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祁承瑞示意丫鬟不必过来,转身小心翼翼地将盛装打扮的徐夫人扶下马车,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装,两人相携迈过玉宅的门槛。

    小厮殷勤地引着贵客往里走,半路遇到听闻消息匆匆赶来迎接的徐夫人母女三人,祁承瑞看了一眼带着温和笑意的玉珂,自觉避到母亲身后,一行人说说笑笑地移步正堂。

    堂上方夫人被请至上座,祁承瑞坐在她下首。徐夫人陪坐在侧,玉珂和玉珈依次落座。两位夫人寒暄了几句家常,聊到读书的话题时方夫人说道:“承瑞他大哥自三月会试未中之后,成日待在书房埋头苦学,我这当娘的也不好打扰他用功,所以今日他才没来拜访。”

    “孩子用功读书是紧要事儿,早先我就听说祁家大公子幼时被称为神童,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如今年岁尚小,三年后必定榜上有名。”徐夫人笑道,“珈儿和琮儿也在念书,我都想多沾沾福气。”

    祁玉两家先前十几年往来不多,在答应和玉家联姻之前祁家专门派人调查过,当时方夫人和祁侍郎更属意饱读诗书的二小姐玉珈,但自家大儿子立志先立业后成家,小儿子又直说只愿意和大小姐结亲,两人只能妥协。

    本以为玉珈只是学些闺阁女子的诗文,然而听徐夫人话里的意思,她格外惊讶,“珈儿难道要参加女子科举?”

    “是的,她从小跟着我家老爷学习诗文,老爷常说珈儿的学问比许多男子还要好。”徐夫人一贯骄傲于女儿的聪颖。

    方夫人心中有些可惜,怎么这样的才女没嫁到自己家,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契书已经写好,自家儿子也愿意,多说无益。“那真是太好了,时隔数十年重开女子科举,今上必定重视,珈儿未来前途无限。”

    两人商业互夸了一阵,方夫人暗中瞥了一眼下首无所事事的儿子,说道:“姝宜,孩子们陪咱们坐着也是无趣,不如让他们出去,咱姐妹俩好安心说话。”

    徐夫人意会,这是要私下里谈论婚期等事,顺便让祁家小子和珂儿交流熟悉,“你说的是,那珈儿继续回房念书,珂儿你领着祁二公子去花园逛逛赏花,我们家的花虽不如外面的种类多,但都是珂儿精心侍弄的。”

    祁承瑞利落起身,躬身道谢,同玉珂姐妹俩一起行礼后退出正堂。

    出了院门,玉珈没着急离开,反而左右看着两人欲言又止。见此祁承瑞开口道:“可否请人带我去更衣?”

    自从那日临水楼一别,玉珂几次梦到祁承瑞,无一不是他笑眯眯地在双方父母面前戳穿自己的阴谋诡计,厉鬼般吐露各种尖酸刻薄的话砸向自己。

    此刻再次近距离见到祁承瑞的笑脸,玉珂强忍住心中的颤意,状若平静地示意竹音领他前去。

    目送祁承瑞离开,玉珈贴到玉珂身旁,“姐姐,你和他单独相处尴尬吗?要不你让竹音去介绍,反正花园里的花是你们一起种的。”

    玉珂揉了揉妹妹单纯的小脑瓜,“你以为娘只是让我陪他赏花?”

    “啊?那不然呢?”

    玉珂仔细给这个心里只有读书,完全不开情窍的妹妹仔细解释:“方夫人此次前来为了定婚期,我猜差不多是明年下半年,最迟后年年初。娘想让我和他成亲前多熟悉熟悉,方夫人今日带上儿子,应该也是这个想法。”

    玉珈明白了,但是“你们俩互相不熟悉,第二次见面就单独相处你会不会不舒服?”

    “其实不是第二次,”玉珂眨了眨眼,“上次我和竹音在街上被公主府的晏少爷纠缠,就是祁二公子救的我们。要不是他,我可能都无法顺利回府。”

    “是他?”玉珈记得当时是说过她俩幸被一位公子相救,但之前的事情太多,她和徐夫人一时忘记详细询问,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祁家二公子。

    时间差不多了,祁承瑞随时可能回来,“眼下不便多说,反正你就安心回去读书吧,晚上咱们再细聊。”

    玉珈眼带震惊地离开,等祁承瑞回到原地,只剩玉珂一人。

    “走吧,我们现在去花园。”玉珂低头躲避来人的视线,说完便听到他笑了一声,“那就叨扰玉小姐了。”

    玉临照官职较低,家里银钱不多。当年今上刚刚即位,先帝搞出的乱子没扫清,趁着定京城房多人少,玉临照拿妻子的嫁妆在城内买了座院子。院子不算大,后院的花园虽小却格外精致。

    玉珂读书没天分,跟着先生学了没几年玉临照就不让她继续浪费银钱了。玉珈得知后偷偷带她在花园里学习,但她实在不理解书上的之乎者也,于是推脱自己更喜欢侍弄花草。

    之后徐夫人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买了各种各样的花苗,还找了个花匠的女儿进府教她种花。为了不辜负娘和妹妹的好意,玉珂咬牙坚持了两个月,眼见自己亲手种下的花苗逐渐生长、长出花苞,最终盛开,竟真得喜欢上种花了。

    如今玉宅花园里的花草全由玉珂负责,他们俩每经过一处,玉珂都能说出花的种类、习性等。

    今日阳光正好,祁承瑞看着身旁人侃侃而谈,完全不复之前自卑怯弱的样子,一时没能移开双眼。

    “祁二公子,要去亭子里休息一下吗?”察觉到男人的眼神,玉珂神情变得不太自然,转移话题道。

    祁承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冒犯,掩耳盗铃般四处撇了几眼,“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竹音拎来一壶茶水,为玉珂和祁承瑞各自倒了杯茶。两人默默饮自己杯中的茶水,谁也没有说话。

    缓了许久,祁承瑞整理好情绪,严肃道:“玉小姐,我今日贸然跟随母亲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说完若有若无的瞥了眼玉珂身后的竹音。

    面前人突然变得严肃,玉珂也紧张起来,“竹音于我一同长大,情谊深厚,祁二公子不必忌讳。”

    闻言祁承瑞并不矫情,直白道:“前些日子我发现了晏华峰的一些罪证,昨夜偷偷将其放进大理寺少卿陈忠平府中。”

    玉珂瞪大双眼看向祁承瑞,眼中都是满满的震惊,就连她身后的竹音都没忍住抬头看他一眼。

    眼前玉珂露出震惊到呆滞的表情,祁承瑞有些好笑,但仍保持严肃道:“我找到了被晏华峰杀害的那位不幸女子的家人,她父母在女儿被掳走当日就告上京兆尹府。但京兆尹得了公主府的好处,他们还没喊冤就被以诬告的罪名下狱。”

    “晏华峰从昭台寺回京后我就一直跟着他,前两日他和一伙臭味相投的朋友喝酒,宴会开始前晏华峰带了两个女人,入席后随意将两人扔到堂中人群里,又从中选了一人落座,酒足饭饱后带人回了房间。”

    “我本以为她们是请来的□□,但没想到,那些人全都是晏华峰他们假借纳妾之名强迫良家女子为私妓。”

    这些腌臜事祁承瑞原本并不想说出来污她们的耳朵,但又想到玉珂以身作饵的事情,几番纠结决定说出来让她警醒一下。

    玉珂脸上还是有些怔愣:“你做这些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公主府报复?”

    面对她的关心,祁承瑞心中一喜,暗戳戳表现自己,“我跟着师父学武十几年,虽然算不上武功盖世,但是这种小事还是有把握不被人发现的。”

    “狱中守备森严,我没有详细探查,只能确定那夫妇俩还活着,但不知道伤情如何,还能不能撑下去,所以查明之后我立即透露给陈大人。”

    见玉珂眉间的忧虑不散,他继续说道:“对了,这位陈大人就是今年年初中阳王案的主审,当时不少权贵找他疏通关系,他顶住各方压力查明真相。”

    “而且别看宁顺大长公主的名头很响,其实她在朝中地位不高,今上和其也不亲近。晏华峰给京兆尹塞了许多银钱才让他压下一些平民小户,但若是遇到陈大人这种大官,没人会捞他一把。”

    玉珂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了解京中局势,“你不是才来京城半月吗?怎么会……”话没说完,她匆匆刹住,“不好意思,我没想冒犯你的私事。”

    祁承瑞弯了弯眉眼,淡笑道:“无妨,我师父虽身在江湖,但朝堂之事他了如指掌,最近几年,他常常同我将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久而久之我知道的事情就多些。”

    说完便闭嘴不再多言,任凭玉珂慢慢消化刚得来的消息。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祁承瑞起身,“时候不早了,夫人们应该也聊得差不多,我们回去吧。”

    直到送走方夫人母子,玉珂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徐夫人拉着她说婚期定在来年七月二十二,说成亲安排,说了许多,玉珂只喃喃应是,心中一直想着为什么祁承瑞要为自己做这么多事情。

    当日他蒙着脸,晏华峰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祁承瑞今日说的这些事其实她都知道,是月颂之前查晏华峰时一同查到的,要不是手里有他的把柄,玉珂怎敢轻易招惹。

    月颂给她的建议也是把事情透露给陈大人,但他向来不爱去妓院,为了安全起见,在玉珂的计划成功后她们暂时没有暴露,等着时机一击命中。

    回房后竹音就忍不住出声:“我们一直没找到联系陈大人的门路,没想到祁二公子竟仗着武艺高强直接送到他府里!可是,他为什么会管这件事,就不怕惹事上身?”

    玉珂努力忽略心中翻滚的情绪,故作轻松道:“我也不知道,可能祁二公子就是看不惯这种丧尽天良的祸害,惩恶扬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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