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白泽也立在那里看了许久,突然回头问伍琛:“什么时候开的?”

    伍琛回:“就在今早上,想来是知道神君要回来了。”

    我奇道:“白泽每年都回来,怎么不见它前几次开过花?”

    伍琛看我一眼,又看了看白泽的脸色,似乎欲言又止。

    白泽却已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

    “你这几日看着它。”

    伍琛应声。

    我才了悟,激动地一拍手:“这梅树要成精了!?”

    伍琛笑道:“阿宸聪慧,只是这红梅从北海移到此处已有千余年,前些年还开花,可近十几年来却从未曾开过,神君道它早晚要成精,如今一朝花开,想来是离那日不远了。”

    我皱眉回头盯着梅树又看了两眼,不解道:“我从小就有能与天下生灵交流的本事,这花草也是活物生灵吧,怎么我从前找它聊天,它却从没回过我话?”

    伍琛正欲回我,却被白泽截了话。

    “也许是个哑巴。”

    他已走出老远,冷不盯回了我一句。

    “嗯,啊?”我着实敬佩他的想像力,“精怪还有这类的?”

    他却懒得再睬我,在廊前拐了个弯,不见了踪影。

    我回头问伍琛:“这梅树要是成了精定是个美女吧?”

    伍琛问:“你怎知它定是个母的?”

    “见着白泽才开花,可不是要化成个女人模样才划算。”

    伍琛想了想,突然了悟似地点了点头。

    我回房换了件女装,出来后正遇上伍琛端着新沏的茶水走来,他上下打量,最后满意地笑说:“终日在外都着男装,现在瞧来才有几分女孩子的模样。”

    我嫌女子发饰繁重,就半捋了头发扎在头顶,以玉簪固定,余下的发披散在肩上,可我总觉着不如道士发髻方便,手指挠在头发里扯了扯,百般个不适应。

    “女装繁琐,不便出行,这发髻都要盘个老久,女子又好打扮,这一打扮半天功夫就过去,岂不是在浪费光阴。”

    “那也不用整日穿个道服。”看来他对我平日的装束很有意见。

    “方便招摇撞骗呗。”

    我哈哈大笑,伍琛又冷下脸来。我怕他又生气,只好急忙换了话头。

    “这是碧螺春?怎么有两个杯子?我不爱喝茶,我的炒栗子在何处?”

    “你的吃食自己去厨房觅去,这是给客人准备的。”

    “客人?”

    白泽才回帝京,那二十一个访客消息灵通,自然已知晓,但按着以往的规矩他们断不可能被白泽放进府来,白泽在帝京一向无可往来的朋友,这“客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谁来了?”

    “是狐族的东弥太子。”

    “啥?那老狐狸来了?”

    我大为吃惊,狐族的这位太子是仙界出了名的活宝,像来妖孽得很,虽说已有九万岁高龄,但仍挂着个太子的名号,整日在外拈花惹草,四处鬼混,听说着实让狐帝头痛。

    但他却是白泽在仙界少有的朋友之一,这两人两种脾性却意外地合得来,我平日倒不少见他,白泽回姑苏时,东弥必然要赖着住上许久,许是我与他八字不合,我们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他总爱对我冷嘲热讽,我也未待见过他。

    可东弥来帝京却是少见,至少我未曾见过,从白泽字里行间可依稀听出,似是东弥在帝京曾有过一段过往,可惜这段过往伤他颇深,这让他一度发誓再不踏入帝京一步。

    其实我对此事是不信的,像东弥太子这般人物,四处留香便是他的爱好,脸皮厚就是他的特色,若说什么过往能伤得了他,莫不过是有人看不上他的风流,不卖他面子,让他丢了人,又被别人知晓了,他不好意思再出现在人前,罢了。

    “他来做什么?上回我戏弄他邀他来帝京,他还一幅吃人模样,这回是哪根筋不对?”

    伍琛道:“太子没说明缘由,倒是一幅急迫的样子。”

    看来是有求于白泽,我对伍琛笑道:“茶水给我吧,我亲自送去。”

    忘了听谁说的,东弥太子仍仙界第一不正经神仙,一身的坏毛病,而白泽的正儿八经估计在仙界也是出了名的,我虽不知这两人为何会成为挚友,但我身为白泽的一介小书童,固然断不了他们的关系,但也断然不能让白泽被他给荼毒了。

    我急急去往前厅,但我的脚还未踏进前厅,就听有人在里头嚷嚷。

    “你说这是什么事儿?本太子孤家寡人几万年,老头要给本太子找个美人媳妇也就算了,偏偏找了那么个傻丫头。”

    “这下倒好,本太子还未逃婚,这傻丫头倒逃得快,如今就在这城里头,你快派人给我找找!”

    说话这般不客气,自然是东弥太子,我一手提了裙子跨进去,抬眼刚要开口,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白泽坐在太师椅上,东弥却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两人皆是背对于我,瞧不见脸,但东弥那样子几乎要爬在白泽身上,这姿势真是……太……太过于香艳了些。

    “东弥太子,虽说上回我劝您来帝京游玩一遭险些被你吃了,可如今你自个儿来的帝京,怎得还要把我们神君给吃了?”

    我的声音几乎抬高了两个调子,东弥闻声回头,不紧不慢立起身,却是一脸坏笑:“白泽小可爱,你家坏丫头可越发长得标致了,你若舍得也借我使唤个把月呗……唉哟喂!”

    他起开后,我才瞧见白泽的脸,他自然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却没等东弥把话说完,便一脚将东弥踢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将茶水端过去,东弥接过杯子没说话,眼珠子却盯着我上下打量。

    “太子瞧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他笑:“坏丫头还是穿女装好,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那我还是换回男装吧。”

    “这是为何?”

    “总听人说些恶心人的话,心里不舒服。”

    东弥倒吸口气:“白泽,你家坏丫头怎么还是如此凶恶,半分没有长进?”

    白泽眉毛都未抬一下,答:“她平日也不见得对我客气几分,但对你这样轻浮之人也无需客气什么。”

    东弥一脸不可置信,张嘴半天只哼出一句:“上梁不正下染歪。”

    白泽未理睬他,只用杯盖拂去茶叶,饮了一口茶水。

    “狐四自小生长在西王母身边,是个把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她又是世间独个的白狐,自小娇宠又不经世事,调皮些也是自然。”

    “别提西王母身边的那些个飞禽走兽,实话说来也不过是些被人捡来当灵宠的可怜虫,现如今倒是个个趾高气扬,指着鼻子让我把人寻回来。”东弥气极,将茶杯重重一掷,险些把杯盖震到地上。

    “小心些,这都是古董!”我嚷着,索性把他手边的茶杯收了起来。

    他也无心理会我,接着同白泽道:“老子虽未在九重天上谋个一官半职,但好歹是狐族的太子,这些小辈未免欺人太甚!”

    “你怎知这不是西王母的意思?”白泽不紧不慢道,却把东弥说愣了。

    “你的意思是——”

    “这门婚事是狐帝与天帝讨来的,听闻狐四平日最受西王母喜爱,可你名声不好,西王母自然不欢喜,这婚事是碍着天帝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的,如今狐四逃了婚,怎么都得拿你开涮。”

    看得出东弥很是郁闷:“她逃婚,丢的是我的面子,他们还要怪我,我的委屈谁来管。”

    “白白,你可要帮帮我。”

    说罢他伸手扯住了白泽的袖子摇了摇,这家伙竟死皮懒脸地撒起娇来。

    白泽未瞧见我此时狰狞的表情,却十分爽快地一把抽出自己的袖子。

    “这关我什么事?”声音轻飘飘的。

    “如何不关你的事?你我万年的交情,如今我有难处,你怎可不帮?”白泽看着杯中浮起的茶叶,没有搭理他。

    东弥继续死皮懒脸,“且这帝京里的妖魔精怪都听你的,不,这世间的妖魔精怪都归你管,如今不过是寻个小姑娘而已,对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她逃了婚,对你来说不该是好事吗?寻她回来做什么?”

    东弥面露难色,挣扎着说出实情:“老头发了话,说我一日不把狐四找回来一日不准我回青丘。”

    白泽居然笑了:“那倒好,反正你总野在外头,不回去就不回去,有什么坏处?”

    东弥撇撇嘴:“还要夺了我的太子之位,让给印旭那小崽子。”

    “你一向看不上那些虚名,如今倒在乎?”

    “不做太子我倒是巴不得,可是这太子之位绝不能让给二房那些小崽子,那群小崽子一个个不学无术,将来若让他们继承帝位,青丘非倒个个不可。”

    东弥说完还昂了昂头,我与白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面色出奇统一,皆是惊讶他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此等话,换成旁人说这话算正常,可从东弥太子口中道出,却是有些恬不知耻。

    明明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料,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未有什么人脉在帝京,能供你差遣的也就身边这两个。”

    这两个,指的是我与伍琛。

    “咦?不是,这帝京中明明还有那么多……”

    他未说完,便被白泽一个眼刀堵了回去:“行行,这两个就这两个。”

    “但伍琛要看着这院子。”

    我心里猛地发怵,抬腿便往外跑。

    可东弥动作极快,一把拉住我:“就你了!”

    我委屈巴巴地看向白泽,白泽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怜悯我,竟说:“外面下着雪,这孩子畏冷,我同你去。”

    我惊得合不拢嘴,心想我虽怕冷但冬日里称冷不出门的人又是谁,这会儿下着雪也肯出门了?我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东弥却十分欢喜:“你能去自然是最好的了,我们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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