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年前放假的四场比赛都在潮海市打，不知道是没开个好头还是他们确实菜，总之只有最后两场比赛赢了，其中一场还是靠的偷家。
也就是最后一场赢的还算顺利，勉强能让人过个好年。
“诶，阿金，你票帮我定了吗？”小可爱提了两手特产从外边刚回来，还在玄关脱鞋就冲着里面喊。
“合着我前两天给你发的微信你一眼没看是吧。”阿金扭头对着楼上喊，“JIN，你快点，再不走赶不上高铁了。”
回家这种事大家还是挺积极的，Arrogant比赛结束后就坐当晚的飞机回韩国了，做饭阿姨也早早放了假，就剩下几个队员和分析师票稍微买晚了点，闹哄哄地收拾东西。
虽然没人在基地过年，但氛围到了。
除了一些住在本市的人。
脑袋上还立着一撮毛的男人脸上带着枕头印不爽地站在二楼走廊，被一只灰色的行李箱撞了一下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拿稳。”JIN骑着不堪重负的白色行李箱，两条腿当桨荡过来，一把抓住作案工具奔到楼梯口，大喊：“我搬不动！”
阿金刚接到June落地报平安的电话，头也没抬，“那你上面待着吧，镇宅。”
……资本阶层，嘴脸，笑了。
一屋子轱辘满地跑的声音，莫瑾看了眼手机，不到十二点，按平常就算楼塌了也没人会吱声的时间点。
又不是没回过家，不就是栋房子，又不会跑。
莫瑾站着不动醒了醒神，看见了另一个不太激动的同类。
很难看不到。
逢年过节的俱乐部之间、各大媒体号和赞助商都会送礼盒，包括一些应援站也会送礼物。这些东西都被收在玄关旁边，一样的红色堆得琳琅满目乱七八糟，就一个穿白毛衣的姑娘盘着腿坐在中间拆礼盒。
讲究人。
“这是在干吗？”
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白苏手里还攥着半根红色丝带，仰起脑袋看着穿一件灰色居家服的男人自顾自地蹲下来，和她面对面盘腿坐着。
“没见过世面，想看看你们一般都收什么礼物。”注明了是给选手个人的礼物都被白苏找出来放在另一堆里了，她拆的都是寄给俱乐部的礼物，和粉丝花了心思送出的礼物多少不太能比。
莫瑾从她拆出来的东西里随手扯来一个标了商业logo的抱枕抱着，下巴抵在上面，慢悠悠从鼻腔里嗯出一声，“都见什么世面了？”
“有公众号logo的对联，有汽车吉祥物的公仔，”白苏从怀里的盒子拿出一沓红艳艳的纸，“还有没钱的红包。”
白苏摇着脑袋啧啧两声，“虚浮，不实际，假大空。”
莫瑾盯着她，常年面对电脑的人一坐下就不自觉驼着背，看一贯体态良好的女孩子需要稍微抬一抬眼，迟疑了一下，问：“你们家……道中落了？”
“……我们家倒是没有，不过我有。”几千块的工资，交完水电和物业费就不剩什么了。
莫瑾眨了一下眼，“060225。”
“什么？”没头没脑的，白苏没反应过来。
莫瑾还是不太清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密码，卡号等等给你。”
“……”虽然不太好意思往这个方向猜，但好像也只有这个方向可以猜了，“你说的这个卡，不会是工资卡吧？”
莫瑾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
这人谈恋爱挺强的，哪怕白苏就是和他谈恋爱的那个，也不得不承认。上交工资卡这种进一步油腻退一步甜蜜的行为，怎么到他这里就和半夜渴了迷不楞登起床喝口水回去倒头接着睡一样平淡。
没啥味。
这人所有的恋爱行为！所有！都带着股你好，天气不错，吃了没，再见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一种微妙感。
白苏试图给他解释，“……这和有没有钱没什么关系，假如你是个千万富翁，有天在路上看见十块钱，你捡是不捡？”同样，哪怕她不缺钱，也一样希望打开红包就能看见票子。
一直一个姿势有点累，莫瑾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托着下巴，“才十块钱，捡？”
白苏沉默，沉默着把礼盒放在地上，沉默着站起来，说了一句“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他俩当时是为什么会在一起的。
阿金站在门口，杵着行李箱等JIN换鞋，嘴里还叮嘱，“你就算回家也记得常开直播，趁着没比赛，赶紧把时长播完，少给我到后面拿一些有的没的混时长。”
JIN白他一眼，“怎么放假还让人工作啊。”
阿金不为所动，“你是想现在体面悠闲地播完时长，还是以后直播睡觉万古流芳？”
得仔满脸学到了，“还能这样混时长的？”
莫瑾闭着眼嗯了一声，把抱枕又往怀里塞了塞，“网上应该还能找到一些片段，比如十个小时的纯睡觉剪辑，磨牙打呼噜什么都有。路阳和他一间房，那场直播后，荣获称号——梦话王子。”
——路阳梦话有言：快来跪我，我可是王子！
阿金点头，“你最好小心点，JIN播不完，下一个直播说梦话出圈的就是你。”
得仔：……
得仔：“瑾少，要不我搬去和你住吧。”
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张脸，脸都丢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苏托着下巴听着，身子倾过去靠近莫瑾，小声问：“你们都在哪里直播啊？”
男人睁开眼，瞥了她一眼，“竹子台。”
“噢。”白苏坐回去，找到软件商店点击下载。
注册，要取用户名。
得想个办法取一个清新脱俗引人注目的。
“想不出？”注意到女孩子在取名界面停留很久，莫瑾调整姿势，手臂支着下巴侧脸看她。
“嗯。”白苏苦恼地点点头，“我觉得自己没梗。”
男人朝她摊开手掌。白苏迟疑了一下，认为玩梗这方面他们这帮主播肯定是专业的。
莫瑾垂着头操作了一阵，才把手机还给她。
白苏翻了翻自己的软件。
……
……
……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在？为什么往她号里充两万？你直接支付宝转账不香吗？
莫瑾：“和你的ID很配。”
是，很配，可太配了，毕竟她的用户名叫“老公赚钱老婆花”，简直天仙配！
莫瑾慢腾腾站起来，“我把卡绑上了，密码你也知道了，下次我开播，记得给我刷礼物。”
＊＊＊
就两三天的事，基地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收拾行李回家了，只剩下莫瑾和白苏两个本地人，于是拿着钥匙锁门的任务交给了白苏。
“为什么给你？”莫瑾洗漱完下楼。
白苏拍拍口袋里叮当响的钥匙，“因为今天早上敲你门的时候你只说了一句滚。”
小姑娘笑得贼兮兮的，眼睛都是弯的，亮亮的，像是幸灾乐祸一样。
今早临送得仔去高铁站之前，就门最后留给谁锁这件事，大家都毫无异议地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选择了莫瑾，然后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猜拳决定输的人去叫醒莫瑾。手气不太好的阿金最终不出意外获得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滚。
得仔拿根油条蹲在门边说让白苏来叫这个人就屁事没有，阿金想想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对哦，再怎么着莫瑾也不至于对个姑娘发脾气。
得仔笑了一下，说你别悟了，佛祖见你都得说声晦气离我远点我佛不渡傻逼。
总之结果是关门这个任务落到了白苏头上。
“行吧。”莫瑾挑挑眉，对于他的不礼貌也没存什么内疚，去厨房拿了盒牛奶，再出来看白苏在柜子里翻什么东西，晃悠着过去下巴抵在她肩上，“找什么呢？”
白苏吓一哆嗦。
也是不习惯，毕竟像客厅这种公共场所，白苏和莫瑾一般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争取两个人哪怕递个东西最好手指甲都不要碰到。
感觉到抱着的人的过激反应，莫瑾轻轻瞥了眼，没说什么，叼着吸管，闭上眼在她颈间蹭了蹭，然后安安稳稳的，一动不动。
白苏听着耳边窸窸窣窣吸牛奶的声音，觉得这人有点幼稚。就是那种和他讲道理也讲得通，跟他说要避嫌他也老老实实避，但私下里就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就一定要让你知道他不高兴了，虽然不说，但就是别别扭扭的不正常。
一副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但我觉得吃亏觉得委屈，可是我又明事理肯定不会直说，所以你最好懂点事有点眼色主动过来哄我一下的状态。
白苏那双翻柜子的手伸到后面拽了拽莫瑾的耳朵，指腹甚至能感受到耳尖那颗小痣微微突起的轮廓，“诶，帮我找副对联。”
莫瑾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找对联干什么？”
“贴啊。”
“为什么要贴对联？”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过年了就要贴对联啊。”白苏脑袋侧了侧，很勉强才能看到莫瑾的侧脸，那人看着其实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空着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玩她外套的拉链，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有什么可贴的，过年基地又没人。”
“仪式感，仪式感你懂不懂。”
“那等他们回来再贴。”
“谁家对联年后贴啊……”白苏拽着他的耳朵轻轻扯，“莫瑾你再废话那么多试试。”
牛奶盒子已经空了，本来方方正正的盒子从中间瘪下去，被莫瑾拿在手上。脑袋顺着白苏轻微的力道往下靠了靠，莫瑾懒洋洋问：“要找什么对联？”
“……双面胶就在电视柜底下，你去拿。”白苏觉得和这种明摆着就不想干活的人没什么好拉扯的，身子一矮，从他怀里躲出去，边进储物间边给阿金发消息问之前收礼的那些对联都收哪里去了。
前几天礼物全堆玄关的盛况是因为正是送礼高峰期，贰龙早上出门领个快递，刚到门口还没脱鞋新快递到驿站的短信又来了，没办法才全扔玄关，后来才有空收到储物间里。
虽然这个战队建起来没多久，但除了战队老板和小辅助是真的没啥经验以外，其他人对于怎么经营管理一个战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像贰龙这种在电竞圈也工作了不少年头的老油条，在听说队员都是谁以后，当机立断要求装修队给还没装修完的别墅辟一间储物间。
不为别的，这个圈子的粉丝量，通常是长得不好技术菜的＜长得帅的＜打得好的＜长得帅还打得好的。
按贰龙的说法，连JIN这样人胖个矮还面临英年早秃危机的货，都有一堆滤镜十级睁眼说瞎话“我们JIN崽仔细看五官还是很漂亮，瘦下来也是帅哥”的粉丝，加上Save和Arrogant这两张脸不值得单独有个放礼物的房间？
事实证明虽然他黑铁水平对战局指指点点的样子很不礼貌，但对团队运营这一块确实有点东西。
白苏终于从储物间里翻出一副没有媒体号藏头也没有合作商大logo的对联，一出门就看见蹲在地上撕双面胶玩的人。
很奇怪，白苏在脑海里回忆再次见到这人以后的片段，总觉得他有点分裂。在训练和游戏里，又或者说笼统点，在面对电子产品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冷静格外睿智，但脱离电子产品，比如说现在，白苏总觉得他智商不高甚至生活也不怎么能自理。
“走吧，贴对联。”白苏摇摇自己手上的对联。
别墅外，柱子前。莫瑾看着递到自己眼前，撒了金粉亮闪闪的两条红色方条状纸片，抿了抿唇，“让我贴？”
……啊不然呢。白苏想难道我来吗？看不见这栋别墅的梁高吗？没发现我就算踩着椅子也够不到门顶吗？
屋外还刮着风，字上面的金粉被吹落在地，撒在手上，拍不掉，搓不掉，很难洗。莫瑾裹了裹外套，想如果这不是他自己追回来的女朋友，他连别墅大门都不会出。
“快点的。”白苏眯着眼等阵风停，把对联塞进他手里。
……连颐指气使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行了，”莫瑾叹口气，“我自己来，你先进去，外面风大。”
“没关系，”白苏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面包服被拍进去一个手印，又慢慢复原，“我穿的多，而且你一个人，对联贴歪了都不知道。”
她说着，往外跑了几步下了台阶，转过身，站在风里，头发被吹得扬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啦，接下来听我指挥。”
……
“诶，往左一点，对对对，踮脚啊瑾少，贴高点好啊，那词怎么说来着……高门大户？对！高门大户！瑾少大户人家得贴高点啊。”
听着身后憋笑阴阳怪气的声音，莫瑾舔舔后槽牙，回头。
“一放假就知道回家看爸爸，孝心可鉴，感天动地，爸爸都哭了。”他揩揩眼角的迎风泪。
P此刻能头戴一顶虎头帽，手捧一杯优乐美，围巾起码裹了三层站在PG的门口指点江山，就因为刚刚路过窗户看见了隔壁门口贴对联的莫瑾。
Save成名早，Boom认识他的时候瑾少这个名头已经传开了，是解说开口都“哇瑾少这个青钢影”“瑾少这里是准备绕后了吗”“这个眼给瑾少了”的程度，痛失ID的原因就是这位一点活不干，出了名的花钱请基地所有人吃晚饭因为不想自己拿外卖，用五百块买了中单五块买来的塑料杯因为自己不想出门买漱口杯……
自己的事都懒得做，更别说贴对联这种为团体奉献的事情。
这不看？别说现在刮大风，就算零下十八度冻死他，这种看一眼少一眼的场面他也必须得在场。
Boom瞄了眼自从他来了以后就把指挥权交出来的翻译姐姐，几乎每次瑾少崩人设她都在场。
这是什么？
这是资本主义的力量！
这是创造奇迹的力量！
“诶，翻译姐姐，你ID是不是叫Mag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