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二天到了中午,李沐风感觉肚子饿,便去医院外的饭馆买饭吃。

    店主是个中年妇女,见李沐风胳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她就给李沐风盛好饭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坐在门口刮土豆。

    店里只有李沐风一个顾客,他低下头吃饭时,往地上一看,发现地上桌子底下有五块钱。

    李沐风就对着门口,低头刮土豆的店主说:“谁的钱掉这里了。”

    那中年妇女立马抬头看,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走过来把钱捡起来塞进裤子里。

    她看李沐风用左手拿筷子吃饭不方便,然后给他找了一个勺子,李沐风吃完饭问多少钱。

    坐在门口刮土豆那中年妇女,头也不回的答到:“五元。”

    李沐风付了钱给她,一个人往医院走回去。

    路过医院旁边白塔中学门口时,李沐风去商店买了纸和笔,他坐到医院的亭子里试着写字。

    右手虽然能握住笔,可因为打着石膏坏事,所以写字很慢,很吃力,李沐风歪歪扭扭,别扭写了几行就停下了笔。

    下午两三点,母亲来了医院,说她把地里没割的麦子让本家一叔收去。

    因为受伤,心情不好,加上头发长又没休息好,所以李沐风头发出油乱糟糟的。

    他感觉头痒给母亲说,让给自己洗一下头,母亲就去买了脸盆和洗发膏回来给儿子李沐风洗头。

    在医院外的鱼池水塘边,母亲一边给李沐风洗头一边给他说,自己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这一两天就回来,让李沐风不要着急。

    鱼池里的金鱼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李沐风俯着身子低头看的清清晰晰,鱼儿嘴巴的一张一合似乎很是欢乐,心里愁苦的李沐风此刻,竟然有点羡慕那鱼池里的鱼儿,感觉鱼儿都比自己快乐舒服。

    母亲看见一旁李沐风写的字,对李沐风说,让他今年不要参加中考。

    可当时李沐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里还惦记着同班的同学,想着那些关系好的好朋友,好同学,只想和他(她)们一块毕业,所以李沐风一直难过的沉默不语。

    大概到了下午四点多,李沐风对母亲商量说:“现在待在医院啥也不干,不如回学校吧!”

    母亲听了一下就急了,说到:“你现在啥样你不知道,回了学校老师让你去考试怎么办,你这手成这样了怎么写字,你不害我呢吗。”

    李沐风看母亲生气,便不再说话,母亲说到:“回也行,但不能回学校,要回家。”

    然后母亲手里拿着买的脸盆和洗发水,和李沐风一块往家里走。

    母子俩人走到医院门口时,遇见一辆拉夸的面包车停在医院门口处,拉着一个浑身是血,衣服破烂,昏迷不醒的工人,旁边三四个也是满脸灰土,衣服脏乱且不整的工人,正焦急的找医生。

    一看他们就是山上拉电,修铁塔的工人,那陷入昏迷,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工人,让人看着都害怕脚底发软。

    虽是炎炎夏日,李沐风看到那悲惨血腥的场景,也顿时感觉一丝寒意从脚底直窜全身,那鲜红的血滴在炙热的水泥地上,似乎能感觉看到那血在冒青烟,好似铁水滴在地上一般,再看那可怜的工人李沐风感觉腿脚发软,心里一紧,哇凉哇凉的。

    李沐风顿时感觉自己这胳膊骨折都不算负伤,感觉自己太幸运了,感到生命太脆弱了。

    不一会儿,一白大褂医生跑出来看了一眼,对那一群工人说到:“赶紧往县城里的医院送,我们这不行,收不了。”

    那群工人慌的叽哩哇啦说话,一听就是外地人,李沐风和母亲扫了一眼,不敢也不忍再直视,就匆匆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回家要走一个多小时,要经过学校。

    走到学校下面的桥上时,李沐风遇到散步的王敏老师,她以前给李沐风带过一阵语文课。

    现在李沐风出了这事,估计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了,王敏老师个子高,腿又细,身材挺好但长得一般。

    她老远看见了李沐风和他母亲,她就冲着李沐风笑,李沐风心情本来来就差,王敏笑的也有点不地道,意味深长,李沐风不知道她在笑啥,但心里很不爽。

    李沐风低着头走了过去,没走多远又遇到了刘永老师,他是数学老师,给李沐风那一届二班和四班带数学。

    刘永老师人长得很帅,数学教的也好,虽然他没给李沐风带数学课,但是二班和四班的数学成绩,永远比一班和三班的数学成绩好。

    可能是谢老师,把刘永老师的教学水平给体现突出了出来,刘永老师看见了李沐风,李沐风也看见了刘永老师。

    李沐风弱弱的打了个招呼:“刘老师好。”

    刘永看着李沐风,也礼貌的回应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他估计是去找王敏了吧,因为他俩结了婚。

    走到学校门口时,母亲看见了鲁校长和几位老师,李沐风和母亲就走进了学校里面。

    校长和老师看见李沐风和他母亲进来,也都走了过来,当时说的啥李沐风也没仔细听,但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回学校参加中考。

    李沐风心里也没注意,在医院待了这一天多,他心里挺难受,也挺想念同班同学,感觉和同学们分别了好久似的。

    所以当时李沐风低着脑袋点了点头,母亲还在和校长,老师他们交涉让李沐风休学的事,当她明白了校长老师们的意思后,又看了李沐风的表态。

    母亲一下子就急了,她大声吵闹,并蹲在学校门口大声哭了起来:“你胳膊成那样怎么考试,考坏了,让我怎么给你爸说,你不害我呢么,我不管你了,呜……呜……”

    母亲蹲在学校门口大声哭,把李沐风心也给哭乱了,原本胆小懦弱的李沐风也流泪哭了。

    他心情复杂难受的向四楼一望,看见班里的同学都趴在阳台上,往下看着他们,估计是母亲那叫唤声有点大吧。

    这时副校长,李沐风的英语老师关自平,笑着对母亲说到:“你为什么,以为我们都是在害你孩子呢?”

    一旁的鲁校长,看见李沐风的母亲蹲那哭,便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只是跟你讲解一下政策,希望你孩子能参加中考,如果他要复读的话,根据规定,他将来的录取分数线要提高三十分的。”

    估计鲁校长看出是李沐风的母亲误会了他们,所以他才解释了一下。

    李沐风看着母亲哭,他胳膊受伤的确是写不了字,最终他还是听了母亲的话。

    李沐风和母亲离开学校往家里走,从学校回去还有三十分钟的路程,走到一半时天就黑了,公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他和母亲俩人,一言不发的走路,能清楚的听见脚步声,此时农村的夜晚既安静又凉爽,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母亲,她抱着脸盆,脸盆里还放着买的洗头膏,毛巾。

    母亲一脸平静的走路,由于天麻麻黑,他隐约似乎感觉母亲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李沐风心里一阵愧疚,冷不丁说了句:“妈,刚才对不起啊。”

    母亲却平淡的回到:“有什么对不起的。”

    母子俩就又一路无话的走路,回了家里。

    第二天,母亲在道场忙着晒割回来的麦子,李沐风无精打采可怜巴巴的坐在门口看着,三四岁的妹妹玲玲穿着开裆裤在一旁乱走。

    当时太阳正厉害,姨夫突然来了,他看母亲忙的焦头烂额,家里乱糟糟的光景艰难,看李沐风胳膊打着石膏。

    姨夫关切的问道:“哎呀,娃这是咋了?”

    母亲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姨夫,姨夫从口袋掏了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递给李沐风,李沐风一愣没有接,姨夫笑了笑说:“拿上。”

    然后把钱塞给了一旁的妹妹,妹妹太小也不懂事,母亲笑着问姨夫喝不喝水给他倒水喝,姨夫说:“你赶紧忙你滴,不用管我,我不渴。”

    母亲就问姨夫娃这事该怎么办,姨夫是个有本事,有主意的人。

    姨夫就打电话问城里的一个初中老师,那老师说如果休学的话需要病历什么的,其余人家老师说的和鲁校长说的差不多,告诉姨夫这种事挺麻烦要找教育局。

    姨夫就问母亲说:“娃他爸知道不?”

    母亲回到:“知道,我给他打过电话了,明天应该就从山西赶回来了。”

    李沐风的母亲要留姨夫吃饭,人家看李沐风的母亲忙,屋里难唱,姨夫也有事就走了。

    回想起当时苦难的时光,母亲流的眼泪,以打油诗为念: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惆怅。

    岁月无情把人抛,寒霜肃杀百花香。

    鬓角发白渐无力,皱纹爬上眼眉梢。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枯叶随风空中飘,终归尘土化为泥。

    窈窕淑女惹人疼,明眸皓齿水欲滴。

    少女已作他人妇,昏花老眼亦浑浊。

    为谁操心替谁累,替谁受伤为谁苦。

    柔软之心坚如铁,伤心无奈把泪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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