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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夜里刮起了大风,我锁了屋门,抱着母猫和小猫挤在一张床上,屋外响起一阵阵的‘鬼哭狼嚎’,闹得人睡不好。

    我依稀记得梦里见到了白泽,梦中我们分别站在一条河的两岸,他一声不吭地望着我,我却张口就骂他,骂了点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反正骂了整整一晚上,等我早上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一抹脸都是湿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睁不开。

    出了院子才知道昨晚的风有多大,院子外头一片狼藉,院外那颗老槐树折了,倒在隔壁王家院墙上,把王家的院墙都给压塌了半边,原本这棵槐树是长在我家院子前面,可它偏偏斜着倒在了王家院墙上。

    王叔在门外一边扫叶子一边骂骂咧咧,骂什么倒霉起来喝水也塞牙,刮个风还只刮自家墙头。

    我暗自庆幸白泽走时没将套在院子外的禁制一同收走,虽说他在天上挂个文职,但好歹是个神仙,这禁制威力强大,不仅能驱邪避魔,还能挡灾挡难。

    这样想来又有些心酸,我吸了吸鼻子。

    我闲着也是闲着,便跑去问王叔有什么要帮忙的,他本欲说些什么,但瞧了眼我的小身板后又摆了摆手。

    “白道长,您是个有本事的人,这种粗活可不能让您做。这树怕是几个大汉也拿它不了,改天找人锯了也就是了。”王叔看我这般清闲,又说,“您上陈秀才家看过没有?”

    我狐疑道:“陈秀才家有什么可看的?”

    “他家娘子不是又傻了嘛!”

    我说:“我一个道士又不会看病,去他家没用。”

    但王叔不信,抓着我的手说:“这可不对,我瞧这秋娘定是中了邪了,你不得去看看嘛。”

    我有些尴尬地拉开王叔的手:“王叔,秋娘又不是疯魔了,就是睡着不醒怎么就是中邪了,再道这鬼力乱神的事儿您也别乱猜,我们有句行话,叫鬼神身边过,且当无事人,这种事猜着了也别说出来,忌讳。”

    这都是我胡乱蒙人的话,但王叔原本就是个偏信鬼神的人,听了自当受教,急忙收了嘴。

    我这才与他闲聊些别的事,没聊几句,却见巷子口又热闹起来。

    王叔问刚刚从巷子口走过来的街坊:“这前头又热闹什么?”

    我见那人面色不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但他显然与王叔相熟,见了我们声音都有些抖。

    “前头……前头元宝家出事了。”

    这人说话只说半句,可把王叔急坏了:“什么事?你说说清楚。”

    “就是……元宝他爹娘,和之前城里那几个人一样,一夜之间都丢了魂。”

    王叔一听立马吓白了脸,我先头才好不容易同他说通了道理,可这事一出,说不是中邪了还真没人信。

    “我看这广原县城是呆不下去了,这都第几个了?这哪是中邪,明明是出了吃魂的妖怪。”

    王叔说的话让人头皮发麻,旁边那人原本只是声音抖,如此一来,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王叔又紧紧抓住我,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白道长,您昨日不是刚在城楼前做过法事吗?怎么这事还是没完没了?”

    他话里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莫不是这吃魂的妖怪好生厉害,您也拿它没办法?”

    他显然知道这话会激怒我,我也遂了他意冷哼一声:“吃魂的妖怪?王叔,您也莫要激我,您瞧瞧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连您我也拗不过,若真有妖怪,我有本事对付它?遇上这等事,谁不愿留条命在?若您真害怕,劝您还是带上一家老小离开这广原县城,离得远远的,这般最好。”

    王叔被我的话生生噎住,他怕是想起了关乎我能见着鬼的种种传闻,此时即生气又不好将我得罪,但我话中虽有不满,但明面上还是在好生劝说他,他没得它法,即害怕妖怪又怕得罪我,斟酌之下,只得悻悻地回了自家院子。

    从前有人说我真生气的时候简直盛气凌人,瞧见旁边的街坊被我方才那架势吓得退后了好几步,我有点信了。他害怕我倒不打紧,但我怕他以为元宝家这事是我做的,毕竟我异于旁人,总与他们有些不同。

    世人多对异类有些偏见,其中,弱者常被欺辱,强者多被嫉恨。

    我好面子,两者都不想当。

    我揉了揉绷紧的脸,转身和气地与那街坊说:“你先前说元宝的爹娘一夜之间丢了魂,那元宝呢?”

    街坊见我瞬间变了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恍惚道:“一直没见着他,倒有人说天初亮时见过他。”

    说着他又有些害怕地抖了抖:“听说是跟着陈秀才后头上了青瑶山。”

    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青瑶山上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天刚亮时平白无故上山玩耍,但青瑶山上有流云观,流云观里曾供着那盏灯,传言灯里关着一只妖,妖吃魂,而元宝的爹娘刚刚丢了魂。

    细细想来,还真能叫人不禁抖上一抖。

    “你说陈秀才也上了青瑶山?”

    “是啊,背着他家娘子,唉——”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街市老道士曾对他说的话,老道士说能为秋娘驱邪作法,怕不是陈秀才真信以为真了?

    我匆匆谢过街坊,提步就往青瑶山上去了。

    青瑶山临着广原县城,但我来这里个把月了却从未上过山,一来听说山上没什么好看的景色,二来流云观就在青瑶山山腰上,古有云,一山不容二虎,我来广原镇后抢了流云观不少生意,人家不待见我也是正常,我也没必要跑人家地盘上找不痛快。

    可今日我得上山找人不痛快去,陈秀才这人太老实,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来老道士明显打了极坏的主意,明知这样却让我袖手旁观,我可做不到。

    白泽说得没错,我就是爱多管闲事 ,但我是去帮别人,何错之有?

    青瑶山并不高,流云观又在半山腰上,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我便到了流云观门前。

    我原本以为流云观只是一座头顶一片砖瓦的破烂小观,却万万没想到此时在我眼前的流云观会是座颇气派的大道观。

    我站在流云观山门外,抬头看去,山门前的牌楼上刻有流云观三个金字,楼门看上去年岁已久且摇摇欲坠,金字也斑驳无光,但流云观三字书得可谓行云流水又不失劲道,就连我瞧着也要赞叹三分。

    再往里走过一段山林,隐隐绰绰间能瞧见远处黑瓦层层密布,显然里头内设了不少殿宇。刘嫂曾经说过,建造流云观的那位祖师爷是个顶顶有本事的人,二百年前的流云观也曾因这位祖师爷而名噪一时,如今再看这流云观的门面气势,仍依稀可见它当年的风光。

    只是可惜,我一路行来,不仅未见观内有半个人影,就连只禽鸟小兽也未曾看到。

    入眼的只是陈旧斑驳的墙体和众多残破的殿宇,有的的地方甚至连殿门都掉了下来。

    我一路感慨一路惋惜,在流云观里瞎逛了半天,却始终找不着陈秀才和秋娘,就连老道士和小道士也未曾见到过。

    我有些气妥,想着找不着就回去吧,兴许陈秀才早就回去了。可我往回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回到山门前,就连走的路都是新见过的。

    这很奇怪,我的记性一向不错,这流云观虽大但也是道观格局,怎么可能让人找不着方向?

    更奇怪的是,此时我的周围渐渐升起了山雾,可头顶的日头还高高挂着,这雾起得有些莫明其妙。

    腰间的“迫风”轻轻作响,我将它取出来握在掌间,轻轻一摇,我周身的雾气便散去一些。

    我一边走一边摇铃,周身一丈以内的雾气皆消散而去,但一丈外的雾气仍袅袅环绕。

    纵使我这双能看见精灵鬼怪的眼睛也看不清山雾后的东西,这山雾起得十分蹊跷,而我一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心下便有些恼了。

    我翻开左掌,将“迫风”放于掌心,右手两指轻点唇间,口中默念:“请四方之神,还吾清明。”

    两指翻转,指腹由左至右轻轻划过“迫风”的铃身。

    “散!”

    “迫风”闻声浮起,立时在我前后左右四方出现四盏同样长相的“迫风”,同时四周想起四把三清铃的铃声,以同样的间隔,每四响一停顿,每停顿后四响的间隔就变得更快,每一停顿周边的雾气便淡上一些,直至七个停顿之后,我身边的雾气已荡然无存。

    这个简单咒文是白泽初将“迫风”赠予我时最先教授我的,它唯一的用处是能为我清路指道,对我这种天生体质特殊,常常与精灵鬼怪打交道的人来说最为有用。

    周边的雾气散去,走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来时见过的殿宇,正当我稍放宽了心时,突然,前方一个人影在墙根前一闪而过,看身段像个孩子,我一想,可能是元宝,便跟了上去。

    我想叫住他,但那人走得飞快,每每等我拐过一个殿宇的墙角又见他拐进了另一座墙后,就这么三四个来回,我自觉无法跟上,只得放弃。

    我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座花园里,这是我之前未曾进来过的地方,与其它地方一样,园中的花草与庭院早已颓败,四处杂草丛生,隔着一堆杂草可隐约瞧见园中有一方泉眼,泉眼似乎快要干涸,只有细小的泉水慢慢从中流出。泉眼旁立着一棵柳树,这是园中唯一的一棵活树,它旁边的两棵银杏反而早已焦枯,只余这棵柳树活得青绿娇嫩,这倒与整个园子的颓败之色形成显明的反差,让人生出怪异之感。

    我用掌面轻轻抚过杂草,只听见含糊不清的哀怨之声,银杏也早就死绝了,只一触,树皮便纷纷掉落下来。

    我走到唯一生机盎然的柳树前,周边的哀怨声突然急促起来,那声音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一种警告。

    我用一手握紧腰间的“迫风”,另一只手缓缓触在柳树的树干上,只有一瞬,柳树的枝条仿佛轻轻颤抖了一下,周边的声响立时安静下来,安静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百里之血通灵天下万物,故我能与万物语,凡天下活物,我都能与之交流。

    可这柳树明明看上去活得十分滋润,但为何却如死物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我正琢磨着,脑后突然凉风一掠,后脖颈被人重重击了一下,我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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