应不眠守岁至天明,寓意驱邪伐病,来年吉意如祥。

    但白泽在每年的这一日晚上总不能呆在府中,吃完饭他照例会出去走一走,等新日子夜过后才会回来,从前我每每问他是不是在帝京藏了美人,要与那美人共度良时,他总是从上睨我片刻,然后狠狠罚我抄写书册。

    后来见他每年如此,我也懒得再问,心想若他真藏了美人,这美人也真是倒霉,何来受这牛郎织女之苦。

    但今日我瞧着门口这齐齐站着的三位神仙,心中疑惑顿生。

    东弥大约瞧出我心中所想,侧着脸与白泽小声耳语,却是我能听得见的音量:“其然带她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白泽没说话,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说话了。

    狐四倒有些不好意思,宽慰我道:“你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凡间,今年我先去一次,来年我一定陪你守岁。”

    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意思倒像是她赶着同他们去哪里玩,这事儿比与我守岁更为重要。

    我顿时有些心痛,我与狐四虽认识不过几日,可如今也算是一起上馆子一起聊闲的交情。

    除夕对凡人是何其重要的日子,他们虽是神仙,但这三个神仙却一同光明正大地撇下了我,去了别处玩乐。

    我心中十分郁闷,且有些气愤。

    可还没等我来得及问,他们已施法盾匿在我面前。

    我愣了半晌,憋着一口怨气问伍琛:“他们是不是瞒着我去了更好玩的地方?他们怎和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抛下我?”

    伍琛看我的表情都充满惋惜,话中颇隐晦:“我每年也需看守这府邸,不能去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哪里?”

    他又不回答我,转身摇着头往回走,那样子是十足地扼腕痛惜。

    我很是莫名其妙,又想找小玖谈一谈,却发现她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索性将她化为原型系回自己腰上的乾坤袋里。

    我生着闷气,蹲在大门廊前发了会儿呆。

    街上的红灯笼拢着朦胧的光,有小孩儿在街上嬉闹奔跑,城中各处的炮竹声依旧连绵不绝。

    万家灯火,喜庆欢愉。

    这一切却同我没什么关系。

    今日还是我生辰呢,连个生辰礼也没有,白泽真是个无情的神仙,东弥与狐四就只知道吃吃喝喝。

    对了,我不过生辰的,白泽自然也不必送我什么生辰礼。东弥与狐四同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他们今日只不过是来蹭饭的,也不知我今日生辰,我也没什么理由责怪他们。

    我突然了悟自己并不是在生气,我是觉得落寞,仿若被丢弃一般地自我厌恶。

    神仙比人活得要长久很多,在他们眼里或许人之多情,并不能算得了什么。

    眼前突然浮过一片飞絮,我抬头望去,看见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

    下雪了。

    嬉闹的小孩儿呼啸地跑回了家,我站起身,看着门廊下茫雪中的白发青年。

    这是我第二次遇见他,第一次见他时,他对我笑着,第二次再遇见他,他仍对我笑着。

    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或是他天生爱笑,他像见了真挚好友般对待我,但是我明明并不认识他。

    “你是谁啊?”

    白发青年笑着没有说话,但他却给我变了个戏法。

    他用自己苍白的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我与他之间落下的雪花便打了个弯,寒风卷起雪花钻进我袖子里,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青年的双手合起,再摊开来,突然间数百只雪蝶从他掌心涌了出来,那些雪蝶晶莹剔透,飞舞时翅膀扑闪着光茫,它们冲开雪幕冲上天去,像百束星河的光一样好看到极致。

    我想起来,我每次来帝京,帝京必然要下雪,白泽说那是帝京的雪精在讨好我。

    “你是雪精?”

    青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却对我点点头。

    我想着他是不是不会说话,但我不能戳人痛处,便不提及此事。

    “你是不是瞧我不开心,所以故意出来逗我开心的?”

    他又点点头,笑得比之前更开心,弯弯的眼睛也十分好看。

    他又划了个圈,这次从他手心里飞出来一只白鹿,白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喷了我一脸的雪。

    这青年看着虽然是个青年,但行为却可爱得像个孩子。

    我沫了沫脸:“你真是个好人,不,好精怪。”

    这话确实是我本意,但我此时没什么精神,说出这话的时候大概让人觉得不怎么真诚。

    似乎对面的青年也是这么认为的,我没精打彩的样子也让他有些失落,手里的雪花化成了水不再变出东西来。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也伤了别人的心。我有些抱歉,这不是我存心所为。

    但青年显然不是个容易受打击的人,他突然拉住了我的袖子,把我往外拽,手上没用多大的力气,似乎只是想把我带到某处。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惊愕道。

    他伸手在我手掌上写字。

    ——神君。

    我抬眼看他,小心捉摸了一会儿。

    白泽那小册子上怎么说的,人常因贪婪而变得诡辩狡诈,而精怪虽集天地灵气,然与人多共性,杂念甚者常杀伐掠夺,是为妖者。

    所以精怪也与人一样有危险狡诈的家伙,要多加小心。

    我自上回被妤岚骗后就处处提防着这些家伙再来骗我,我本意并不想如此,但我更不想成为白泽的牵绊,虽然我于白泽不过一介使换书童,可我总是好面子的,不想叫他们看轻了我。

    我仔细打量他,却发现这个白发青年面善温和,毫无防备之意,他望着我的眼神中露出不解之意,与我的警觉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发现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琉璃色,仿佛心智未开的孩子一样眼底清澈无波。

    看着那样的眼睛,我竟生出了愧疚之意。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他点点头,拉着我向外走。

    我核计着是不是要同他去,但自己的脚已经不听使唤地朝外迈开。

    “伍琛,我去去就回啊。”回头望见大开的府门,里头瞧不见人影,我喊了喊,没听见有人回应,心头一喜,心安理得地步了出去。

    想来我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连着被精怪骗两回吧,姑且再信他一次,再被骗我就让白泽罚我抄二十遍册子长长记性。

    我跟着白发青年走了很长一段路,直走到帝京东城门底下,我们像是要出城,但这时辰城门早就关了。

    “要出城?”我望着城门前三两禁军的剪影,虽然时值年关,守城门的禁军并不多,但这时候想正常出城绝无可能。

    青年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半信半疑,白泽他们做什么要出城?

    “我是相信你的为人才同你走的,你要是骗我,我就让白泽把你定在这帝京城墙上。”

    听我这样说他先是愣了愣,后来又笑了。他好像不会生气,我说什么他都会对我笑,脾气十分好了。

    原本停下的雪又下了起来,不过顷刻就变得同鹅毛般大小,它们迅急地从天而降,白茫茫地遮住我的大半视线。

    “好大的雪啊。”

    禁军们纷纷躲到城门下头,他乘机拉着我跑到城墙根,他就这么一手拉着我一手撑到城墙上,我不明所以,眼前突然一晃,能看清时,却发现我们立在了城墙外头,这是已然出了帝京?

    我惊奇道:“你有这本事,不早点把我们瞬到与白泽一处去?”

    他摊摊手,看着有些委屈,那意思仿佛是说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这么变着玩。

    好吧,他是个雪精,造雪的法术练得如火纯清是应该的,我不该苛求他做个更全面的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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