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天下午,临近六点,枭谷的各位果然来了。

    “……赤苇君,贵校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

    我只是个刚认识一天的外校女经理,至于一下来六个人吗?这都够直接去白鸟泽打比赛的了。

    赤苇沉思了片刻,“如果说前辈们主要是来取体检结果,顺便看看您,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我钦佩地看向他,“真温柔啊。”

    “事实而已,谢谢您的夸奖。”

    “Hey~Hey~Hey~我来给博里加油打气了——哎哎木叶你拽我干嘛?”

    名叫木叶的少年抓着木兔的肩膀,“是博林!你倒是把人家的名字给念对了啊。”

    “博里?”

    “博林。”

    “博里。”

    “博林!!”

    不光是木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纠正木兔发音的队伍中去。眼看被埋在人堆里的木兔逐渐变成豆豆眼形态,联想到赤苇说他一旦进入消极模式就特别难哄,我赶忙打圆场道:

    “没关系,我的姓是很拗口,大家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木兔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哦哦!博里你人真好!”

    木叶还想再挣扎一下,“是博林……”

    “哈哈,就叫我【安】吧,这样是不是简单多了?”

    木兔的眼睛更亮了,“哦哦哦!安!你人真好!”

    “喂喂木兔你也太自来熟了。”有人吐槽道。

    我的视线越过木兔,落在与他同年的队友身上。在听赤苇说枭谷“全员”都要来之后,我尽可能地翻出了所有录像带和资料,连夜疯狂做功课,硬是背下了每一个上场队员的名字和高光。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之前和研磨线下面基,我只认出了音驹的自由人夜久,没认出黑尾。他后来跟我说,那天他心痛极了,痛到和夜久吵架连输三场,让我额外声援他几句。

    所以我暗下决心,要尽力满足每一个想被对手牢牢记住自己出色表现的少年心愿。虽然我只是一枚小小的经理,说出的话肯定不如全国前三的牛若有分量,但在情绪价值这一块,我肯定比那个闷葫芦要强。

    “木叶君你好啊,你的比赛我一直有在关注,感觉你好像哪个位置都能胜任,综合实力也太强了吧!

    “小见君是自由人来着?那场对阵犬伏东的赛点球,你救得真是太太太关键了!我当时看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猿杙君!你的拦网太漂亮了!干脆利落,那伸直的双臂完全让人移不开眼呢。

    “鹫尾君的目标是职业选手吗?哎?没考虑过?嗯~我倒是觉得鹫尾君很有做职业的潜力——啊!如果我一语成谶了,到时候你可要请我吃饭哦?”

    最后再附上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没有人能看出我是临阵磨枪。

    大家都很感动,但比当事人更感动的是木兔,我每说一句他都要露出一副“好厉害啊!”的表情,然后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无比期待地看着我。

    我:?

    呃、连你也要吗?

    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幼儿园老师,发了一圈糖果之后发现同龄的男老师也在眼巴巴地等着。我直面木兔的眼神,突然感觉大脑宕机。糟了,有、有什么来着?

    “……木兔君的每一场比赛都很精彩,太帅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好。”

    真机智啊博林安,依我看你脑子根本没问题,这不是转得飞快吗!

    “赤苇你听见了吗!我的每一场比赛都很强哦!”

    “我听见了木兔前辈,恭喜。”

    好健全的对话,使我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赤苇君,哄孩子这方面你不应该是最懂我的吗?

    不过为了雨露均沾,“赤苇君……”

    “我就不必了。”

    比前辈们靠谱许多的赤苇浅笑着,他对出现在门口的护士小姐点头示意,又对我说道:“看来到您要去做准备的时间了。安前辈,手术加油。”

    “手术加油啊安!”木兔抬起手,会意的我也跟着举起左手,像每次排球比赛开场前的仪式那样,他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High Five。

    然后是木叶、小见……每个人都与我击掌助威。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手术,只是个小检查罢了。不习惯成为大家关注焦点的我,面对这种青春洋溢的盛情鼓舞,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谢谢。”

    ——————

    “哎?我的手机呢?”

    大家对木兔会丢手机的事情见怪不怪,木叶甚至还夸了他一句今天刚出医院就自己发现了,比上次丢两天才想起来强多了。

    赤苇一如既往地陪他回去找手机,剩下的四个人站在医院门口,手里握着体检报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我说……如果白鸟泽的经理出道成为偶像的话,我可能要用一生去追随她了。”

    “不出道我也能推”

    “真人比视频好看十倍……”

    “真羡慕白鸟泽。”

    “要是在IH上碰到白鸟泽,咱们争取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吧?”

    “感觉会惹她哭……”

    “……”

    “……”

    “……那样岂不是更好?”

    “?”

    “?”

    “猿杙你离我远点。”

    “喂喂是木叶你先提的哎。”

    “……”

    ——————

    洁白的病房里,时钟的滴答声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护工阿姨刚刚打扫完房间,空气弥留着淡淡的清洁剂的味道。先前赤苇送的花束被她拿去换水了,床头柜空空如也,只摆着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

    我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大腿根切开的伤口养了两天还是隐隐作痛,但是为了不让精神紧绷的妈妈更加担忧,我用左手食指卷着自己的头发,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医生的镜片闪着冷酷的光,他啪的一下合上病案,妈妈手里攥着的包又遭了一次殃。

    “经过我们的检查,可以确认是脑血管瘤。”

    妈妈本就不佳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问:“是因为这次摔得吗?”

    “不一定,安小姐之前从未做过脑部检查,我们没有办法对比。”医生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解释道,“目前来看,安小姐的血管瘤只有5mm,也没有出现除恶心以外的其他症状。我们建议采取保守治疗,定期复查。”

    “不手术?”一向雷厉风行的职场女强人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建议,“全切才能彻底解决问题吧?”

    “手术的确是最优解,但颅内手术风险很高,安小姐状况平稳,还不需要冒这个险。”医生翻开病案,“况且她才……十七岁,做手术要转到儿科。如果要做,最好也是等到十八岁之后再说。当然了,如果您执意要做全切,我们会尽快安排。”

    “……我回去和她爸爸商量一下。”

    医生看了看我,“我觉得您最好还是问一下安小姐的意见。”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中总体和IH,我人在东京,心在宫城,怎么可能同意。

    “我不要。”拒绝的话刚一出口,我又怂了,“……起码现在不要。”

    妈妈静静地凝视了我一会儿,我怂归怂,眼神却没有避开。她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以后情况严重了怎么办?”

    “先过半年复查一次,看看血管里有没有增大。”医生推了推眼镜,将病案夹在胳膊下,“不过在保守治疗期,有一些注意事项需要遵守。首先不能进行剧烈运动,避免增加颅压。其次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避免精神压力过大……”

    我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精神已然飘回了宫城。明天上午先办出院手续,下午去给大家买伴手礼,最后等放学的时候问问研磨他能不能出来玩——啊对了,也要跟赤苇说一声,他昨天给我送了花和糕点,让学弟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感觉是不是没时间见古森了?唔……那要不下次吧。我后天无论如何也想出现在白鸟泽体育馆的门口,悄无声息地吓他们一跳。

    “……安子。”

    “啊、怎么了妈妈?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对上妈妈复杂的眼神,我的心忽然一紧。一股与之前相似的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我的脊背。

    “医生刚说你要注意保护头部。”

    “……是?”

    “你……”她欲言又止。

    “你要不退出排球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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