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仟上小学之前，阮玄一边因为自己被神眷顾的运气感动，一边又担心她会不适应学校生活。
那时候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阮仟，刚把妈妈哄睡，转头就看到爸爸一脸郁闷地蹲在地上，嘴里好像在念叨着什么。
她仔细一听，才发现阮玄念得都是祷词，他信的还挺杂，什么神都有。
大概是不知道到底哪个灵，干脆都带上。
“爸爸，别担心了。你的女儿是全宇宙最可爱的女孩子，没有人会为难我的。”阮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了略有些羞耻的发言。
阮玄毫不怀疑，立即开始新一轮赞美，只不过对象成为了自己“全宇宙最可爱的女儿”。
阮仟不是瞎说，而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特别灵的直觉，这能帮她讨人喜欢。
具体的说，这种直觉能帮她感知到别人的情绪，甚至是一些想法。
阮仟四岁的时候，周惜突然发病，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了，她觉得阮仟是来报复她的“小鬼”，要先下手为强。
具体的情况，阮仟有点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她被提起来按在墙上的时候，原本一阵嗡鸣的大脑像是被浸到了一盆冰水里。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妈妈的情绪，以及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所以她忍着喉咙的剧痛，细声细气地说：“妈妈，我爱你。”。
周惜愣住了，没再用力。
用了最好的医疗技术，阮仟活了下来了，脖子上一片光滑，没有留下任何丑陋的疤痕，仿佛那件事只是一场梦。
现在，阮仟用点心将自己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因为她能感觉到，比起听她说混沌星域的事，殿下更喜欢，应该是“喜欢”，看她吃东西。
上次也是。
“太好吃了。”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块小点心，阮仟用方巾，将嘴角有可能沾到碎屑的地方擦了一遍，不好意思地低头，为自己的贪吃感到羞愧，“抱歉，殿下，我没忍住……”
“没关系。”殿下没有再重复他的疑问，也没揭穿她转移话题的行为，而是请她一起参观这座如同仙境一般的花园。
阮仟恪守礼仪，保持在殿下左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认真地听着他对各种花卉的介绍。
“这是从加锡星运来的花，据说这种花只能在那里存活，被当地人称为‘圣花’，研究院的李博士研究了一年，终于找出了原因，你猜，是什么？”殿下站在一株艳光逼人的花树面前，它比阮仟还高，美得张牙舞爪，每一片花瓣都极力向外张开，没有一片向内蜷曲。
没想到，这还有考核等着她。
阮仟想了一下，影响植物的因素只有那几种，她试探性地答了一个“土壤”。
殿下含笑望着她。
看来没达到点子上。
机会是很宝贵的，她不能浪费。
如果不是常见的因素，还会有什么？
只在当地开放……
阮仟被自己的联想惊到了，她小心翼翼地瞅了殿下一眼，有些不确定：“因为人，它需要的营养物质是……当地的人。”
“这么快就答对了呀，阮仟小姐。”殿下若有所思地触摸“圣花”肥厚的叶片，就在阮仟以为他喜欢到爱不释手时，只听嘎啦一声，他拽下一片来，递给她。
阮仟先是被殿下奇怪的语气词弄得头皮发麻，整个人还没缓过劲了，接着又是面前这片“吃人花”的叶子，她心里别提多惊悚了。
还不能不接。
“感、感谢您。”
“不客气。”
阮仟看似矜持实则谨慎地捏着叶子柄的位置，力求用最小的接触面积保证它不掉下来。
好歹也算殿下送给她的礼物，哈哈。
“如果培养得好，这片叶子也能长成它本体的样子。”殿下带着她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我这里有合适的营养剂。”
什、什么牌子的营养剂？
阮仟想到成为“肥料”的加锡星人，脸都白了，差点把叶子给甩出去，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这太珍贵了，我不应该接受。”
“它并不珍贵，只是被惯坏了。接受了当地人的献祭后，挑食到没有他们就活不下去。”殿下接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从送上的手帕，将手上沾的一点绿色汁液擦干净。
阮仟觉得殿下似乎不指是在说“花”，她的指甲克制地在叶柄上掐出印子，这花长得太好了，她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渗出来。
“那还是惯坏它的人不好，他们不该惯着它。”她抱怨着没有见过面的加锡星人，“花又没办法拒绝。”
殿下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好像是像结束这个略微有些微妙的话题。
阮仟赶紧提着裙子追上去，继续“叭叭”一顿输出：“当然花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觉得，让花慢慢戒掉这个坏习惯就好了嘛。这对双方都好呀，让它少吃点，到最后就不吃了，养成好习惯。”
“殿下，殿下，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阮仟就像一个迫不及待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殿下的步子慢了下来，阮仟紧张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
看不到正面，她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这让她有一种失去武器防身的无助感。
“那阮仟小姐觉得，该减少到什么程度？”殿下随意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仰起头，金黄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的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上，分割成明暗不同的两面，对称性被破坏，多了矛盾冲突的奇异美感。
“就是，一半，额，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一点叶子还能张开的程度。”随着殿下慢慢支起上半身的进度，阮仟的要求一路直线下滑，到后面已经降到有就行的程度。
因为她意识到，即便他询问她，决定权也不在她这。
即便如此，她的态度要端正，也就是，要向殿下看齐。
“你舍不得那朵花吗。”
阮仟被这种陈述式的疑问句弄得心里直发毛，她的直觉在殿下这时灵时不灵，只能祈祷各路神明保佑了。
“它，长得挺漂亮的。”对，她就是这么庸俗肤浅的一个人。
殿下单手支撑下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碰到了难题，要是把这一段录下来放到星网上，铁定又是满屏的“心疼”。
“还有……”以为殿下不满意，阮仟刚想要表现一下她的内涵，话就被打断了。
“我和她，谁漂亮？”顶着一张神明都会偏爱的面容，殿下语调打着旋上扬，歪着头，眼里有好奇，意外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少年气。
阮仟抿唇，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有些窒息。
不是在聊花吗，怎么变成……
“她”了。
这么低级的语法错误她来犯就好了。
真的。
……
“阮仟小姐，这个距离，能看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