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愉随御仁去见了她在这个梦境中的母亲，也就是璇玑宗宗主玄清子。

    玄清子与稚愉的容貌很相似，不过她到底是掌教，气势凛然，眉眼间隐着些不易近人的冰霜之色。

    只有在见到稚愉及几位徒弟时，玄清子的神情才会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在他们还未进来之前，玄清子就已经察觉到御仁和稚愉同行，她本是要同稚愉商量一件事。

    看御仁在场，她便按下不提，只询问稚愉他们过几天要下山游玩的安排。

    玄清子观察着御仁望向稚愉时的柔情，她自然清楚御仁对稚愉的情意。

    可惜稚愉并未开窍，她的目光微暗，只得在心中轻叹。

    稚愉跟御仁与玄清子谈了半晌，便离开了。

    作为修道之人，他们当然能使用法术瞬移，可稚愉在不着急的时候，都习惯步行，御仁也随她如此。

    “小师妹，你想去哪里？”

    御仁和稚愉并肩而行，在旁的弟子看来，两人真是天作之合。

    而落在背地里窥视的不渡眼里，便心情不那么爽快了。

    他去了惩戒堂后，因长老已收到御仁的传话，于是很快就解决了他的问题。

    他一出惩戒堂，便来寻稚愉的踪迹，正巧就瞥见她跟大师兄谈笑的模样。

    “我倒无所谓，既然是子盈师兄提的，不如就去问问他有何想法。”

    稚愉笑吟吟地道，虽这是个梦，但她其实颇喜欢御仁他们这几位师兄姐，他们都待她十分宽容又宠溺。

    御仁闻言，却是忍俊不禁，“若是要子盈来想，只怕我们能一辈子都在外游山玩水了。”

    “那也不错。”稚愉故意接话调侃道。

    “真的吗？小师妹，你愿意和我一辈子游山玩水？”

    子盈清亮欣喜的嗓音顿时响起，下一刻，他便出现在稚愉眼前。

    “你想得美！”

    非灵紧接着现身，还反驳了子盈的话。

    “小师妹当然更愿意同我一起。”

    非灵赶紧上前揽住稚愉，还附带一个含着得意的瞪视回给子盈。

    子盈冷笑一声，“凭什么你可以独占小师妹？”

    “你还不是这么想？”非灵当即质问回去。

    稚愉听着两人的斗嘴，虽有些无奈，但终究是和御仁对视一笑。

    御仁不愿稚愉为难，兼之作为大师兄，平时便总要调和非灵跟子盈的矛盾，此刻也不得不出声。

    “那便你二人各提一个地方罢。”

    “先去……”

    非灵与子盈异口同声，还未及说完，就发觉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又闹腾起来，竟干脆斗起法术来。

    两人腾空而起，不使剑，只用术法。

    御仁笑叹道：“看来这旅途又有得闹了。”

    “热热闹闹的也不错。”稚愉倒不介意，她晓得非灵与子盈都知分寸，会点到即止。

    稚愉的视线转回御仁身上，他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自有一派疏朗气质，又隐着些温润，叫稚愉联想到了北斗宗大师兄。

    不过御仁和那位大师兄的相貌毫无相似，反倒是不渡比较像那位大师兄。

    是的。

    稚愉终于在日前想起来，不渡的容颜究竟为何眼熟了。

    她从小师妹的记忆里发现，原来不渡长得颇似书中北斗宗大师兄。

    一想起不渡，稚愉便不由得思及，他此刻是否还在惩戒堂。

    “怎么了？”御仁很快就察觉她的失神。

    稚愉并未隐瞒，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方才所想。

    “师妹不必担忧，惩戒堂长老已处理好此事，那位不渡师弟现下应该离开了。”

    御仁办事向来稳妥，即使他给惩戒堂长老传过信，也依旧关心着这件事的结果。

    “那就好。”稚愉轻轻颔首，和御仁聊起了其他话题。

    6

    稚愉与御仁几人商讨完外出游历的事宜后，便去寻了不渡。

    他却没有在房中，稚愉以为他还在惩戒堂，想了想，就干脆往那边走。

    “小师姐。”

    怎知她才出了外门弟子的院落，便听到了不渡的声音。

    “小师弟。”

    稚愉一瞧见不渡，脸上顿时绽出明艳的笑容来。

    不渡则微微敛眸，回想起她和她的师兄姐们在一起的场景——依旧是笑得这般灿烂。

    为何她总是能这么毫无阴霾地展露出欣喜之态。

    “惩戒堂长老可处理过你的事？”

    虽然御仁说过无碍，但既然看到了不渡，稚愉还是要问一下情况。

    不渡收起所有隐秘而阴暗的情绪，冲稚愉显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来，“多亏小师姐与御仁大师兄，长老并未为难我，还替我惩罚了那几个弟子。”

    是啊，如果没有她跟那位昭显仁德的大师兄开口，只怕他被人伤得再重，也无人问津，更别提会有长老为他做主了。

    “如此便好。”稚愉的语气愈加轻快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对了，我将和大师兄他们一起外出游历……”

    “那弟子先预祝小师姐一路顺利。”

    稚愉的话还未及说完，不渡就打断了她。

    她微微一怔，对上不渡隽黑似暗夜的眸子，他的神情显得格外认真，目光又幽深如静瑟不见底的潭水。

    “小师弟，你的性子有些急了。”稚愉轻笑道。

    她清亮而温柔的眼神，仿佛朦胧迷人的月色，还另添了一抹温暖。

    稚愉缓声接着说：“不知你可愿随我们一同下山游历？我已跟师兄师姐都提过，他们皆不反对。”

    不渡登时一愣，他不曾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打算。

    “……小师姐。”不渡静默良久，才再度启唇，“其实我不明白，为何你这么……关心我。”

    不渡终于问出了这话，他知道她待人和善，可他察觉得到她对他较其他弟子亲近多了。

    他总以为她有不为人知的企图，然而，他或许并非自认为的那般铁石心肠。

    她的善意与笑容，在不知不觉中就侵染了他的心。

    闻言，稚愉只道：“小师弟，就当作你我有缘吧。”

    她无法说出梦境和攻略的事。

    “有缘？”不渡垂眸低喃着这两个字，“既是如此……”

    不渡的后半句话说得极轻，恍若在自言自语。

    稚愉听不清晰，便颇困惑地问：“小师弟，你说什么？”

    “无甚。”

    不渡抬眼凝注着稚愉，唇畔噙着柔和的笑。

    他的瞳仁深处泄出一丝隐晦的意味，如风平浪静的海面骤然荡起一波涟漪。

    “小师姐待我这般好，叫弟子实在无以为报。”

    稚愉笑了一笑，眼波流转间溢出粲然的动人光彩，只道：“这些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要你日后能强大起来，不再受人欺辱便好。”

    “我绝不会让小师姐失望的。”不渡的话语中含着笃定之意。

    他强大时，人人惧怕他，恨不得诛之。

    而他弱小时，又人人厌弃他，恨不得欺之。

    从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都睃拉不上他，偏要假仁假义地收留他，还肆意□□。

    只有她，以本心待人，平等地看待他，并倾囊相授。

    不渡已很明白，自己难以抗拒这样的她，更想完全地占据她的关注，妄图令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

    果然，他就是这样不容于世的性子。

    他渴望的，所欲所求，便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