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得近这种事，基本是瞒不住别人的。
学校里逐渐掀起一些风言风语，比如说陆昭用完了人就扔，把唐邵甩了又勾搭上余垚云云。
传播谣言的人也不关心这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他们只知道有热闹可看。
唐邵本来不知道这事，陆昭没跟他说。
还是他和好朋友去游戏城玩的时候，一个朋友开玩笑似地说：“小陆妹妹是真和那余垚谈恋爱去了吗？最近都不见她一起出来玩了。”
唐邵这才咂摸出味儿来，是啊，感觉陆昭有一段时间没来主动找他了。
他之所以没感觉出来，是因为陆昭几乎隔天就要去他们班，但好像确实不是去找他的……
好小子，余垚还真是好小子。
唐邵突然有一种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他放下游戏手柄给陆昭打电话，那边倒是接得很干脆。
“有什么事吗？”她那边环境很安静，她好像生来就应该在这种安安静静的环境里。
唐邵这边闹哄哄的，游戏音效和人群嘻嘻哈哈的声音分不清哪个更大。
“你现在在哪呢？”唐邵问。
“星穹咖啡店，你要来吗？”陆昭的语气有点不情愿。
“余垚那狗东西在不在？”唐邵嚷嚷着。
陆昭有点徒劳地捂了一下手机，对面的余垚应该听见了。
因为他眉毛挑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玩味。
“你说什么呢？”陆昭有点不好意思地捂着手机说，“怎么总没理由地骂人呢？”
唐邵：“所以你跟那狗东西在一块？”
陆昭又尴尬地看余垚一眼，小声说：“我出去一趟。”
余垚点点头，陆昭拿着手机一路小跑出去。
“人家指点我学习，你又有什么高见啊？”陆昭有点不爽地问唐邵。
唐邵都要气笑了，“人家好学生哪来那么多时间指导你的学习，还特意找了个离学校那么远的咖啡店，陆昭，你要气死我。”
陆昭翻个白眼，叛逆心也上来了，“你管我。”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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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重新坐回余垚跟前，把手机关机了。
余垚若有所思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你家和唐邵是什么关系？”余垚问。
陆昭伸手挠挠脑袋，“没什么关系呀，他是我家邻居。”
余垚点点头，“我还以为他是你表哥。”
“可以这么说，我们俩家一直都有往来的。”邻居嘛！往来肯定不少。
余垚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陆昭看着他沉静的脸，然后有点别扭地说：“你别和他斤斤计较，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总是咋呼，其实不是什么坏人。”
余垚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就是酸。”
陆昭有点不好意思，“酸什么呀，哎呀！快学习啦！要不然我真成别人口中让你成绩下滑的罪魁祸首了。”
余垚看着她有些坨红的双颊，心头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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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是由一场又一场考试组成的。
陆昭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抱着书本站在学校的常青树下。
即使在冬天，樟树还是郁郁青青，陆昭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樟树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她最喜欢的味道还是余垚身上的薄荷味。
她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指去碰触树叶尖上细小的冰凌，感受到一阵冰凉，细碎的冰接触到手就化了，陆昭拿手在裤子上蹭蹭，把水渍蹭干净。
她在这等唐邵，唐邵今天考试，陆昭猜他肯定要提前交卷，反正也不会做，不如交了卷子出去玩。
陆昭觉得有钱人的想法真是让人看不懂，唐邵明明就不是读书的料，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稀烂，但他爸就是想要儿子在学习上成材，明明他家家大业大，就算唐邵成绩好未来也大概率继承家业。
果然，考试开始没多久，唐邵就找个理由溜号了。他驾轻就熟地绕过灌木丛，到约好的地方找陆昭。
“一段时间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啊。”唐邵有点阴阳怪气。
陆昭看他一眼，“有话快说。”
唐邵示意不着急，“出去吃点东西，边走边说。”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最近天气变化有点剧烈，陆昭又开始经常咳嗽。
唐邵看一眼她苍白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她看上去比前一段时间还要清瘦。
看那手指，真的又细又白，像白骨精。
唐邵移开目光，然后仿佛不经意地说：“怎么感觉你比之前还瘦了？和余垚在一块吃不下饭？”
陆昭摇摇头，“我本来就瘦，再说了，瘦不是很好看吗？”
唐邵哼笑一声，“你那也太瘦了。”
陆昭没接他这话，“今天你约我有什么事吗？”
唐邵粗声粗气地问：“你现在和那混小子在谈恋爱？”
陆昭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在一起学习。不过，就算我们在谈恋爱又怎么样呢？”
唐邵觉得很不甘心，“如果我要追求你，你会同意吗？”
陆昭眼神平淡无波，“不会，我又不喜欢你。”
唐邵暗暗咬牙，心想小丫头还真不给面子。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但被我妈发现了，我妈不让我追求你，说……说我们不合适，但陆昭，我现在觉得，我们没什么不合适的。”唐邵厚颜无耻地继续说。
陆昭看他一眼，“我们确实不合适呀，阿姨说的没错，而且我也不打算做谁的女朋友，我不适合和任何人谈恋爱。”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这么问，即使他心里已经有结果了。
陆昭伸手摸了摸脑袋，“因为我身体不太好，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和另一半建立家庭的机会。”
唐邵嘴唇动了动，“你怎么知道不会？”她妈不也四十多岁才去世吗？
“我就是知道，好了，不想和你继续这个话题了，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就回宿舍了。”陆昭心情突然有点不好。
一直埋在心底不愿意被唤醒，被提起的事，就这么被人大大咧咧地问出来，陆昭心里真的很不快活。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没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事实，她这辈子也不会拥有别人那么长的寿命，更别提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昭有点埋怨唐邵，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让大家都不快活。
生活已经足够难过，做个缩头乌龟不想那些事，苦也一天乐也一天，不好吗？
陆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这么想。
余垚考完试发消息问陆昭去不去吃饭，陆昭以自己有点困想早点睡为由拒绝了。
有些事情一旦说出来，就没法再当作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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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很小的时候她跟着爸妈在外面生活，那段时间的记忆是模糊而混沌的，但即使是这样，陆昭也记得医院的味道。
那是福尔马林和冰冷器械的味道，陆昭非常不喜欢它，却必须和它打交道。
她曾经听大人说，她出生之前她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传染病，那个时候因为他们夫妻俩很穷，所以陆昭是在一个黑诊所里出生的。
黑诊所里的医生只负责给病人接生，却不负责后续的各种检查。
夫妻俩发现小宝宝看上去状况非常不好送到医院之后，才查出了传染病。
从那时起，陆昭就在医院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一直到情况稳定一些。
陆昭大了一点之后，就被爸妈送到乡下的爷爷奶奶那里，她还是经常动不动就生病，乡下的医疗条件不比大城市，基本生病爷爷奶奶就会带她去打吊针，但除了总要吃药之外，比大城市要好多了。
或许也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陆昭小的时候总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细细的脖子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个外星小孩。
有的时候奶奶心疼她，看她吃药自己心里难过，“娃儿那么瘦的脖子，一天要吃那么多药，奶奶看着都心疼。”
每当这个时候陆昭就笑笑，“那也没办法呀奶奶，生病了就要吃药，乖乖吃药病才会好！”
就这样，陆昭在沉默中艰难地长到十六岁，期间大病小病不断，好在她求生欲旺盛，一直没有被病魔打倒。
就连医生都说，她能活到十六岁简直是个奇迹。
陆昭想：就这样吧，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遇见余垚是一个意外，陆昭不知道自己会被一个人深深吸引，也不曾奢望对方同时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然而这份幸福有点烫手，陆昭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会迎来终结。
那之后呢？余垚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他的生命还很漫长，总会有忘记自己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