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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赋诗

    千秋殿乃紫微城最重要的主殿,所有重要的仪式、朝会、阖宫盛宴都在这里举办。

    今日的春日宴,王公大臣和宫妃女眷在此齐聚一殿,分区落座。大臣们坐在皇帝的左手边,女眷们则坐在右手边。

    林苒芝一进入正殿便被满目的鲜花迷失了眼,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头上都簪花的盛况。

    “苒芝快随我来。”岑妃领着她在前面走着,往她们的位置前去。

    林苒芝默默地跟在身后,眼睛和注意力却始终在对面的人群中。

    她急切地想要找到萧瑾晗的身影,急切地想看看他簪的什么花,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萧瑾晗簪一朵牡丹或者芍药是什么样子。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来寻去,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意外地落入了她的眼帘。

    萧承佑正远远地望着她,他一身白色衣袍,银制发冠处簪着几簇小小的玉色海棠,让他显得比旁人都更为清逸。

    他静静地望着已经看到自己的林苒芝,目光沉沉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从她进殿的那一刻起就看见她了,她今日比那日在街头看见时还要美。

    春禊那日后,他无数次地希望那个姓李的姑娘只是和林苒芝长得相像。可是林苒芝的美貌是少见的,这美貌使她即使不通文墨也能名动上京,那姓李的姑娘又怎么可能默默无闻?更何况世上怎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她为什么会说自己姓李?又为什么明明聪慧如斯,却被所有人认为天生迟钝、不通文墨?

    他想不明白,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只能无数次地后悔为什么会将她送到萧瑾晗的身边去。她明明是一片等待着他的云,却被他自己亲手挥开。

    林苒芝也定定地望向他,那日她知道他就是萧承佑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厌恶他,憎恨他。

    可是当她的酒醒了后,她又没有那么恨他了,毕竟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嫁给萧瑾晗。即使她依旧会在雨夜遇见他,可他与她却永无可能。如此想来,她甚至要感谢他。

    她不禁对他轻轻地笑了笑,微微地颔首,表达着她对他的善意和释然。而萧承佑却因为这笑心中一震,甚至震得他心内生疼。这么美的笑,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可事到如今,永远都不可能是他的了……

    他望着她的笑,再舍不得移开目光,而林苒芝却在对他笑过之后,继续到人群中寻找着萧瑾晗的身影。

    萧瑾晗在不远处看着林苒芝到处寻他又遍寻不着的样子暗暗失笑。

    他一直在等她,所有人前来跟他寒暄都不能将他的注意力从大殿门前移开。当她出现在千秋殿的门口时,他就看见她了。他看见她迈入大殿,再因为满殿的人簪花而惊得目瞪口呆,也看见她对着萧承佑点头微笑,更看见她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

    林苒芝的视线刚从萧承佑的身上移开便找到了他。他今日一身灰蓝的长袍,青玉发冠边上竟然簪的也是白色的玉兰。林苒芝惊愣地看着他头上和自己一样的白兰,忽然轻轻地笑了出来。

    别的大臣都簪牡丹和芍药,或者鲜艳的蔷薇和月季,他簪小小的白兰也不知道是和她一样最爱兰花,还是因为她在绛萼花坊说的话。但不管什么原因,她都因为这小小的白兰心里覆满了甜蜜,连望向他的眼神里都漾满了对他的爱。

    萧瑾晗看着她对自己甜甜地笑,还有她望向自己柔柔的目光,心里也涌满了幸福,他和她相互望着对方仿佛整殿的人都不存在。

    就在他们相视而笑时,岑妃走到林苒芝的身边轻声笑道:“苒芝和瑾晗还真是恩爱,连簪花都簪得一样,果然是心有灵犀。不过就是小气了些,你看,连何大人都簪了朵芍药。”

    林苒芝被岑妃的话立刻惊醒了神,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何书桓头上簪了朵硕大的紫色芍药向萧瑾晗的方向而去,而这一朵芍药让林苒芝差点笑出声来。

    就在萧瑾晗静静望着林苒芝的时候,何书桓晃着他那朵紫色芍药来到了他的身边。

    “王爷再看下去就要成望妻石了。”他摇头调侃道,“王爷在王府日日看王妃都没有看够,到了宫里还移不开眼,简直成了我大周第一痴汉,下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于何书桓的调侃,萧瑾晗一概漠视,只是他头上那朵硕大的芍药多少有点让人不忍直视。

    他沉声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书桓见他问起正事,立刻收起玩笑认真答道:“都准备好了,王爷放心。”

    正在此时,殿里响起刘公公的声音:“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立刻停下了动作,走到大殿正中跪在地上恭迎圣驾。

    只见萧聿珩身着玄色银纹龙袍,冠冕上簪着一朵硕大的黄色牡丹从内侧门走入殿内,大步踏上了御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众臣的叩首三呼后,萧聿珩朗声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是春日宴,大家都随意些,用不着那么拘礼,又不是政事朝会,不必太过严肃。”

    在他的笑声中,众人轻笑着附和,也纷纷起身落座。

    “陛下今日簪的这朵姚黄真是华贵无双,令人称奇,不过还是盖不住陛下的英勇气质。陛下有这朵姚黄衬着,更显得英气十足,神采矍铄。”这时已经坐下的徐贵妃笑着对萧聿珩说道。

    她随萧聿珩一道进殿,坐在右侧女眷席的首位,众宫妃、命妇见她坐下才敢落座。

    林苒芝看了一眼萧聿珩,更不禁打量起徐贵妃来。她今日一身桃粉色宫装裙,头上簪着一朵深紫色牡丹,显得她肤白娇嫩,艳丽非常。

    萧聿珩看向她笑道:“贵妃今日簪的牡丹也不错,论个头、色彩在这满殿的牡丹里都属上佳,把贵妃衬得比平日里更美了。”

    徐贵妃娇羞地笑道:“陛下谬赞,臣妾不过东施效颦学着陛下的样子,陛下的牡丹才是所有牡丹里最大最美的。”

    她说完举起酒杯对萧聿珩说道:“臣妾今日借着这牡丹祝陛下身康体健,青春不老。”

    萧聿珩和她喝了第一杯酒后,大声笑道:“贵妃说的没错,朕这朵姚黄是芬芳阁所有牡丹里开得最大最艳的。姚黄大气尊贵,正如我大周的江山广阔磅礴,愿牡丹常开,江山永固!”

    在这声“江山永固”之后,众臣齐齐举杯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苒芝端着酒杯低着头,不禁被殿内的气氛所染,莫名也有些触动。

    在这一番开场之后,众人皆开始你来我往地相互敬酒,不一会儿整个筵席的气氛就热络喧闹了起来。

    林苒芝有了上次醉酒的教训,这次再不敢不把水酒当回事,几乎能不喝就不喝,只时不时和身旁的岑妃小声说话,更时不时地望着坐在她斜对面的萧瑾晗。

    萧瑾晗是嫡子又是亲王,自然坐得离皇帝最近,她这个位子竟离他相去甚远,而他身旁位子坐的自然是大周另一个皇子萧承佑。

    她端着酒杯不禁望着这二人愣神,她看着他们表面上一派兄友弟恭,想的却是他们暗地里的纠葛,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纷争。

    正在她的思绪飘去远方之时,突然一个清亮悦耳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岑妃娘娘今日好生清雅,尤其是头上的荼靡花,别人都簪牡丹、芍药,娘娘却独辟蹊径,没想到这小小的荼靡花被娘娘这么一配还真是另有一番意境。”

    林苒芝不禁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宫装,头簪粉色杏花的贵人站起来说道。她边说还边向岑妃举起了酒杯,轻声笑道:“妹妹敬姐姐一杯,恳请姐姐以后在这花事上不吝赐教,让妹妹也能簪出这么美的花。”

    岑妃立刻站起来柔柔地回敬道:“紫衫妹妹客气了,你我既是姐妹,哪谈得上赐教不赐教?妹妹若不嫌弃,姐姐下回簪花时一定喊上妹妹。”

    二人的这一番互敬却引得正在跟大臣喝酒的萧聿珩不禁转过头来望向岑妃。

    只见她头上簪着一簇白色的荼靡,在其他配花的衬托下分外雅致,这雅致的荼靡让他心里轻轻一颤,而簪着这荼靡的岑妃也比往日都显得淡雅幽静,令人生怜。

    他笑着说道:“爱妃今日这花确实簪得别有雅趣,和旁人都不一样。”

    岑妃听了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娇羞,她羞涩地说道:“牡丹华贵,芍药艳丽,臣妾蒲柳之姿怕镇不住这份华丽。臣妾钟爱荼靡,也但愿似这荼靡,不与争春,余香隽永。”

    萧聿珩听了更觉得眼前的岑妃娇柔可怜,他的眸光微微颤了颤,不禁轻声叹道:“‘不与争春,余香隽永’,佳洛这话深得朕心。朕记得佳洛至今尚无封号,不如就赐号‘宁’吧,宁静淡远,与世无争。名如其人,人如其花。”

    岑妃听到萧聿珩的话,立刻来到大殿正中,跪下高呼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林苒芝看着对萧聿珩跪下谢恩的岑妃,又忽然想起那位叫紫衫的贵人正是上次在明华宫里向姚芸卿提议玩捉迷藏的人,她心里不禁深深震动,也对这后宫的生存有了一番新的感悟。

    岑佳洛忽然从“岑妃”变成了“宁妃”,虽然依然是妃位,可有了封号却代表着她在萧聿珩心里的位置比之前高了许多。

    徐贵妃的心里涌起浓浓的酸涩,待宁妃回到席位后,她举起酒杯向她遥遥说道:“恭喜妹妹获赐封号,妹妹性子沉静,聪慧过人,宫里的诸位妹妹都要向宁妃妹妹学习,便是姐姐也要向妹妹虚心求教。希望妹妹日后对宫里的事宜能多多出谋献策,别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她的脸上漾满了笑容,眼底却没有笑意,宁妃诚惶诚恐地举起酒杯应道:“姐姐折煞妹妹了,妹妹能得陛下宠爱,都仰赖于姐姐打理后宫不辞辛劳。妹妹愚钝,除了拈花弄草哪还有能力对后宫事宜出谋献策?后宫一切都要仰赖姐姐,妹妹祝愿姐姐朱颜不改,岁岁年年。”她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贵妃看着她满脸惶恐之色不禁冷冷嗤笑一声,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宁妃的获封让她这个席位立刻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顺带连林苒芝都觉得被人注视得浑身不自在。萧瑾晗将林苒芝的局促看在眼里,也不禁看了看宁妃。

    她头上那簇荼靡一看就知道是苒苒的手法。林苒芝平时爱摆弄花草,但从配色到形态却与大周寻常的花艺手法大有不同。

    他深深地看着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二人,心里不禁生出一分沉甸。

    而坐在徐贵妃身后的姚芸卿却发现萧承佑频频看向宁妃处,甚至会看着那个方向偶然失神。

    她看了看萧承佑,又看了看宁妃,忽然高声说道:“宁妃娘娘德才兼备,芸卿心中敬佩不已,只恨自己不能伴于娘娘身侧向娘娘学习讨教,不然定能大有进益。”

    她这一番话听起来似是毫无意义的恭维,徐贵妃却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她轻声笑道:“芸卿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宫,芸卿不能跟着宁妃学习讨教,可是苒芝不是在宁妃宫里修习吗?”

    她说着看向萧聿珩笑道:“陛下,当初苒芝在臣妾宫中修习,是您特意恩准宁妃妹妹要了去的。臣妾猜宁妃妹妹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学习之法,不如今日就让苒芝为这春日宴赋诗一首,一来看看宁妃的学习之法有何成效,二来让苒芝为大家助助兴,添添彩,陛下以为如何?”

    萧聿珩看看徐贵妃,又看看宁妃和林苒芝,笑着说道:“贵妃提议甚好,朕也听说苒芝最近甚为勤勉,赋诗想来不难。”

    说完他又对林苒芝笑着说道:“苒芝莫怕,今日欢宴,赋得好与不好,父皇都不会怪你。诗不在好,而在于兴,朕也正好看看苒芝这段时间跟着宁妃读书的成效。”

    林苒芝万万没想到宁妃获封的矛头竟对准了自己,她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她在春禊上赋诗已经令得众人生疑,若是再在春日宴上赋诗,只怕明日就会有人怀疑她的变化,继而去深究她的变化。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宁妃,又望了望离她远远的萧瑾晗。

    宁妃收到她惶恐不安的目光,对着萧聿珩说道:“陛下,苒芝的诗文才刚刚开始学,臣妾在诗文方面亦是才疏,只怕赋得不好让陛下见笑,不如此次就算了,待过段时日苒芝的诗文有了起色,臣妾再领着苒芝向陛下交差,那时陛下想怎么考就怎么考。”

    萧聿珩还未来得及答话,又听身畔的萧瑾晗说道:“宁妃娘娘说的没错。父皇,苒芝前两日春禊受了些风寒,体弱之下恐怕文思也会受阻,今日这诗不如就由儿臣来赋吧,儿臣与苒芝夫妻一体,谁赋都一样。”

    “如何能一样?”萧聿珩沉声说道,“朕不是说了吗?今日只为助兴,赋得好与不好都在其次。朕不过要苒芝赋首诗,你们却百般借口,推三阻四,这是何意?难道苒芝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读书,竟连首诗都赋不出吗?”

    萧聿珩的话音里已隐隐带了些怒意,让宁妃和萧瑾晗都不禁微微一怵。

    “父皇,儿臣不是此意,儿臣只是……”

    萧瑾晗的话还未说完,便听林苒芝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父皇,儿臣心中已有一诗,若赋得不好还望父皇见谅。”

    萧瑾晗听到她的话,立刻回过头望向她,他的眼神里有惊惧也有拒绝,仿佛要阻止她。

    林苒芝也望向他,他宁愿自己承受父皇的责骂也要将她护在身后,可是她不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后,永远去做那个不通文墨的林苒芝。父皇说过,做他的妻子,该勤勉时要勤勉,该牺牲时要牺牲,也许她是要做出一些牺牲了。

    她站在那里,在所有人的瞩目中,慢慢地吟道:“杏花沾衣香自留,群芳入酒惹闲愁。梨蕊夭桃春意闹,错把青丝做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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