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本不想相信穿书一事，可今天发生事情实在太诡异，每一样都在挑战他的认知底线。

    程序员沉默片刻：“这样吧，我带你去找我们采购部的总监，你要什么东西都得他批下来才行。”

    公司外面大变天的情况并不只有程序员一人发现了，公司里的其它同事在摸鱼时往外一瞟，很难不怀疑自己眼花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公司的人都发现了公司外面的不对劲之处。

    怀疑公司莫名其妙换了个地址，不确定，再看看。

    采购部总监看到纪星词的着装，没忍住又探头看了看外边的新风景，脸上的表情煞是好看：“你是……？”

    纪星词跟她讲了大概的情况：“我比你们早穿进来一点而已，目前大褚的现代人很多，你们不用担心。”

    现实往往比科幻更科幻，采购总监艰难地消化了“穿越”一事，并被纪星词忽悠去了好几部智能手机。

    纪星词向她承诺自己会给他们公司招揽业务，让他们公司在古代也有钱可赚。古代的电信行业是一张白纸，只等他们染墨，这一笔下去，不知道能捞到多少钱！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采购总监很难不心动。

    古代大舞台，敢赌你就来。

    身在异乡，采购总监本就无人可信，再看纪星词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干脆送几部手机给她，选择赌一把，万一赌成了，也算是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纪星词收好手机：“建电塔的事情我会跟皇上申请，披下来之后这事算你一半功劳，让你老板给你涨工资。”

    采购总监眉开眼笑：“瞧您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功劳？先谢谢你了，要是涨工资了我一定请您吃饭。”

    建电塔一事宜早不宜迟，纪星词下到电信公司一楼，瑜贵人和伊嫔双双站在前台旁边等她。前台小姑娘缩在角落里头，时不时用余光打量她们一眼，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走吧，今日我们先回宫去。”纪星词从袖子里掏出四部手机递给瑜贵人，“我得去养心殿一趟。这是我你又出来的手机，一人一部。另外两部手机，你们带去给怡妃和陈贵妃。”

    “保证送到！”瑜贵人爽快答应，她摸着手机外壳的质感，一时间眼眶都要湿润了，“天呐，万万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摸到mobile phone。”

    “……风？什么风？”伊嫔满脸疑惑，作为一个纯粹的古代NPC，她从没见过智能手机这种东西。

    瑜贵人递给她一部手机，微笑道：“是自由的风。”

    伊嫔拿到手机，好奇地摸来摸去，不小心按到侧面待机键，手机屏幕猛然亮了，把伊嫔吓得一激灵：“这是何物？哪有这般大的照夜清？”

    瑜贵人笑着摆摆手：“这不是萤火虫啦，我们先去找怡妃和陈贵妃，再教你玩手机。”

    “慢着，”纪星词叫住瑜贵人，“我忘了要充电宝了，你再上去忽悠几个呗？”

    楼上，采购总监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回宫后，纪星词与她们俩分道扬镳，她自行前往养心殿。

    建电塔的事情能早便早——玩手机这件事，她真的很积极，万一网线拉起来了，并且能通古今的话，她就能联系到现代的家人朋友了——想想还挺离谱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穿书了，离谱的事似乎又没那么离谱了。

    纪星词袖子里还有三部手机，她打算自留一部，送皇上一部，至于剩下来的那一部……她得考虑一下，给张老板还是给聂清清。

    若是给张老板，以后方便与鸿月楼那边联系；若是给聂清清，则方便与聂家联系，要知道，如果真的没办法回到现代，她是绝不可能屈身于后宫一辈子的，想要从宫里全身而退，她需要聂家的帮助。

    转眼便到了养心殿，纪星词已是轻车熟路，外头的小侍卫见了她，猜也知道她是来找皇上的，马上通报去了。

    自从上次王公公告诉谢渊渟，说纪星词生辰将至，并将他母亲留给他的书给他以后，他有事没事便要在养心殿里研究一会儿这书，思考一下贺词。

    要知道他母后的语言艺术向来是超前的，不然当时也不会凭借一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俘获先皇的心。

    谢渊渟看着书中这一堆古怪的句子，陷入沉思——

    【怎么长成这样？服了，怎么看都好看！】

    【我报名了男生女生向前冲，但他们说我不符合规定，因为我既不是男生，也不是女生，我为你而生。】

    【我去买生蚝回家的路上，生蚝跳下袋钻进泥土里，原来这叫蚝喜欢泥。】

    ……

    五花八门。

    谢渊渟长久地失语了：“…………”

    看不懂，也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这语言艺术是否有点太超前了？

    母后这么写，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吧？

    正当谢渊渟陷入沉思时，小侍卫向他禀报，说皇后来了。

    谢渊渟手上的动作一滞，赶忙把手头的书藏到了待批阅的奏折下面。他随手打开一本奏折，平放在桌面上，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要他不说，便无人知晓他适才在研究什么。

    纪星词步入养心殿，看到的就是谢渊渟精心设计过的桌面，遗憾的是纪星词当年上学时也惯用这招，她一眼就看出奏折下面必然是垫了什么东西的。

    她收回落在奏折上的目光，看破不说破：“参见皇上，皇上如今真是愈发勤劳了。”

    谢渊渟脸不红心不跳地颔首，似乎他当真在这儿处理了好几个时辰的政务。

    “我们大褚国有皇上实乃一大幸事，若是换个人来执政，我们大褚的国力怎会有今日这般强盛。”纪星词流水线式夸人，夸罢，她图穷匕见，“皇上，不瞒你说，臣妾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谢渊渟早料到她目的不单纯：“……你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

    纪星词笑笑。

    没办法，要知道大褚国今日之辉煌全是先帝的功劳，她违心地称赞谢渊渟几句已是极限了，再夸下去良心就要痛了。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部智能手机来，小巧轻薄，对谢渊渟来说，这的确是个稀奇玩意儿。

    “这是何物？”

    “这是智能手机，是个好东西。”纪星词兴致勃勃地说，“只要有了它，无论皇上身在何处，都能随时跟任何人说上话。”

    “是吗？哪怕朕出了宫，也能同你说上话吗？”

    纪星词摇摇头，觉得他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再疯狂一点，哪怕皇上远在千里之外，也能跟臣妾说上话，甚至是见到臣妾的人。”

    文字、语音、视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多的是载体。

    “你真当朕是傻子？”谢渊渟轻笑，他才不相信一块小小的砖片似的东西能有这么大的作用，“既能让人出现在千里之外，还能将消息传到天涯海角，这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都是忽悠孩子的，你怎么拿这事来忽悠朕？”

    “因为我就是天上的神仙。”纪星词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弯起眼凑近他，问道，“你信不信神仙？”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谢渊渟心都乱了，情感一事从不能为理性所压制，只得任由它不断发酵。

    谢渊渟偷偷瞥了纪星词一眼，恍然之间似乎在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他溃败开口：“朕不信神仙，神仙从没给过朕好处。但你希望朕信你，朕便信你。只是不知道那些朝臣又要如何指摘朕。”

    纪星词笑道：“若此事真能做成，皇上是要流芳千古的。”

    古代人不理解，不过是因为他们没体验过网络的益处，等以后电网布起来了，联通全国，人手一部手机，无论游子走得再远，哪怕知音相隔千里，至少日日都能够打个视频、发几条语音，便不会那么悲凉孤单了。

    “若互联网真能在大褚国内建起来，大幅缩小了信息差，能一举领先别的国家好几个世纪。”纪星词讲罢好处，惑然道，“再说了，你不是昏君吗？那些大臣的指摘真的能左右你的想法吗？”

    昏君什么时候这么顾及自己的颜面了？

    谢渊渟转念一想，似乎的确如此，他之前可是出了名的昏君，违背全朝堂的意愿对他来说如家常便饭，如今不过是做回老本行，他决心一试。

    “皇上就不怕信了我，是拿烽火戏了诸侯吗？”

    纪星词万万想不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不禁随口一问。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谢渊渟竟然认真思考了她的问题，甚至诚挚地回答了她。

    “既然这件事是你喜欢的，”谢渊渟道，“那便是我情愿的。”

    是我情愿的。

    五个字，打了纪星词一个措手不及。她自诩是个清醒的聪明人，她听得懂这句话，可她实在听不懂这话背后的意思。

    谢渊渟的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到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份剖白背后是否还有什么附加代价。

    纪星词不愿再多想，想多错多，她干脆举起手机，转移话题道：“既然你这么相信神仙，那神仙就为你施个法术吧。”

    她打开手机前置，示意谢渊渟进入镜头范围内：“看镜头。”

    她按下快门。定格的那一瞬间里，谢渊渟正并没有正视镜头，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画面暧昧异常。

    纪星词偏头问：“不是说要看镜头吗？”

    谢渊渟凑过来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他意外地沉默着，没回答纪星词的问话。片刻后，他盯着纪星词手中的手机问道：“这件物什，可以留给朕吗？”

    “为什么？皇上方才不是不感兴趣吗？”纪星词只当他是觉得手机这东西新奇，婉拒道，“这是臣妾的东西，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下次带个更好的来。”

    谢渊渟却没答应，只是说：“别的不同。”

    纪星词刚想问他觉得哪点不同，只听谢渊渟先她一步，再一次开了口。

    “真的不能留给朕吗？”谢渊渟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像一条没得到骨头的、失落的小狗，“可是这幅画像，画得实在很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