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东弥说的没错,白泽确实是个着实小气的神仙,我先前得了意,他回去便让我抄了三本册子,还是第二日要交的。

    我忍着瞌睡抄了大半夜,实在忍不住了就把小玖唤出来陪我聊天。

    离开广原县后,白泽就将魂灯交给了我,我估摸着小玖是个姑娘家他不好带在身边,就将她让给了我。

    但小玖这孩子性子太孤僻,多半时间都在睡觉不怎么现身,我无聊时才把她叫出来陪我聊天,但说是聊天,却多半是我一个人在说话。

    “你说我冤不冤?凭什么罚我抄册子,这册子我都抄过百八十遍了,抄那么多遍也不知他想做什么?”

    “早知道我就不管那破事了,可你想想他们都守了几千年了,自打出生怕是连这京城都未出去过,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我就是一时于心不忍……”

    “可白泽也管得太多了些,他是管你们这些精灵妖怪的没错,但难道你们吃口饭走个路也都要他准许?”

    小玖平时都在睡觉,现了身也爱打瞌睡,我此时嘴里说个不停手下却也没落下,一边说一边抄着册子,小玖就在旁边坐着,达拉着眼皮似乎马上就要横倒的样子。

    “小玖,你听说过容伽神女吗?”

    她突然抖了个机灵,揉着眼睛回答我:“我化成人形不过几百年,一直都呆在广原县那个小地方,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对啊,听他们口气容伽应该是位十分了不得的大仙,你就没听其他精怪妖魔说起过她?”

    小玖努力睁眼看着我,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也是,她这么孤僻的个性也难有什么可以唠嗑的朋友,消息自然闭塞些。

    “要是我的‘迫风’也能早日化成精就好了,小玖便可多个朋友。不过,我瞧着院子里那棵梅树像是快化成精了,可惜那是个哑巴,想来是不能陪你说话了。”

    我低头写着字,半晌没听到回复,抬头却见小玖看着我。

    我对她说:“我们百里家早前那一半神族血统早耗得差不多了,余现在也就我这个家主还留着个通灵的小本事,就是但凡是块有灵气的石头我也能与它唠嗑,这几年我都试着与那梅树说话,可那家伙从没睬过我,若不是白泽说它是活的,我还以为它是个死的,所以你说它不就是个哑巴嘛。”

    小玖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对我说:“许是她不想理你。”

    “为什么?”我想也未想就问她。

    “等它化成了人形,你当面问问她。”她扒在几案上闭上眼。

    我料想到这棵梅树快要化成精成形,却没料想到会那么快。

    那夜我整整抄完了两本册子,第三本还未写完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我达拉着眼皮没理睬,忽而就听得一声巨响,有东西撞在我房门上,立时把我震出个八分醒。

    小玖可算是十分镇定,本埋着头睡在我边上,巨响后她也就翻了个身,继续睡她的。

    屋外传来伍琛的声音,声音不轻不响的,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听着像在骂人。

    白泽就住我对门,我当时想莫不是白泽的仇家找上了门?

    “完了完了,白泽是不是你仇家找上门了?”

    叫不醒小玖,我只得自己冲出门外,可我刚踏出门,门前廊下的那根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发出一阵轰响,一道手指粗的缝就在柱子上横切裂开来,我面前升腾出一团瓦灰,合着头顶的廊顶跟着一阵乱响。

    我心道不妙,这门廊快要塌了,正想着逃回屋去,偏偏我这双腿不争气,刚踏出一步就把自己给摔了,这下摔得我龇牙咧嘴不说,可我还没来得及揉下生疼的屁股,门廊已“轰隆”一声朝我砸了下来。

    我眼一闭,横下心,这算什么!白泽的仇家,凭啥要我赔上小命。

    可我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自己头顶被压上什么东西,身边一片寂静。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见白泽站在我身前,我们周身二丈外撑起一团光,光的外面压着许多瓦砾。

    显然门廊是真的塌了,可我却连一点声响也没听见,当然也没有受伤。

    外面的门廊连着塌了个七七八八,样子惨不忍睹,我回头看了眼,还好房子没塌。

    虽然这不是我的宅子,但那么好的宅子弄成这样,真叫人可惜。

    “这……怎么回事——”

    正要问白泽,但他已伸手握住我的腕子,一把把我拉了起来,我只觉脚下一空,只一个眨眼,我们已浮在了天上。

    这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低头看见自己双脚悬空,脑袋顿时晕眩起来。

    我儿时白泽时常因我学业不用功,把我拎到天上受罚,那时他总是悬在天上拎着我的领子,脚下是万丈深谷,我吓得四肢无力,他却要我背出他册子里的一个记事,才放我下来五寸,为此我如今还落下了个怕高的毛病。

    我此时的模样有些难堪,白泽为了不让我掉下去,他的手扶在了我的腰上,可是他手上的力道轻得时有时无,我生怕他松手把我摔死,便一把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白泽诧异地低头瞧了我一眼。

    “放开。”

    他冷冷清清地丢了一句,却又把往我往上提了提。我偷瞧他一眼,心里万分委屈,我不敢开罪他,心里仍害怕又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手,但我聪明,换作用手拽紧他胸前的衣服。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我的手,却也没再说什么。

    “刚化人形便想坠魔道吗?”

    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我听的。

    底下乌压压一阵灰尘瓦砾直飞冲天,一下子就从天上坠了下去。

    我低头看下去,有个穿红衣的姑娘坐在中庭的梅树边上,梅树的枝条绵延伸长,裹在房子上面。

    刚刚那么大的灰,她身上却一点凡尘也未染。

    这姑娘有一头乌亮亮的黑发,像丝一般散在肩上,嘴唇像被红梅染了色,她抬起头,娇滴滴的模样,眼晴里竟闪着泪光,她看着白泽,俯下身去唤了声:“神君。”

    可我分明看到她俯身前瞪了我一眼,那一瞬的狠意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这姑娘乌发红唇,美丽非常,原本是极招人喜爱的,但我瞧着却不怎么喜欢。

    她的衣服鲜红异常,也颜色像极了她身边那树红梅花,我对这美人儿的来历有了些琢磨,但瞧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条,不禁让我想起上回那些缠着我的恶心蔓条。

    自那时起,我这人就不怎么喜欢树精了。

    伍琛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开始责骂起她来,面前的美人儿抬头委屈巴巴地瞧了他一眼,竟让他愣住了。

    此时,我与白泽已回到地面上,我整着衣服,只见伍琛看着白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泽并未作声,只探究地打量着面前的红衣女子。

    难不成这美人长得太美,他们都动了恻隐之心。

    可我虽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好好的院子被糟蹋成这副模样,陪个理总是要的吧。

    他们都不发话,只得我站出来。

    “今早上还说你来着,怎么这会儿就蹦出来了?”

    白泽的小册子上记了不少精怪化人形的故事,多是平和没什么趣味的,像今个儿这般惊心动魄的却是少见。果然这树红梅多年未开花,是蓄了不少力道,这力道怕是不好把控,不然也不会拆了我们半片宅子。

    “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这美人儿十分不喜欢我,扭着头不搭理我,我面子有些放不下,不免小气道:“你不说话,那我就叫你小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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