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几乎就没有能放松的时候了。
一中一贯的作风是放养，但到了高三下学期，学校也不能完全放养学生。
至少，余垚晚上要上晚自习了。
这样一来，两个人日常相处的时间就被大大缩短。
只有周末的时候两个人才在一块学习，都到这个时候了，陆昭也知道轻重缓急，要是余垚主动提出要带她出去玩，陆昭都不会答应。
“玩什么玩呀？等你高考完我们再出去玩嘛！”她总这么说。
余垚叹了口气，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现在就想毕业，还想你也毕业。”
陆昭一想到未来就觉得沉重，连心跳都变慢了些。
“总有毕业那一天的嘛！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怀念读书的时候呢？”
余垚笑笑，继续低头学习。
怀不怀念的，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
转眼到了六月份，高三年级要参加高考了。
高三考试，高一高二就放假。
陆昭坐在宿舍学习，考试铃声再响起的时候，她若有所感地向外看去。
夕阳是橙黄色的，阳光把一切景物都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芒，让人忍不住眼泪盈睫，不知道是被阳光刺的，还是因为其他。
陆昭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手机，唐邵和余垚都发了消息。
余垚给她私发，唐邵在群里艾特她，说是今晚一起出去吃大餐，为了庆祝唐少爷从读书生涯里解脱出来，这一顿大餐是非吃不可了。
余垚则是告诉陆昭，他觉得自己考得还不错，让她不要担心。
真好啊，陆昭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夕阳，这么想着。
/
唐邵这顿饭到底没吃成。
当天晚上他们有班级聚会，大家一起度过了三年，其中磕磕绊绊不少，和老师之间也是相爱相杀，分别之前，不醉一场未免可惜。
全班几乎都去了，余垚不用说，作为班长他是活动的组织者，别人不去他都得去。
唐邵在班级里人缘不错，虽然没什么说得上是“好兄弟”的同伴同学，但能勾肩搭背算得上朋友的还真不少。
有好几个人邀请他，唐邵想着，既然这样，那就去吧。
和好兄弟什么时候吃饭不是吃？但占班主任便宜的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
唐邵溜溜达达地去了，一眼就看到余垚。
这狗东西！他在心里骂，明明是简单的黑T恤，为什么穿在自己身上的效果跟穿在他身上就是不一样呢？
唐邵不懂，但不妨碍他看余垚不顺眼。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乘余垚给一个女同学递东西的时候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陆昭。
昭昭日月：「？？？」
唐邵耶：「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喜欢的狗东西，你看他对女同学多殷勤啊！」
昭昭日月：「/撇嘴/撇嘴」
唐邵耶：「你这是什么意思？」
昭昭日月：「吃你的饭吧，我睡觉了。」
唐邵耶：「才不到八点，你就睡觉了？骗我的吧？」
陆昭不搭理他了。
她是真的很疲乏，很想睡觉。
一个人身体怎么样，自己真的是知道的最清楚的那个。
半年前自己的身体还没这么差，虽然比不上正常人，但没现在这么糟糕。
陆昭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慢了好多，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拿手心挨在胸前感受自己的心跳，好像比滴滴答答的时钟还要慢。
苏筱坐在床上喝凉水，这破宿舍居然没有空调，这段时间热得要死。
电风扇开了跟没开简直没什么两样。
她看着安稳睡着的陆昭，觉得简直奇怪，为什么她能睡得这么香。
难道她不热吗？
苏筱又咕噜一大口凉水，不管陆昭热不热，自己快要热死了。
这鬼天气！苏筱看陆昭好像睡熟了，默默把自己的小风扇档位挑到最大。
凉快多了！
/
高考结束后，唐邵算是解放了。
虽说他家的产业他要上手也需要一段时间，但那是之后的事了。
这个暑假，他只需要快快乐乐地玩就行。
邵夫人在他考完后也问了一嘴，问唐邵有没有把握，大概能考多少分。
唐邵反正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两百分，我最多能考两百分。”
邵夫人无语，但也没办法，这孩子好像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而且确实有家产要继承，成绩怎么样，无所谓了。
余垚高考后也没有很闲，他有对自己未来发展的规划，高考结束才是一切的开始。
甚至那之后他更忙了些，在高中阶段只需要好好学习，成绩比同学更好就是胜利，高中毕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进入成年人的世界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答案，甚至没有试卷，没法给每一步的努力打分。
余垚毕业之后就开始自学计算机，等高考志愿下来之后，他又报了大学的夏令营，跟着高校老师一起学相关课程。
不出意料之外，余垚果然被最好的大学录取了。
陆昭知道之后很为他高兴，余垚参加夏令营的时候两个人经常通电话，他在那边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也学到了很多新的知识。
新世界的大门正朝他缓缓敞开，陆昭看得出来，余垚对此很向往，并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他也有很高兴以至于憋不住话的时候，在那些时光里他和陆昭描述他想象中两个人未来的生活，陆昭总是出神地听着，并给予肯定。
虽然她知道，多半她要停留在他的旧时光里了。
/
暑假的夏令营结束之后，余垚就直接去大学学习了。
因为夏令营表现优异，余垚直接就感兴趣的课题联系了相关教授，教授直接把他放进实验室里面，让他能提前接触之后学到的内容。
大学要想学得更透彻，基本上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因此余垚一直都很忙。
陆昭再开学就是高二的学生，没有余垚和唐邵他们在，陆昭的生活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有的时候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会想起曾经和自己并行于此的少年，想起他意气风发的脸，和眼神中总是温暖的笑意。
陆昭觉得温暖，她觉得能遇到余垚，简直是她不幸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虽然唐邵高中毕业之后就不再读书，而是选择继承家业，但大家经常还能见面，他家的工厂就在郊区，路过学校的时候还会给陆昭带点吃的。
陆昭后来看他好几次，觉得他一次比一次沧桑世故。
也是，不让他多吃点苦头多磨练，他没法成长成一个靠谱的人，他爸也不敢把公司交给他，就怕一个没留心，他就把家业败光了。
好像大家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者追求的事物，只剩陆昭一个人在人生路上迷茫。
或许，她没什么可迷茫的，只是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罢了。
陆昭最近基本咳嗽不断，她的身体近来愈发差了，不是感冒就是头疼。
至少她之前还有很好的睡眠，现在就连她的好睡眠都要离开她了。
各种难受的症状都找上来，陆昭一度吃不下饭，一点儿胃口都没有，闻到食物的味道就会难受。
这些事她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因为不管是从学到的知识还是从过往求医的经历得出结论，都表明她现在的病是治不好的。
陆昭想起来的时候觉得很痛苦，这种痛苦在余垚和她谈未来的时候更加肆虐。
有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很虚伪，总是应承余垚的种种设想，没和他说过任何自己疾病相关的话题，也不告诉他真相。
说到底还是怕世俗的眼光。
/
陆昭最近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变丑了。
她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发现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笑起来都显得不自然。
陆昭有点沮丧地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还是生病的原因，太瘦了，都瘦脱相了。
能不难看吗？
就连原来总是羡慕她瘦的女同学都说：陆昭你真该多吃点，现在太瘦了，看起来不健康。
陆昭只能笑笑，心想本来就不健康，而不是因为瘦显得不健康。
她不想去医院检查，无非又是吃一顿药或者住院打针挂水，没意义，而且白花钱。
爸爸留下的那些钱，还是留着给爷爷奶奶养老吧。
心态一定程度上会体现在行为上，某次唐邵来学校看陆昭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现在一点儿神气儿都没有了？我家九十多岁的祖奶奶都比你有精神气儿。”唐邵看着陆昭疑惑地说。
陆昭咳了一阵，“你的错觉。”
唐邵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当陆昭这段时间身体又不好了。
反正她经常身体不好，这件事他一直都清楚得很。
唐邵也知道陆昭这个身体，大概是没法治的，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要是能治早就治了。
面对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唐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能勉强笑笑，“过几天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就说你想吃什么吧。”
陆昭什么都不想吃，就说：“你担心我干什么，我好着呢。”
唐邵不相信，但陆昭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