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和余垚都不是喜欢视频通话的人，陆昭总觉得举着手机一直对着自己的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还好两个人没这习惯，要不然她就要暴露了。

    有的时候余垚会说类似想见见你之类的话，陆昭总觉得心惊肉跳。

    好在余垚也知道对方不是喜欢手机视频的人，他会对陆昭说：“我给你买张机票，你飞来B市，我们一起玩吧！”

    或者说，“要不我找个时间回去一趟，我们俩好久没见面了。”

    这个时候陆昭总会以不要耽误正事为由拒绝，还说两个人之后面对面的机会还多，总有相看两厌的一天，让他不要着急。

    余垚有的时候很敏锐，他问陆昭：“怎么觉得你不是很想见到我呢？”

    陆昭心里被唬到了，声音还是镇定的样子，“对呀，我移情别恋了。”

    那边嗤笑了一声，“少来，等放假的时候你来找我吧，这边有很多老家没见过的风景，我还听本地人说……有一个寺庙很灵，求姻缘很灵，下次我们一起去玩吧。”

    陆昭的心被他语气里的期待弄得一片酸涩。

    她语气也带上了点哽咽，“好啊，我也想下次和你一起去玩。”

    余垚听出她声音不对劲，就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呢？在学校受委屈了？”

    陆昭抽了张面巾纸出来擦擦鼻涕，“没有，就是成绩下滑了。感觉压力很大，怕我考不到北京去了。”

    余垚温声安慰：“那有什么，成绩下滑找原因补上就是了，等我回来就给你补课，保证给你成绩补上去。”

    陆昭点点头，又“嗯”一声。

    真好啊，她现在已经会在余垚面前撒谎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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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早上，陆昭早读课下课去接水的时候突然晕倒了。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校医务室，校医务室的医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说要不送到医院去。

    好在陆昭提前醒来，她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一大帮人，淡定地说自己没事，只不过是因为早上没吃饭，有点低血糖然后晕倒了。

    校医务室的医生听了就舒了口气，他和陆昭也算是熟人了，陆昭之前经常感冒，就在这挂水。

    “你们年轻小姑娘，明明一点不胖，总是嚷嚷着减肥然后不吃饭，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的知道吗？当时还感觉不到，等生病了才知道厉害！”他嘟嘟囔囔地说。

    既然是低血糖，医生就给陆昭拿了瓶葡萄糖，让她喝完再离开。

    医用葡萄糖有点甜甜的，但又不是太甜，陆昭觉得味道有点儿奇怪。

    第一次还可以这么混过去，那第二次，第三次……有一天班主任突然把陆昭叫到办公室，对她说：“老师建议你好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现在这样，明显是身体出问题了，身体不舒服还得早点治，早治早好，要是拖着，说不定一直都好不了。”

    陆昭知道自己好不了，也知道班主任也是一片好心，遂点点头。

    班主任给她开了一个不定归期的请假条，陆昭默默接了，准备回宿舍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她其实不想回去，回去也是一件麻烦事，陆昭不想面对亲人的眼泪和控诉，以及成天听别人抱怨命运的不公。

    生活已经足够苦了，不如活得开朗一点。

    陆昭有的时候极度厌弃自己，恨不得能被这个世界遗忘，也好过这一天接一天的折磨。

    刚好，她早就不想读书了，读书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可能活不到上大学的时候了。

    班主任给陆昭批了很长时间的假，但陆昭不想回家给爷爷奶奶带来痛苦，有些事情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拿到明面上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没办法，她只能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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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回到了家中，奶奶以为学校又放假了，就说：“这是又放假了？你们学校假真多。”

    陆昭没否认，她扮演一个乖孙女，从书包里拿出书开始看。

    老人家不懂孩子每天对着书本到底在学些什么知识，但只要看着孩子在学习，他们就会很高兴，也觉得很安心。

    陆昭拿出习题册胡乱地做题，前面的题几乎做下来无压力，后面的难题她纠结了一会儿也不打算再做了。

    反正都没什么意义，做或者不做，结果都一样。

    爷爷奶奶很忙，暑气已经过去，天气转凉。

    他们每天都争分夺秒在田地间劳作，为了一日三餐奔波，陆昭想着自己颓废的状态，再看他们就更愧疚了。

    这种没有希望段时间却又结束不了的日子，真的太痛苦了。

    余垚每次跟她打电话，陆昭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余垚很担心她，就问：“怎么感觉你最近情绪都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昭有的时候希望他别那么敏锐，但又从那种敏锐的关心中感受到一丝丝安慰来。

    “不用担心我，就是换季有点感冒，你上次说的那个竞赛怎么样了？”

    余垚参加了他们学校计算机学院举行的一个比赛，他想拿一等奖。

    陆昭虽然不懂什么省级奖国家级奖，也知道这对他很重要。

    “还好，我觉得题答得还行，你最近学习怎么样了？”余垚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昭在心里这么想。

    “还行，就正常学习嘛！肯定有我不会做的难题，但不耽误。”陆昭说。

    “那就好。”

    陆昭在家待了几天之后，爷爷奶奶还是发现了不对。

    “昭昭，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啊？”一天吃饭的时候奶奶问。

    陆昭伸手去夹腌豆角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过一会儿才说：“过几天吧，等学校通知。”

    老人家也不懂，只点点头继续吃饭。

    陆昭这几天不管是吃饭还是吃面条都没什么食欲，用奶奶的话说就是：怎么一顿就吃一口饭？

    也就稀粥还能喝下去了，因此奶奶每晚都煮粥吃。

    陆昭其实心里有点愧疚的，老人家不爱吃粥，他们白天在外面劳作了一整天，晚上吃粥吃不饱。

    要想吃饱，少说得喝两碗，并且还有一大半都是水，也就混了个水饱。

    关键这玩意吃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想跑厕所，很影响睡眠质量。

    但她实在是吃不下去，闻到油花味儿就不舒服。

    即使是吃粥，也只就着点咸菜。

    不过她一直都是那么瘦，看习惯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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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有的时候也会好奇余垚在大学的生活，这个时候余垚就会细细地和她说。

    余垚宿舍一共住了四个人，全都是学霸，毕竟能考上这个大学的都曾经是一方学校里面的学神，没点传奇故事是不可能的。

    按照余垚的说法就是，一个宿舍四个人，三个人都有奥赛得奖。

    甚至一个人自学过好几门语言，曾经无聊的时候在景点给外国人当过导游。

    陆昭觉得这是真的很厉害，之后余垚给他发了他们寝室成员的合照，陆昭发现这位多语言大兄弟长得还挺好看。

    是真的好看，五官精致，随性而笑又有一种狡黠散漫的感觉。

    陆昭很直白地对余垚说：“你这室友长得好好看呀，感觉是那种很精致的漂亮诶。”

    余垚有点吃醋，虽然这是事实，不止陆昭一个人觉得他好看。

    “他经常上学校表白墙，每天有人花式跟他表白，据说曾经总有人加他微信所以微信好友都满了……就是这么离谱。”

    陆昭咋舌，“微信好友上限是多少？”

    余垚：“三千还是四千？反正不少。”

    “那他有对象吗？”陆昭又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余垚觉得陆昭问的挺不对劲的。

    “想知道你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嘛！”

    “没有，虽然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各种各样人的表白，但这人对那些人都不感兴趣，所以，有人怀疑他其实是个基佬，可能有喜欢的男生，不过我觉得都是谣言。”余垚找了点他觉得陆昭会感兴趣的和她说。

    陆昭点点头，也没再继续问了，不过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除了初见的惊艳，她对那位兄弟其实没多感兴趣。

    更多的时候，余垚打电话来，陆昭会问他题目，然后余垚电话给她讲解。

    他的声音总是低沉，平稳，让人想起寺庙亘古不变的钟声，或是退潮时的簌簌波涛声。

    陆昭听他的声音听得昏昏欲睡，有的时候余垚讲题讲到一半，陆昭就睡着了，当她没反应的时候，余垚在手机的另一端凝神细听，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

    余垚知道她总是嗜睡，因此只默默挂了电话，把解题思路写下来发过去。

    有的时候听着余垚讲题的声音陆昭会不自觉发呆，她搞了一个日记本，在日记本上写下她每个时刻的想法和一些涂涂画画，总要留一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吧。

    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陆昭在家待的时间越长，爷爷奶奶心中的狐疑就越重。

    哪有学生快半个月都不用去学校的？

    陆奶奶最终还是问陆昭：“你现在这是……不打算上学了？”

    陆昭沉默片刻还是说：“老师说我身体不太好，让我在家养养再去上课。”

    陆奶奶心里愁，“这，你又哪里不舒服了？”

    陆昭摇头，“我没事，老师只是看我总是感冒，让我上大医院看看。”

    陆奶奶闻言只能叹气，这孩子自从出生，什么大医院没去过？但这病是真的没办法，就算是大医院都没办法。

    陆奶奶真不希望看着陆昭每天待在家里——这几乎和被下病危通知书要求她在家等死一样。

    她对陆昭说：“要不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然后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你再回去上课？奶奶和你班主任好好说一说呢？”

    陆昭同意了，她也不想成天待在家里，终归想像个正常人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