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仔人没了。
……不是撒手人寰的那种没。
白苏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椅子，“得仔呢？”
“回去rank了。”
莫瑾靠着椅背，朝她招招手。
打开OPGG看到路阳的rank记录，一路绿灯，他就说了句“你刚打职业，第一站就是这种硬茬”，得仔撒开筷子马上开始打车。
被队友撞破谈恋爱还真不是大事。他是职业选手，二十几岁，联盟也没明文规定不让谈恋爱，更别说他们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十八九岁女朋友就换了七八茬的。除了担心舆论会给白苏带来压力，别的莫瑾真不怕。
白苏是俱乐部老板的外甥女，刚进俱乐部，就算一直在努力了解英雄联盟这个游戏，在外人看来还是门外汉。再加上……
有时候也很好笑，21岁放在一般人身上还没大学毕业，但在电竞的圈子里却是大家默认的一只脚已经踏入职业生涯末期了。莫瑾有点怕，怕他状态起伏，会被说是谈恋爱的原因。
女的，不懂游戏，和选手谈恋爱，如果她只是“素人”也还好，可她现在站在PG翻译的位置上，那些对着他的长枪大炮同样也对着她，所以以上任何一点，都会成为白苏被指摘的理由。
除非她不当这个翻译。
“哦，那我们也赶紧吃完回去训练吧。”白苏把罐装可乐给他，“你们明天那个英雄阵容我还有些地方没明白，回去还要问问June。”
显然，至少目前白苏不能不当这个翻译。
莫瑾戴上小托盘上的一次性手套，捡了一只虾剥，“问他干嘛，又不是他打，问我不好？”
“少爷，你要训练诶。”白苏的认知很明确，职业选手的时间不能嚯嚯，毕竟那是打一局好几万的人。
“那也不是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莫瑾看着她急哄哄吃饭的样子，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对于他的训练，他女朋友比他还上心，看起来恨不得吃饭洗澡都开一盘。
他剥出来一只干净的虾，“我带你出来吃饭不是为了速战速决的，你要这么个吃法，不如回去吃外卖。”
白苏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虾，愣了一下，“人家好歹都是自己吃两口再喂女朋友，你这样一口不吃就只喂我，我心理负担很重的。”
莫瑾挑挑眉，心想还挺有道德感。
“那行。”
白苏看着那只虾在一只漂亮的手里走了一个顺滑的弧度，被莫瑾吃了。
白苏：“……到嘴的鸭子没了？”
莫瑾纠正她，“是虾。”又去敲蟹钳，“你说先让我吃两口的。”
白苏捏着筷子，转头看他。如果说很多选手获得喜爱都是靠电子竞技所带来的魅力加持，那么莫瑾多多少少还额外带点长相优势。她盯着他专注敲蟹钳的动作，一下一下，像是卡莉斯塔的矛插在厄加特身上。
“瑾少，其实你这几年没谈恋爱也不全是因为我吧。”白苏在他不解的眼神里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你见过谁家男朋友喂女朋友，才到嘴边又收回的吗？”
“没见过，别人谈恋爱我又不当电灯泡，也没人教我这些。”莫瑾终于敲出一块白色的蟹肉，喂给她，“自己的男朋友，你自己教。”
等白苏把蟹肉咬在嘴里咀嚼，他的眼尾终于松了松，又去剥虾，“以前不是挺能说的，不许我上网，不许我睡觉，不许我不交作业，每天第一个和你说早安，包夜包到几点要和你打招呼。”
白苏：……
听听这话，好意思？
“你摸着良心问问，就连第一点你都没做到。”
那时候她多乖多温柔啊，勾着他的校服袖子小声问：“马上就期中考了，你这几天能不能不去上网啊？”结果莫瑾打了个哈欠，狭长的眼尾泛了点通宵的红，和住校的她说：“明天早上给你带蟹黄粉丝包好不好？”
行知外面的蟹黄粉丝包卖得好，七点半的早读铃，包子七点就卖光了。只有莫瑾，人家六点半出摊，他六点从网吧出来。白苏七点十分进教室，他正好醒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还温着的早餐给她，然后接着睡。
牛吧，其他学生多多少少有迟到的时候，莫瑾从来没有。我们虽然上课睡觉，我们成绩一落千丈，我们偶尔早退，但我们从不迟到。
“那不一样。”莫瑾又给她喂虾，“现在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白苏张张嘴。
莫瑾补充，“除了放弃英雄联盟。”
……白苏面无表情咀嚼，像一只吃草的羊，想，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说实话，你现在这么深情说全听我的的样子我多少有点不适应。”白苏说。
她还是比较习惯莫瑾之前那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要和她呛两句或者阴阳怪气一下的状态。他说全听她的，就像金莲在武松他哥耳边喊大郎吃药一样，怪不舒服的。
人有时候也贱可能。
莫瑾轻笑一声，“什么毛病。”
……居然舒服多了？
“没啊，这不就是女朋友在教你嘛。话都不可以说的太满，什么全听你的永远爱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听起来就太满的话，都不可以随便承诺。”白苏指指自己，“不然我翻旧账超厉害的。”
“知道了。”莫瑾笑着叹气。
一顿饭白苏在莫瑾的辅助下主要解决了那一份虾蟹煲，剩下的菜在莫瑾喂完她以后吃了一部分。
白苏咬着可乐吸管在门边等他一起去结账，吸管忽然就被他抽走。塑料刮了一下上颚。
莫瑾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弯下腰靠近。
男人弧度柔和的眉眼略略低垂，视线落在被饮料润湿的唇瓣上。
粉色的泛着水光的唇微微张着，如果亲吻大概会很甜。
白苏看着倏然在眼前放大的脸，神色微微一凝，紧接着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唇一起触碰她的唇角。
很浅，很点到为止的一个吻。
在他们复合以后，接吻并不频繁，莫瑾最常做的是拥抱或者亲吻额头，哪怕像这样的亲吻嘴角也很少。
白苏的眼睫颤了颤，不合时宜地想，怪含蓄的。以前的那个莫瑾也是像大多数校园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把她压在墙角交换过绵长的吻的。
冰凉的手指将她从回忆里唤醒，白苏如梦初醒一般抬眼，看见莫瑾心情愉悦的一张笑脸，听他尾音懒洋洋地说：“脸红了。”他捻了捻指腹，歪歪脑袋，评价，“有点烫。”
白苏：……
脸红是真的，因为接吻所以脸红也是真的，但她总不能说，哦，刚才想起当年沉默但生龙活虎的你，所以一时羞涩，而不是因为你那点了一下的嘴角。
轻咳一声，白苏朝他伸手，“可乐给我。”
莫瑾笑了一下，依言递给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听可乐的外包装。
印着下路组已经变形的脸。
这是PG的赞助商之一，初期合作的时候就和俱乐部推出了一款联名可乐——把每位队员的定妆照印在可乐罐上。
追溯可乐罐的一生，就是从货架上掉下来，摔变形，喝完后扔进垃圾桶，再被收废品的人一脚踩扁丢进蛇皮袋——连带着他们的脸。
没有因为女朋友买了队友款的可乐而吃醋，莫瑾反倒很庆幸，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被印在上面的样子。
“又是金主爸爸的魅力？”
他知道战队每次官宣一家赞助商，粉丝里就会有人特意去冲销量，但肯定没有白苏这么认真。她真的很认真的把人家当爸爸。
莫瑾戴好帽子和口罩，一双眼睛微微弯着，“钱又不是给你的。”
白苏不赞同，拍拍胸脯，“知道得仔叫我什么吗？小老板。”
莫瑾掀开帘子让她先走，“那小老板，这顿饭你请吧。”
“……”
PG老板给的是亲情价，又说白苏还是学生，在队里工作只能算实习，工资打折以后再打折，还要扣掉食宿，在这座繁华的潮海市，白苏到手两千。
临正式上班前一天，她妈，也是她小舅的亲姐姐，语重心长告诉她，因为是一家人，小舅才肥水不流外人田把机会提供给你，你要好好加油。
笑了，她旁边这位才是真的肥肉，而她，亲情下的牺牲品而已。
桌上的那几个菜……应该还付得起吧……
收银小姐姐打出账单，白苏盯着那一小张的纸，面无表情，“多出来的那七八道菜哪里来的？”
“我让得仔打包回去了，JIN哥他们还没吃晚饭。”
……拿我的花，献你的佛，好大方啊我们瑾少。你不有钱谁有钱，少爷就是少爷，钱都不用亲自花的。
“别用脸骂我。”
男人个子高，手肘搭着柜台，撑着头笑，被鸭舌帽往下压了点的碎发刺着眼睛，让他不舒服地眯起眼。
白苏语调平淡地啊了声，“好默契啊，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可不想和你在这种东西上一点通。”莫瑾调出付款码，又扫了一眼清单，“我们后来还拿了两罐可乐。”
收银姐姐扫了码，听见清晰的滴的一声，白苏忽然伸出手按住莫瑾的手腕，“诶，说好了我请客，怎么能你付钱呢，我付我付。”
莫瑾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失笑，“这次就我请，下次吧，下次一定你请。”
他说完，往门外走。到门口正好碰见有位推着婴儿车的女士要进来，顺手开了下门。
那女士走进来，笑着对他道了声谢，他点点头说不客气，回头才发现女孩子没跟上来。
她还站在收银台外面，探着脑袋往里看，没多久手上多了一张纸。
发票。
“你在干嘛？”
白苏折好发票收进包里，一脸认真，“报销。”
“找龙哥报销？”
他们这群人从来没有报销的意识。职业生涯的短暂决定了他们薪资的离谱，一年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训练和比赛途中，花钱的地方不算太多。出门聚餐有人买单，也没想过找俱乐部报销。
白苏旧拽重提，“我是谁，我小老板！小老板肯定要找大老板报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