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白泽跟着东弥走了,留我一人在前厅左右思索,伍琛来收茶水,我便问他:“他们定然有什么好去处吧?”

    伍琛笑而不语,我便自言自语。

    “可帝京有什么好去处是我没去过的?”

    白泽是个无趣的人,平时除了看书下棋弄墨,至多不过是做个饭,对那些新奇玩意不甚有兴趣,我闲来无事时总自己出门找乐子,数年下来帝京所有有趣去处我大都去过,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若说没去的地方……

    “定是那个地方了!”

    我一拍桌子,把伍琛吓了一跳。

    伍琛惊讶地看着我,我一脸邪笑:“哼哼——一定是背着我去那种地方!”

    伍琛对着我摇了摇头,转身端着茶水走了,却留了句话:“前头看到府门前有个小子鬼鬼祟祟地往府里头探脑袋,我看着倒像前年被神君赶出门的那小子。”

    我闻言愣了愣:“咦,纪熠来了?”

    我回房把男装换了回来,再从后门出府,绕到前门,果然见一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在那儿探头探脑。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我偷偷躲到纪熠身后,突得扯了一噪子,把纪熠吓得像只猫一般跳了起来。

    “大哥!”纪熠回头一看是我便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我插腰摆起谱。

    “我想这几日你该回来了,便过来看看。”

    我拍他一掌:“好兄弟,还是你想着我。”

    他哈哈笑起来,待他挺直腰板,我比划了一下,竟已比我高出一个脑袋,我尤记得当年我与他初识时他还和我一般高,如今不过过了三五载,个子长得倒快。

    纪熠是当今太傅的二公子,小我一岁,我与他相识只因当年一场相见不欢的较量,这场较量因月华楼一唱曲儿的小娘子而起,那年我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想请月华楼出名的小娘子给我唱上一曲,还找了个人少的大雪天,可就他偏偏出现与我争夺小娘子,还把小娘子给弄哭了,说那是太傅的二公子不好得罪,我一听来了脾气,上前就把他给揍了,想来有权势的人都有些皮贱,那之后他竟认我做大哥,我莫名就收了个小弟。

    平日里我被白泽使唤惯了,到了帝京我就使唤纪熠,虽说纪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门想必是被前呼后拥着,但这些我都没见过,在我面前纪熠反而相当好脾气。我想这纪太傅家的家教真真不错,儿子教得好,起码我使唤得很顺手。

    但他如今长得这般高大,使唤起来好像就有些别扭。还有那张脸,倒是少见了些儿时的稚嫩,似是俊俏了许多。

    “你吃什么了,长这么高?”

    他摸摸鼻子,弯下腰道:“我都十六了,一般男子到这个年岁都长高——”

    他说了一半突然打量了我一下,似觉不妥便没有再说下去,纪熠虽在我面前时常一副二世主的模样,却实则心细,想是知晓我比他年长却比他长矮了大半个头,怕伤了我的自尊。

    但我哪里会在意这些,原本我也不是男子。

    “如何,今日可有好的去处?”

    他见我不在意,便将我拉到一处说:“月华楼来了个新唱曲儿的小娘子,那声音和雀鸟似的,你定会喜欢。品翠阁出了不少新菜,我已定了位子,等会儿带你去尝尝鲜。还有帝京斗诗会今年最后一天的帖子,我正巧有两张——”

    我一把将他手上的帖子夺了过来:“这个不错,正好给白泽。”

    他一张俊脸耷拉下来:“唉唉,这本是想你我二人——”

    “我又不爱看人斗诗,可这却是我兄长最喜欢的,我将这帖子给他,他定要去的,到时我又能得一日清闲,我俩去哪玩都行。”

    帝京这个斗诗会也不知有什么新奇的地方,白泽每年都要去,且都是年未最后一场,前年我没事与白泽同去了一次,差点没把我乏死。听闻这斗诗会的帖子还极难得到,特别是年未这一场,几乎是千金难求。往年都是白泽隐了身在旁偷偷看,但像白泽这般清高的神仙能做出这等事,想来这斗诗会是极合他心意的。如此我用这斗诗会的帖子去讨了白泽的欢心,说不定过年的时候白泽能做套素斋全席出来,岂不美哉!

    纪熠一听白泽的名字就有些发怵,但听说能讨他欢心又极欢喜:“如此甚好……你兄长欢喜便好……那你兄长今日可在府中?”

    纪熠害怕白泽是因为前些年他来府中找我时行事太过随便了些,几乎把白府当成自己的府邸,且又是一幅公子哥模样,不巧让白泽瞧见,白泽一向看不惯这类凡人,甩手就让伍琛将人丢出了府。

    其实,这与我打纪熠那顿相比实则不算什么,但纪熠却极为害怕白泽,说是当年白泽看他的眼神仿是要吃人一般。我听了只笑他胆小,若白泽的眼神真叫人那么害怕,我岂不是死了好几回了,想来是他真的胆小。

    “他与友人办事去了。”说起这事我便有些愤恨,转念一想却心出一计。

    我对纪熠说:“你寻的那些好吃好玩的都放到明天,今日爷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纪熠有些不信:“大哥你一年也就回帝京一次,往年那些能玩乐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那些新鲜地儿你又哪里会知晓。”

    我冷笑一声:“谁说是新鲜地儿,就是一处好地方,只不过我们从未去过罢了。”

    我领着纪熠叉腰站在怜香阁的匾额底下,昂首挺胸,好生神气,但迎面从怜香阁中散出的香气却让我有些吃不消,才吸了两口,便让我着实头昏。

    纪熠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你说的好去处便是这里?”

    我点点头,却见他脸颊泛起两朵红云,我倒忘了他年岁尚小,这样的地方定然还未来过。

    “如何?大哥今日就带你开开眼。”

    他却拉着我的衣袖往回走:“还是回去吧,这地方……不合适……你。”

    我却动怒:“哪里不合适我,我看很合适。”

    如今这小子力气十分大,他执意拽着我,我倒扭不过他了。

    我举着拳头作势要打他,却被一个尖声打断。

    “呦,这不是纪二公子嘛,您有些时日没来了,可是让奴家好想。”

    回头见着一身艳色衣服的老鸨从门中走出,周身散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冲鼻香气,让人闻之欲呕。

    那老鸨一上来就伸手攀在纪熠肩上,一副熟络模样。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纪熠,连连摇头:“我当你年岁还小,却不知已是个中高手。”

    他忙撇开老鸨的手,同我解释:“上回是他们硬拉着我来的,我就来过一次,喝了几口酒就走了。”

    我怎会相信,于是戳他心口:“这等好事你为何不带我来?”

    他躲开,抚了抚心口道:“都说了你不合适。”

    我听了又来气:“我是少胳膊还是少腿了,这地方我不能来?再说了就算少胳膊少腿,有钱还是能来的。”

    他脸一红,有些固执地重复一句:“反正就是不合适。”

    我气结,心知与他多说无意,便转身冲进怜香阁里,把他甩得远远的。

    他在我身后追着我跑:“这等男子逢场作戏的地方,你……你……年岁还小,不该来的。”

    “我还大你一岁,凭什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骗子,这种漏洞百出的话还真说得出口。

    我身轻如燕,在怜香阁灵巧穿梭,绕开身前一众扮相美艳又香气熏人的佳人,但走时却不忘摸摸她们的玉手,留于她们回眸一笑,想来这样子是轻挑的,但我听说在这种地方男人就该如此轻挑,我应该做得没错。

    纪熠在我身后追了我一路,看着我这般行事便是一阵大呼小叫,我嫌他太吵,随手推了个美人给他。

    许是怜香阁被我闹得有些欢腾,那老鸨在远处大喊:“唉哟喂,小公子你以为我们这怜香阁——”

    她还没喊完,纪熠便仍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给她,老鸨的声音立刻小了,笑着拉过身边的姑娘推向我:“去去,同小公子玩耍玩耍。”

    我跑得更快了,这怜香阁的姑娘虽美,但身上的味道却让我吃不消,经过十来个人,身上便沾上十来种味道,熏得我脑子昏沉。

    谁说我是来这么找乐子的,我是来找人的,可不愿同这群胭脂水粉玩耍。

    我抬头见二楼一处拥了不少人,还都是怜香阁的姑娘,于是拔腿就往二楼去了。

    二楼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面容妖魅,让人好不熟悉,那人见到我就依在扶手边,百无聊赖的模样:“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带她一同过来,看她把这地方搅成了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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